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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州的锦衣卫指挥使,一位两朝元老,官至兵部尚书的老大人,自然能够接触到常人无法了解的东西。
至于是否露出马脚。
一个曾入手过道果的少年人,如果表现的对其丝毫不感兴趣,这才是最大的破绽。
“道果……”
夜色渐落,篝火摇曳,显得杨狱的脸色明灭不定。
墨迹未干的字迹,如刀剑般棱角文明,力透纸背,其上的文字,朴实易懂,又毫无废话。
“道果,又称之仙基。秦时初次为人所知,后世三千年,上至帝王将相,下至乡绅游侠,无不心向往之。”
“余也曾心生好奇,追寻过些许日子。发现,道果之久远,远在秦前,只是因年代久远,历史断层,故而颇多失真,加之传言夸大,多衍生为传说、神话。”
“道家先贤有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果之道,疑指天道,其果,又有天道所结之果实之涵义。
人之五脏,杂草尚且消化不得,遑论天道果实?世人只知追捧,却不知,盲目渴求,实为取死之道。
欲以人身掌天地之力,谈何容易?”
……
前言很长。
杨狱一字一句的默读着,恍惚间,好似看到那位老大人伏案桌前,奋笔疾书,书写也在劝诫。
“天道之果实。”
杨狱心中自语,默默将文字熟记于心。
“余收拢前人遗留,也曾寻当时道果所有者询问,得出,欲吞服道果,需经历降服其心、举行仪式、点亮命图、炼化位阶四步。
其一,压服道果中前人遗留之意志,其二,则要举行仪式。何为仪式?人吃五谷,需播种、施肥、灌溉、收割、脱壳、揉捏、蒸煮、入口、消化。
道果,亦然!”
“仪式千变万化,不同的道果有着不同的仪式。当我懂得仪式之时,突然对于神话有了深层次的理解。
古老相传,有魔神撞倒天柱、有魔魅翻江倒海、有神人擒龙拿虎……这些,会不会也是所谓的仪式呢?”
“少年时,读神话颇为新奇,年岁大了,就有着恐惧。魔魅翻江倒海,神人搅动风云,凡人何在?”
“我曾亲历流积山,见得三百万人鏖战年余,鲜血染红大地,尸体截断江流……”
……
“流积山?!”
看到此处,杨狱心头一震。
此处,字迹有着涂抹的痕迹,那位徐老大人似乎很有些忌讳。
但联系上下文,杨狱心中突然有些惊悚,脊背有着凉意。
那一场三国参与,伏尸百万,间接导致千万人流离失所,青州人人披麻戴孝的旷世大战。
难不成,居然是某个人炼化道果的仪式?!
……
……
噼里啪啦—
天色已黑,青州城里却还是一派热闹景象,临近年关,没了宵禁,不少孩童点燃鞭炮,奔走玩闹。
“年关将近,又是一年将过啊……”
立于窗前,望着燃起的万家灯火,徐文纪微微一叹。
“夜深了,大人早点歇着吧。”
黄四象踱步走进屋子,合上房门:“小小姐,已睡下了。您对她太过苛刻了,小孩子,终归是喜欢热闹的。”
“若若的身子不好,外面风大……”
轻轻合上窗户,徐文纪微微摇头:“人都送走了?”
“送走了。”
黄四象脸色不是很好:“聂文洞已连续多日宴请城中乡绅,您怎么就稳如山岳?”
“不稳又能如何?聂文洞深耕青州多年,不是你我可比。一动,不如一静。”
徐文纪端起茶杯。
“您手握文书,可左右一州之吏治,为何迟迟不见动作?”
黄四象有些沉不住气了。
相比于十多日前,现在的驿站已然是门可罗雀,莫说前来依附的,就是拜见的都少了。
这说明,聂文洞已然有了动作。
“箭矢,只有离手之前,才是威慑,一旦出手,那就是鱼死网破了。”
徐文纪神色平静:“我那位同窗,家世好、天资好、读书也好,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他只将自己当个人。”
“如他这样的人,天下比比皆是。”
黄四象面无表情。
有关于聂文洞的情报,没进青州之前他就翻看了不知多少遍了。
“不一样啊。那些人要么是财雄势大、要么是性情桀骜,我这位同窗可不是。”
饮尽茶水,轻转茶杯,徐文纪眸光幽幽:“他是高高在上从未下来过,是真正的心性凉薄。”
“没有什么区别。”
黄四象有些烦闷。
驿站前后,不知多少人盯着,这种感觉让锦衣卫出身的他,极为不适应。
从来只有他盯人,什么时候轮到人盯他了?
“区别自然是有的。”
徐文纪微微摇头,却也没多说什么:“天色晚了,你也早歇吧。”
“大人,我有一事不解。”
黄四象没动身子,面色沉凝:“依着您之前的性子,怎么都不该如此轻易妥协才是。到底是什么,让您如此顾虑?”
“看看这个。”
徐文纪向后一靠,露出案上的纸张。
黄四象打眼一扫,眉头顿时拧起:“德阳大饥,人相食。江河皆干涸,乃至赤地千里,粝米一斗价二十金,麦一斗价七八金,久之亦无卖者。
篙芹木叶,取食殆尽,最终,人相食……”
“德阳?!”
黄四象心头一震,随即大为不信:“德阳灾情,竟至如斯?”
他们一路而来,经历诸府收拢流民,虽不曾到得德阳重灾之地,可以听说一些。
“现下不致如此,可若我与聂文洞、四大家争斗日久,则必会如此。大旱之后,必有大疫!
若置之不理,德阳一府之灾,必会演变成一州之祸!”
徐文纪吐出浊气:“每每思之,夜不能寐。”
天灾人祸。
徐文纪心头沉重,却还有着话不曾说出口。
他离京之前,曾请钦天监主洞观天星,不见青州有灾,更别说持续两年的大旱灾了。
这种突然出现的灾情,他曾在书中见到过……
如果这是天灾,那还好,可若是人祸……
“天灾啊……”
黄四象神情也凝重起来。
他也曾经历过大灾,那是真正的惨绝人寰。
文士杀人更胜武夫,可天灾,更可怖!
他曾经历过‘江洪道大灾’,连绵七日的大暴雨,冲毁万里山川,死伤数十万,失踪更多。
据统计,受灾者高达千万,景象之恐怖,让他至今难忘。
“有备无患,一时的先后手无关紧要。当务之急,是整合力量,赈济灾区。”
徐文纪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人切莫忧虑太过,至少等之前派去的锦衣卫有了回信也不迟。”
见徐文纪神色疲惫,黄四象安慰着。
他们来青州之前,曾有一队锦衣卫前来迎接,被他随手打发去了德阳府。
那队锦衣卫,也算精锐,算算脚程,再有些日子也该到德阳府了。
“是否有回信都不重要了,赈灾刻不容缓。”
徐文纪轻揉着太阳穴:“顺道,也得拔除了那什么长留山,山匪汇聚,不是小事。”
“我明白了。”
黄四象点点头。
……
……
虽是年关将近,天气已不如之前寒冷,但不少地方仍有大雪。
呼呼!
凄厉的北风吹卷着积雪,天地间一片萧瑟。
一片霜白的天地间,突闪过一道黑线。
踏踏踏—
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一行人渐行渐近。
“吁!”
见得一片丛林出现在眼前,带头的骑士高呼一声,拉停骏马。
身后的一众人,也都停了下来。
“天色已晚,去那处林子歇歇脚,吃点干粮!”
飞鱼服翻卷间,曹金烈下了马。
其余的一干锦衣卫也都下了马,他们最差也是六七次换血的高手,虽不至于寒暑不侵,却也耐得住寒冷。
但马却受不住。
哪怕是蛟马,也不如他们耐寒,除非是雪域龙马这样的珍品马种,才能够做到寒暑不忌。
但整个青州,也没多少龙马,雪域龙马,更是稀少。
“这天也太冷了。”
拿着皮草为马儿擦拭身子,赵青微微皱眉。
长途跋涉,最是损耗马力,尤其是大雪大寒天,见马儿萎靡不振,不少锦衣卫都很是心疼。
“等会?”
突的,曹金烈眸光一眯,示意众人停步,足下一点,已扑向林中。
“啊!”
不多时,就听得两声惨叫。
众人赶上前去,正见曹金烈解下飞鱼服,将一面黄肌瘦的少女裹住。
“这两人?”
赵青扫了一眼血泊,在看着冒着香气的汤锅,面皮顿时一抽:“该死的畜生!”
“畜生!”
其余锦衣卫面色也都是铁青。
这一路,类似的景象,他们见过不止一次了……
“德阳府的情况,只怕比咱们想的还要严重……”
以内息暖热这女子的身子,曹金烈大踏步走向马匹:“不歇了,走!”
第131章 独上青楼
年关将近,已有部分地方冰消雪融。
南山之上,积雪消融,虽不见青碧之色,却也似多了几分生机。
南山栈道的人,又自多了起来。
不久前才被荡清的南山群匪,又有卷土重来的迹象。
咕噜噜—
泥泞的栈道上,一辆车辇缓缓而来,压着泥水,行至毒龙镇前。
此处,地处要道,数月前虽已没了什么人烟,可不过数月,就又自热闹了起来。
其他地方的山贼、流民、甚至于一些盗匪、马贼,又来到此处,数场激烈的厮杀之后,此镇又有了主。
毒龙镇,也顺势改名‘青蛇关’。
连带着,南山之中的那处大寨,也易了主子,如今,叫‘青蛇山’。
但这青蛇山存在的时间,比起毒龙寨又要短暂的多,还不到一月,就又被人连根拔除了。
“吁—”略显干瘦的马夫拉住了马缰。
一个身形挺拔,面容俊美的青年掀开车帘走出,也不在意四周聚拢过来的零星行人,冷漠的环顾四周:“老家伙,就栽在这样的小地方吗?”
“陆长老栽在此处,为门中惹了好大的麻烦,若非银钱使的足,一个结交匪类的帽子,只怕是戴定了。”
干瘦马夫微微摇头:“门中也使了手段,奈何陆长老在锦衣卫的手里,很难运作出来……”
“我那愚蠢的大哥,据说就死在那座楼下?”
青年神情冷漠,突的开口:“此间主事者,滚出来见我!”
砰!
好似旱地炸雷,远远看着的几个行人都被骇了一大跳。
破损不少的镇子里传出狼狈惊呼:“又,又有人来了……”
“又?”
青年眉头微皱,就察觉到了什么。
这镇子原本什么模样他并不知道,此时静心一感应,顿时发觉了不对,此地的血腥气浓郁的令人发指。
也不知过了几日,居然还弥漫不散,细看之下,血迹犹自可见。
“这位大人……”
青年的话音未落,一道狼狈的身影已窜了出来,踉跄着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小的落草也是逼不得已,家里,实在,实在是没有活路了。求您当俺是个屁,放了俺吧……”
中年汉子声泪俱下,如丧考妣,说话之间,身子还在打颤,让青年一阵厌恶。
还是马夫开口:“我等来自白龙轩,可不是你口中的什么大人!”
“你到底也算是换了血的武者,怎的如此软骨头?”
青年神色不善。
“白龙轩?你……你是小白龙陆万流?”
听得白龙轩三个字,那汉子顿时松了一口气,才敢抬头,认出了青年的身份,就又自哭丧了起来。
“你说,前几日,有六扇门的高手前来围剿,灭了你青龙山?数百人就逃了你们几个人?”
陆万流心有惊诧,眸光却是一沉:“六扇门来了多少人?此刻到了哪里?”
“一个人,不对,两个人。”
汉子牙齿开始打颤,见陆万流神色不耐,方才结结巴巴的说着:“来了两个人,一个看起来是个马夫,出手,出手的只有一个人,他,他一刀一剑一口弓,白日里按兵不动,晚上就突然偷袭……
待得天亮,除了我们几个,偌大的青蛇山,已是没了几个活口……”
“一个人?!”
陆万流两人瞳孔皆是一缩。
山贼强梁、马匪群盗,这些不入流的绿林人,他们两个也不放在眼里。
可南山地势何其之复杂?
一夜间能剿灭这样的大山寨,这样的手段……
“这人……”
听着那汉子的描述,陆万流心头一震,突将其整个提了起来:“那人去了哪里?!”
“木,木林府……”
……
……
大涛江浩浩荡荡,自青州城而出,滚滚而来,经德林府、木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