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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陆沉眉头一拧，却见身前明黄如瀑，其上字眼如刀，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近帝，第二？！”
第039章 弹指，千年过！（中）
近帝第二……
明黄光芒映彻下，陆沉怔怔然有些失神。
近帝榜意味着什么，他如何能不清楚？
前近帝十七的九天杀童面前，他尚且要伏低做小，近帝第二，那却已然不是他可以想象了。
“不过数百载修持，就已登临此等高度，其人禀赋之高，造化之深，只怕还要胜过当年的天宗道人……”
古树摇曳着，似有些惋惜，又似有别样的意味在内：“可惜，自古应劫者不得善终。你倒也无需与之相比……”
“无需与之相比？”
古树下，陆沉重新跌迦而坐，他手捏印决，平心静气：“比不比得过是一回事，有无此心，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风吹树叶，发出‘沙沙’之声。
陆沉阖眸吐纳，感受着心中涌动的复杂情绪。
每逢心乱，他总会剖析缘由，寻出让自己心生触动的根由来。
而此刻，他很清楚的捕捉到了自己心乱的根源。
亲眼见证了那杨狱从一边城流民，一统山海，横推四野，击溃自己，晋升人仙，反夺走武道长河……
再到如今。
他都记不得自己退过几次了。
他从来是个拎得清的人，知晓进退，一如当年叩首秦皇，效法后人，逼迫张玄霸……
当进之时，纵然九天杀童在前，他也敢悍然一搏，可当退时，纵然再有不甘，他仍是会退。
可这不意味着他心无挂碍。
恰恰相反，他每一次退让，都会让心中压抑一分，这根源，仍是他所持之戒。
‘忍不住……’静坐调息了良久，陆沉仍觉心中烦闷，他清楚这其间是有九天杀童的影响，更多的，是他心中生出嫉妒来。
同为山海生人，自己三千年修持不及其人百载……
自己筚路蓝缕，战战兢兢的温养武道长河，却被其人夺走……
自己伏低做小两百年方才等来反杀九天杀童，可也还未触及八极门槛，而后者，九耀之身，已是近帝第二……
万般思绪在心中涌动，压抑不住，陆沉反而不压了，只是静静感受，任由情绪起落，最终，化为一声叹息：“这大抵，就是世界的参差吧？”
“山有高低，水有深浅，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辈修行者，胜己已是足矣。”
菩提叶动，古树平静的看着他，似可感知到其心中的不平静：“看来，你还是被九天影响到了。他的得失心极重，嫉恨心也极重……”
“不……”
陆沉却只是摇了摇头，神色却也缓和了下来：“嫉便是嫉，何必推脱到他人身上？”
一口浊气吐出，陆沉似乎已暂时放下了，他于古树下伸出手掌，浓烈的火焰，自他的十指间燃起。
这火焰泛着青光，似虚似幻，飘落的树叶都无法点燃，可陆沉的十指却如蜡烛般，开始消融。
“嗯？”
见得那泛青的火焰，古树似有些皱眉：“你无万载道行，九天之法力，去就难再来……你这是要？”
“以其万载道行为火，万载法力为薪柴，焚我之身，锤炼根骨禀赋！”
陆沉言简意赅，更没有与之商量，更或者是害怕自己后悔。
一言未落，伴随着九天杀童似有似乎的惊怒之音，熊熊烈焰就将陆沉整个吞没，火光映彻了整片幽暗空间。
菩提古树平静看着这一切，眼底似有些赞赏。
他听得火焰中陆沉悠然长叹之声，那是山海俚语，其意似为：“我信命，但不认命！”
……
……
呼呼呼—云海之间，似有孤舟划过。
杨狱立于甲板之上，俯瞰着无尽海域中那大片海岛，遥隔万丈高空，他都隐可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气。
这是极为浓烈的武道血气，至阳至刚。
但这气息，却非来自于一人，而是整片海域，诸般岛屿之上，数以百万计的武者演武之气。
比之此刻之山海，龙泉界犹如远古仙界，其诸般资源，尤其是米粮肉食几无匮乏。
因而，不到两百年间，此界武道传播发展之势，已反压过了山海界。
不算诸般圣地宗门中兼修武道的位阶主，也不算四海五陆的诸多凡俗国度，单单是武斗门所在的这片海域，就有着超过二十三位武圣！
这是山海三千年未有之，武道盛世！
“武道，显圣……”
杨狱俯瞰无尽海域，口中咀嚼着如上字眼，突然挑眉，似有所觉。
轰隆！
却见得海域之上，似有千百道烈焰冲霄，浩荡血气交织一片，将不知多少武者的高声呐喊吹至万丈高空：“弟子韩九、元本、朱鬣，领武斗门诸弟子，恭迎，观主法驾！”
“恭迎祖师降临！”
“恭迎，武神……”
……
武斗岛上，一片热浪起伏，不知多少武斗门的弟子涌出门外。
或于城中，或于荒野上，高呼迎接。
巍峨城头之上，韩九、元本躬身以迎，而下一刹，杨狱的气息也随之回荡在整片海域之中。
他未发一言，可无论是谁，都可感知到其人的降临，旋即，就皆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
“呼！”
一步跨过万丈，杨狱降落于城头，瞥了一眼态度端正的韩九，杨狱已知晓这是谁人的主意。
“观主……”
韩九本颇为激动，此刻察觉到杨狱的目光，顿觉有些惴惴不安。
“做的不错。”
杨狱并不喜欢被人山呼相迎，但对于韩九两百年间所做之事，却也心中有数。
“多，多谢观主。”
仅一句夸赞，韩九顿觉骨头都轻了二两，心中一时激动到话语有些哆嗦。
这意味着，观主已应了他的请求。
“武道修行，本也不必拜什么山头，但武斗门，确实也该有一处山门！”
嗡！
一言出，似天地景从！
元本、韩九猛然抬头，却见得岛屿之外，四方之水尽皆沸腾激荡着冲天数百丈高。
继而，在阵阵轰鸣震动声中，一座巍峨神山于海底而起，洞穿水雾，直抵云霄而去。
其神光灿灿，以此方海域为中心，纵横扩散，不知引来多少目光汇聚。
但却无一，触及那登临山巅之人时，纷纷散了目光。
“呼！”
武斗山巅，杨狱极目遥望，回望四野八荒，数刹后，他盘膝而坐。
再起身，已是千年之后！
第040章 弹指，千年过！（下）
一千年。
对于凡尘俗世而言，已是沧海桑田。
于绝大多数修行者而言，也是一个远比寿元更漫长的数字。
对于杨狱而言，这也是数倍于前世今生前半生的巨大数字。
可却又似是极为短暂，短暂到他似都无所觉，千年岁月已从指间流走。
“呼！”
“吸！”
无形的灵炁氤氲汇聚，随着杨狱悠长的呼吸而没入他的体内。
无人可觉处，他的体内，似有一方群星照耀的‘洞天’在轻轻震颤，容纳着滚滚灵炁。
芥子洞天比之千载之前，已有了堪称天翻地覆般的巨大变化。
千年之前，这方洞天仍颇为简陋，山不过数座，河不过十余条，树木都算不得繁密。
而如今，群山如林，绵延何止数万里？
如云般汇聚的灵炁甚至汇聚成一片千里寒潭，有龙鲸蛰伏其中，喷吐水浪。
呼！
洞天内狂风大作，诸般灵兽，乃至于寒潭中的龙兽纷纷低吼着化为流光，汇聚成杨狱的意志飘忽间离开了这方洞天。
“一千年……”
武斗山巅的云霞于眸光中映出，杨狱缓缓睁开眼的刹那。
其幽深眸光之中似有千万道气机随之而起，纵横交织间组成了整个天地。
这一刹，他只觉自己如风似云，飘荡在罡风天上，聚散无形。
似如山巅青石，日晒雨淋，一年又一年。
又如云天之上的神祇，俯视天地，苍茫大地之上的一切喜怒哀乐，似乎皆可感知，皆在眼中流转。
这，不是错觉，也非什么神通。
而是他分散于诸地、诸般玄功境中的千百化身，于千年岁月间的所见所闻，于这一刹尽数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看到千载岁月前，随着诸般八极主被他囚入万仙图后，天下风起云涌。
千年之间，被诸圣地压制的大小宗门，或封山隐遁、或旁敲侧击，或暗中窥伺。
最初的两百多年里，除却武斗门的势力迅速膨胀之外，天下甚至比之以往更为平和许多。
但这一切，只维持了两百年，就被打破。
深沉劫气下，应运而生的钟离烈，竟然引得诸般道果、位阶图、极等灵宝自天外主动降临，不知多少宗门为之侧目。
而随着类似之事，于百年后，再度发生在炼法门真传弟子张果身上时，关于应运之人的诸般隐秘，乃至于大劫将至的流言，也随之传遍天下。
东荒、南岭、北域，四海乃至于无尽大山的诸多中小宗门，乃至于散修无不哗然。
有人远赴东荒、西漠，求问于万始山、涅槃山，甚至有人横渡无尽海域，来武斗山求见。
而更多的宗门，或倾巢而出寻觅其他应劫之人、或是趁乱去吞并疆域城池，欲取圣地而代之。
其后数百年，天地不可抑的陷入了动荡之中，直至如今……
“应运八仙……”
感受着心头涌动的无尽光影，杨狱心中自语：“还差一个……”
他可以感受到来自于‘吕道人’的诸般情报，大劫越深，其所得运数也就越发的磅礴。
不足千载时，其赫然已集齐了‘上洞位阶图’以及其所需的诸类道果。
其那一口纯阳剑，也早已重铸完成。
而如他一般，李凝阳、钟离烈、张果等人，也无不都到了八极门前！
诸多八极主不出世的如今，其七人并称为‘应运七仙’，皆是未成八极，已登近帝榜！
“还差一个！”
寒月散人的声音在杨狱耳畔响起：“这一千年，贫道走遍了四海五陆，便是一些藏匿于虚空中的洞天也都或多或少走过，但，却根本无法寻出最后一人……”
杨狱抬眸。
万里如对面，一座空谷之中，寒月散人捏着打神鞭，神情不乏凝重：“这世上能瞒过你我的不多，贫道怀疑，那最后一位应运之人，怕是早在千年之前就已出世，或许，更早！”
一千年，对于寒月散人而言也是颇为漫长的岁月，若非在龙泉寻得师尊，他早已寿终。
这么漫长的岁月，也足够他走遍龙泉天地，不止一遍。
然而，哪怕是已近八极且身兼武圣的他手持‘劫器’打神鞭，也寻不到最后一人。
“不无可能。”
杨狱只是点点头。
万仙图录覆盖龙泉九九之地，录名其上的位阶主在最近千年虽少了不少，可持之也可洞观当世绝大多数位阶主。
“王爷你……”
千万里之外，寒月散人神情微有些变化，遥隔虚空，他只觉那位的轮廓，已与天地没有了明显的界限。
似乎，也如那青狮王一般，冥合天地？
“应运之人乃天地冥冥之中求诸于外，用以破劫之人，一旦汇聚，就有超迈天地限制之力。”
杨狱的目光平静，他可以清晰看到包括钟离烈在内的应劫七仙，没有丝毫遮掩。
正如他盘坐于山巅，也不做丝毫遮掩。
“但，应运与应劫，并非对立，至少，对于天地而言，并无分别。”
应运者，破劫。
应劫者，引劫。
两者不同却也有着莫大的相似之处，不外乎是针对于劫数的不同应对。
堵，或疏罢了。
“或许吧……”
寒月散人心中忧虑，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这些年里，贫道心中时不时有阴霾笼罩，此劫，王爷万不要大意……”
“怎会大意？”
杨狱也未解释许多，随手一弹，已将两人联络的气机崩灭。
千年以来，他见也只见寒月散人与姜侠子。
前者寻应劫之人，后者，则为他奔波往返诸地，传播武道为表，立庙为辅。
而不同于寒月散人，姜侠子这一路可谓是极为顺畅，无波无澜。
其所立下的诸般庙宇，非但香火旺盛，甚至还传到了西漠……
“呼！”
一口浊吐出，杨狱斩断了与其他所有人的联系，只留下冥冥之中遍布龙泉天地，甚至来自于山海界的香火之力。
千年间，他大半化身都用来‘还愿’却仍是跟不上香火累积。
啪！
某一刹，他突然抬手，于虚空中抓出一方由诸般玄妙灵机组成的光球。
杨狱抬头，望向虚空，星海：“万仙图万载汇聚而成，玄奇造化，破限之机，诸位，当真不来取吗？”
第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