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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在歧视与欺压之中长大,可谓是受尽人间苦难,甚至曾因踩到贵族的影子,而被鞭打三百,暴晒七天,几乎身死。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两百年里,走上了大离朝的巅峰,以一教,临一国。
永恒天轮寺,以其为首,大离人称其为,‘大梵天’!
此人,也是当世高手中,除却张玄霸之外,他最为忌惮之人。
“家师本是有意前来的,只是唯恐前辈心下不安,故而遣派小僧来此通知一声,他已然攻破了云州‘水云关’,并于二十余日前通知了在关外等候多时的贵国右汗王‘来都’……”
“关,破了。”
老妖并不惊讶。
如梵如一这样的人,一旦出手,没有同阶武者阻拦,一人足可打进大明朝廷。
同理,张玄霸、慕清流、他自己,甚至于,聂龙天,也不是办不到。
让他忌惮的是,那老和尚,似乎算到了什么,居然能遣派弟子前来寻自己此世之身……
“师尊遣派小僧来此,是要前辈践行诺言,将达摩手书交还我等……”
独龙僧微微躬身,态度颇为谦恭。
“达摩手书……你家老师,是要进平独山,达摩幻境?看来,他比之达摩,还是差了些。”
黑山老妖心头一动。
平独山,达摩幻境出世的传言,已然流传了近十年,不知多少佛门高手蜂拥而去。
“不好比,不好比。”
独龙僧微微摆手,神色中带着敬畏与虔诚:“达摩大宗师乃是禅宗之祖,佛门先贤,其佛学成就之高,后世无人可以比拟……”
“哦?”
老妖挑眉。
天轮寺还有这等谦卑之人?
“那,你家老师呢?”
“老师怎会与达摩大宗师比呢?”
独龙僧执佛礼,遥遥南拜,如信众拜佛:“他老人家,是驻世真佛……”
……
……
夜幕深沉。
奉天殿角落,某处戒备森严的小房间内,有着‘哗哗’翻书声。
一袭囚袍,徐文纪正襟危坐,时而翻阅书籍,时而提笔挥毫,丝毫没有作为囚徒该有的心态。
身为当世大儒,他入狱的这几年里,也并未受什么苛待,朝中的大臣明里不敢说,暗中的照拂却从未少过。
各类书籍,笔墨纸砚从不缺少,甚至被他婉拒多次,仍不时有人送来美酒佳肴。
若非东厂在侧,甚至有人敢送来丫鬟服饰。
而一墙之隔,王牧之自然是没有这个待遇,几年里,除却齐六一之外,再无任何人前来探望。
当然,他也并不在意。
“玄铁为架、精金为底,这‘奉天殿’不愧法器之名,虽还差最后一着未成,却也难以撼动……”
轻抚着冰凉的墙壁,王牧之微微赞叹。
很多次,他都想要尝试以自己此时的修为是否可以打破此墙,但还是没有动手。
无他,此墙可破,自家老师‘心中之墙’难破。
不说服他,此墙纵然破了,他也不会出去,正如乾亨帝数次召见,徐文纪都不曾理会一般。
突然,外面传来了匆匆脚步声。
几个太监严密监视中,风尘仆仆的第五桀快步而来,一眼扫过,见得自家老师手脚上的镣铐,顿时大怒:“狗东西,怎敢如此?!”
他暴怒冷喝,一众侍卫、太监就皆是一颤,眼前这位,可是曾经敢当街杀官的脾气,他们怎么敢惹?
“小五。”
随着徐文纪搁笔轻唤,第五桀的怒火方才平息,‘噗通’一声跪倒在房门之外:“老师,弟子来迟了……”
“来得早,也无甚法子。”
王牧之叹了口气。
“你?”
第五桀猛然回头,眼底闪过惊喜、骇然,却又不知想起什么,猛然闭上嘴。
“去,我与老师、师兄说些话!”
几个侍卫、太监十分犹豫,但看了一眼远处漠然不语的刘京,还是咬牙退开。
第五家,乃是千年大族,朝中大员不在少数,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老师,您这又何必……”
看到王牧之的第一眼,第五桀心里就清楚了,不时他救不得自家老师,而是老师他不愿走。
迂腐、古板、不知变通、愚忠……
诸多痛骂声,在看到形销骨立的老人时,又被他咽了下去,这又能如何苛求。
“小五,将为师抄录的书籍,带出去吧。”
徐文纪站起身来。
本不大的囚袍,在他的身上显得十分宽大,数年牢狱生涯,他越发消瘦了。
“治学讲经,救不得如今的朝廷,如今的天下……”
王牧之摇摇头。
类似的话,这些年他说了无数次。
“至少,救了你。”
徐文纪冷冰冰的回应,堵住了自家徒弟的嘴巴。
“老师,您……”
第五桀正想说什么,突听得隔壁发出一声闷响,猛然回头,却见王牧之不知何时已然站起。
他双手紧捏着铁窗,望向夜空的眼神变得十分之凝重。
“嗯?”
徐文纪也似有所觉,循之望去,只见夜空之中,有流星划过天际,自北而难……
那是?
猛然间,他的心脏一缩,莫大的酸涩涌上心头:“玄……”
“将星陨落!”
王牧之神情沉凝。
经由神通‘分光化影’,他隐隐间,好似捕捉到了千山万水外正自发生的一幕。
同样的星空之下,雪原上,荒林前。
那是……
……
……
奉天大殿中,一派死寂,几个侍卫战战兢兢。
自那位出宫归来,偌大的道宫就被恐惧笼罩,几乎每天都会死人,时至如今,已经有数十个宫女、太监、侍卫被棒杀了……
轰!
某一瞬间,大殿之内传来一声巨大轰鸣,这声音之大,直让几个侍卫几乎吓死当场。
忙不迭的跪倒在地,面色煞白。
“好!”
大殿内,乾亨帝自不会在意几个侍卫的心思,捧着那面圆光镜,多日的阴郁一扫而空。
“好,好!”
忍不住踱了几步,乾亨帝的面色潮红,不由又问了一遍:“那老匹夫,果真在杀死黑山老妖后,身受重伤?!”
铜镜那头的锦衣卫,低着头重复了一遍,心头却不由涌现出悲凉感……
“他……”
突然,乾亨帝似有所觉,他猛然跨出大殿,于围栏出眺望,正见得一道星光划破。
不知为何,他脸上的笑容定格了:“他死了?!”
第686章 奉天殿中的咆哮!
死了?!
他死了!
望着夜幕之中骤然划过的流星。
“他怎么会死?!”
乾亨帝的脑海中似有刹那的空白,本该出现的狂喜并未出现,反而是一抹从未有过的慌乱,出现在了他的眼底。
这一刹,他怔在了原地,无数念头涌上了心头。
恍惚间,他好似回到了数十年前的那个午夜。
同样的星空漫天,夜色浓重。
那是母上身死之后,家仆带着自己狼狈出京,又被强梁劫道,生死一线间,他听到了如雷般震响的马蹄声。
红马、披风、凤翅镏金镋……
自己什么都未看到,只听风声呼啸,几个刹那,身侧的强梁已然尽数伏诛。
他翻身下马,来到了自己身前,将年幼的自己抱在怀中。
“皇叔……”
自己喃喃叫着,泪流满面。
那一日,自己睡得安详,那浓烈的血腥气让他无比安心,那是个神魔一样的恐怖存在,也像是一座可以依靠的高山。
他问自己为何狼狈出京,得知原因后,十分生气。
“你,想当皇帝吗?”
他问自己,语气轻松的好似是在问自己吃了没有。
“我,出身不好……”
母上只是个宫女,是在酒后被宠幸,自己,也从未见过父皇。
“出身不好,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世间事,有心即可!太祖爷一只破碗打下山河万万里,我辈后人,莫非不如他?”
犹记得,那一日的他,在自己眼中,比天上的骄阳还要耀眼。
崇敬、孺慕、依靠……
怀揣着对他的复杂心情,自己竟然真个登上了皇位,而那时,他远在麟龙道,只一句话,满朝群臣,就拿下了几位皇兄。
那一刻,自己心中第一次闪过了对于他的恐惧。
其后的多年,自己权势隆重,满朝衮衮诸公皆仰自己鼻息,任何旨意,都能得到贯彻。
可他,一封书信遣来,他对自己的训斥,满朝文武竟然纷纷响应,竟无一人反对。
可寡人,才是皇帝啊……
那一日后,自己渐渐不再上朝,习武之心空前强烈,可绝望的是,自己的天赋极差,无数丹药服下,比起寻常人也就快那么一线。
直到,开启了秘库。
之后的多年,自己不遗余力的针对他,排斥他,再不顺从他,甚至于,剥夺了他的兵权……
“寡人,想他死!”
数月之前,长街之上被训斥,禁足的那一瞬间,自己几乎忍不住想要出手。
可此刻,他真个死了,自己心中为何,为何……
“他真的死了……”
低下头,他看到,自己的手在颤抖,没来由的颤抖着。
轰隆!
宛如惊雷炸响,惊醒了偌大的道宫,也惊醒了整座龙渊城。
“嗯?!”
王府之中,被禁足的裕凤仙翻身而起,大刀在手,跃上屋檐,就感觉到城中最高处的道宫上,传来了剧烈的气息波动。
“这老家伙发什么疯?”
察觉到气息传来的方向,裕凤仙一脸厌恶,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倒是龙渊王妃来的很快,匆匆步入后院,见到自家孙女,方才松了口气。
“你没出去就好。”
“啊?”
裕凤仙一怔,旋即有些恼怒:“奶奶,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么莽撞的人吗?”
“咳—”
老王妃轻咳一声没有回答,看向道宫的眼神,变得凝重:
“老身瞧的不错,他的实力比想象的还有强横,不是只有法器……”
“哼!”
裕凤仙冷哼一声,心中恼火:“等我突破了,非要把他的狗头揪下来!”
龙渊王府,一度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若非自己及时回来,怕不是要给扣个通敌的黑锅。
“闭嘴!”
老王妃顿时皱眉。
换做往常,她必然会大声训斥,但此刻,她心中没来由的有些心悸,一时着实没有闲心训斥。
草草交代了几句,就匆匆前往道宫。
裕凤仙对那地方厌恶的紧,轻哼一声,回院子里,搬运气血,打熬身体,演练刀法不提。
那一头,整座龙渊城已是灯火通明,来自于道宫的轰鸣回荡,没有人能安心睡下。
城中大小士族都派遣人手来王府询问,城中寻欢的诸多大臣们,则匆匆穿衣,慌忙回返。
最早到的,自然是龙渊王妃。
望着殿门前,神色阴晴不定的乾亨帝,老王妃心头一紧,行礼道:“陛下,可是边关有失?!”
如她这般年岁,个人的荣辱早不放在心上,边关才是大事。
“边关……”
乾亨帝缓缓回身,他的脸色十分之难看,让老王妃心中越发焦急:“可是关破了?!”
“王叔,薨了……”
“谁?!”
老王妃先是一怔,旋即想到了什么,瞳孔剧烈收缩,身形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是,是,是赵,赵王兄?!”
乾亨帝闭目,点头。
“不可能!”
一口气几乎没提上来,老王妃只觉眼前一黑,手脚冰凉一片,惊怒到了极点:“王兄天下无敌,怎么会,怎么会薨……”
轰!
一时激起千层浪。
匆匆而来的诸多大臣,太监、侍卫,乃至于刘京等东西厂高手,闻听此言,都是面色大变,惊骇不已。
更有甚者,几乎软倒在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张玄霸是什么人,在场之人,又有几人不清楚?
七十余年前,大厦将倾,国内动荡远超今日,关外二国,各自提精锐百万,欲灭国种。
是他,以一己之力抗衡两大武圣,击溃敌军两百万,以流积山七十年血迹未干为代价,为国朝延寿至今。
这是真正的国之柱石,擎天之柱!
“赵王爷天下无敌,怎么会,怎么会……”
刘京的脸色煞白一片。
天塌了!
道宫前,所有人都惊呆了,一时间,好似陷入了死寂。
更远处,遥遥可听到此间动静的王牧之,不由得长叹一声,心中亦是黯然。
隔壁,本未合拢的牢门,被推开了,徐文纪怅然北望,心头酸涩黯然:“玄霸……”
“老师,节哀。”
第五桀也从两人的神色中看到了什么,心中震惊至极,却也满心担忧的搀起自家老师。
他可是清楚,自家老师与张玄霸的关系。
七十余年前,两人就已是并肩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