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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不过他娘确实挺漂亮的,可惜是个瘫子,那王掌柜兴趣也够独特的。”
胖男孩狐疑的笑道。
“啧啧,要不小野种,你也别给你娘治了,卖到城里的怡春院,说不定还能成头牌呢。”
瘦高男孩儿嘲讽道。
三名男孩儿爆出一阵大笑声,这里的人都很早熟,十三四岁就结婚了,他们自然知道某些事的含义。
地上的小男孩儿有些事不懂,但却从这些人口中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
他也曾有美满的家庭,只是刚记事父亲就因病去世了,妈妈在一年前也瘫倒,像是没了灵魂,再也听不到他的话语。
他埋怨过上天,可又劝自己知足,在寒冷的夜晚,他还能聆听着妈妈的呼吸声入睡。
“我说小野种,要不这样,你带我去你那破地方看看,喊我们声爹,今天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瘦高男孩儿带着莫名的笑,见蹲在地上的小男孩儿没动静,就又踹了对方一脚。
见小男孩儿没反应,他觉得有些无趣,吐了口涂抹道:“切,破落玩意儿,说不定以前你娘就是在怡春院卖的,你爹也不知道是谁呢?”
就在此时,小男孩儿抬头了,幼小的面颊上满是泥污和淤青,那双黝黑的眸子像是蛰伏着洪荒的巨兽,紧紧的盯着瘦高男孩儿。
瘦高男孩儿被这样盯着,心中莫名的发毛,又不想在朋友面前堕了气势,道:“草,你看什么看!”
小男孩儿站起身,如同一头幼狮舒展身躯,他只觉得浑身气血冲撞,简直人都要炸开了。
脑海中像是有一个声音在蛊惑他,像是有神的灵魂降在他身上。
他紧紧盯着那个瘦高男孩儿,想起这些日子的种种,想起对方对自己的殴打,想起他方才说的话。
你怎么敢?
黝黑的瞳孔化为赤红,像是有强大的力量涌入幼小的身躯,小男孩儿不假思索的动了。
他跳了起来,挥舞稚嫩的拳头,打在瘦高男孩儿的脸上。
瘦高男孩儿被这出奇的大力给打蒙了,一下撞在后面的墙上,又滑到地面。
小男孩儿扑了上来,目光凶狠,骑在他身上,一拳拳朝对方脸上招呼。
“啊——”
瘦高男孩儿发出痛呼,他不敢相信自己正被一个五岁幼童压在地上打,更不能理解,对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甚至超出成年男人。
其他两个孩子见状,连忙来拉,可小男孩儿不管不顾,就是死命的朝瘦高男孩儿头上打。
那两个孩子看到这一幕,也是对小男孩儿拳打脚踢,见不起效,胖男孩儿就用手臂勒住小男孩儿的脖颈。
小男孩儿就像是一头发疯的蛮牛,一口咬在胖男孩儿手臂上,在胖男孩儿的痛呼中,撕扯掉对方一块肉。
“疯了,他疯了!”
胖男孩儿惊叫着道。
此刻这几个孩子才是真的怕了,从没见过这阵势,小男孩儿每一拳下去,都能听见沉重的声音,抬手时拳头上沾满了鲜血。
而瘦高男孩儿起初还在痛呼挣扎,几分钟过去,便没了声息。
可小男孩儿仍未停手,发了疯一般的捶打瘦高男孩儿的脸。
他脸上带着癫狂的笑,但眼中却留着泪水,真像是个小疯子。
而绘梨衣透过画卷,看着这一幕,手放在胸口,莫名的感到心痛,她认出了这个小男孩儿。
尽管眉宇间有所变化,但她可以肯定,这就是自己最爱的人,自己的丈夫——陆晨。
小男孩儿又哭又笑,不停的挥洒着暴力,另外两个孩子尖叫着跑开。
在绘梨衣眼中,小男孩儿那里打的是这个瘦高男孩儿,他分明打的是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啊!
好似过了几分钟,又好似过了很久,小男孩儿停了下来,地上的瘦高男孩儿以没了声息。
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有恐惧,也有舒畅,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担忧。
他闯了大祸,再也不能待在村子里了,他要带妈妈离开。
可天下之大,哪里又有他们母子的容身之处呢?
绘梨衣在画卷外旁观,看着小陆晨的一生。
看小陆晨带着妈妈在干涸的大地上吃力的前行,看他在路边遭遇难民,看他被这吃人的世界所折磨。
这孩子除了在记事以前,似乎从未有过幸福,没有人对他好,他只是挣扎着想待妈妈活下去,渴望那睡眠时,听到的那温柔的呼吸声……不要断绝。
因为那是他最后的亲人了,是最后一个待他好,给他温暖的人。
可世界充满了恶意,逃难中易子相食处处可见,遑论一个五岁的孩子,带着植物人母亲,又怎么活得下来?
绘梨衣看着小陆晨战胜恶霸,随林江进入军队,接受秘血武者的培训。
陆晨从未对她讲过自己的往事,绘梨衣第一次知道,原来丈夫那神秘的血脉,来自他的家乡。
而孩子们在获得这种血脉时,所经历的事,并不比混血种的起源要美好。
小陆晨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他成为了一名秘血武者。
除了林江等少数几人外,没有人知道小陆晨更深的秘密,因为他是奇迹之子,也是禁忌之子。
秘血武者和秘血武者结合,诞生的奇迹,却是这个古老国度中隐藏的……禁忌。
成为秘血武者后,小陆晨开始接受教育,训练,灌输给他每个军人都要知道的职责。
保护神武帝国,报效君上,守卫黎民。
小陆晨下课后,所有人都散队,唯有他站在原地,默默道:“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这个时期的他,心中充满对世界的绝望,痛恨,他讨厌这个世界,讨厌那些“百姓”
他幼年是那么的悲惨,是那么的绝望,身处无底的深渊,却没有人怀着善意对他伸出援手。
在最黑暗的那段人生,是我自己把自己拉出深渊,没有那个人,我就做那个人。
怀着这样的心思,小陆晨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出人头地,赚钱治好妈妈的病。
尽管他听了林江哥哥的话,知道这可能是秘血武者的宿命,但仍心存侥幸。
数年后,在经历了第一次战火,小陆晨的心境又变了。
孩子小时候总是愤世嫉俗,长大了就会与世界和解。
他发现自己原来拥有的不只有妈妈,还有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同期秘血武者。
那些童年的训练伙伴,今时的战友,会在战场上与他一起厮杀,会守护他的背后……直到死亡。
他们下了战场,休息时在边境的村镇小憩,再看人间百态。
小陆晨发现自己偏颇了,这世间有好人也有坏人,只是他运气不好,早年尽遇坏人。
可世道不好时,好人也会被逼成“坏人”
他记得边境村庄老伯送的炊饼,记得村头小妹妹送自己的野花,人世间也有温暖,百姓只是想活下去,同胞们为此而战。
世界上不幸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希望其他人都和他一般不幸,那样他会感到心里平衡些。
第二种是希望其他人幸福,仿佛看到其他人的幸福,他内心也温暖了起来。
起初陆晨是第一种人,他觉得命运太过不公,怨天怨地。
可后来,他经历战火,发现了人与人之间最纯真的感情。
他在想,我没了爸爸妈妈,难道也要让那些心怀善念淳朴的百姓们,那些年幼的孩子们,也没有爸爸妈妈吗?
不是吧……
因为他看着边境村庄中,小女孩儿抱着爸爸的腿,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心中感受到的……是温暖啊。
要让那股温暖消逝吗?
要让为自己挡下子弹的战友,不能瞑目吗?
此后小陆晨认真习武,在战场上崭露头角,有他在的队伍,伤亡总是最低的。
可随着战功的积累,实力的展现,他所在的队伍总被安排最危险的任务,伤亡在所难免。
一次次的战役,一次次的看着战友在自己身边倒下。
从最初的嚎啕大哭,到抿着嘴含泪冲锋,到最后一往无前的杀入敌阵,硝烟散去后,坐在冰冷的战车上,默然无语。
绘梨衣看着这个很长的梦,看着自己丈夫的前尘,泪水从眼角滑落。
十六岁的武神,听起来像是龙傲天动漫小说中的存在,可现实从来不是爽文,十六岁的少年身上背负的是尸山血海。
到最后的最后,死了,都死了。
你成了一座活着的墓碑,心脏上刻的都是亡魂的名字。
所以你才会那么成熟,所以你才会那么……孤单。
绘梨衣回想起自己与陆晨的初见,她想起来了,除了听到对方名字,知道对方是自己的游戏中的朋友外,跟对方走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她在陆晨眸子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东西。
战场杀生无数,被敬畏武神,却被帝国抛弃,沦为西联邦的实验品,在有些人眼中,他是个不应该存在世间的……怪物啊!
他们都没了归处,都是小怪兽,小怪兽和小怪兽想要聚在一起报团取暖,互相舔舐伤口。
可我不知道,你的伤口竟会这么痛。
天际的白光落下,宣告陆晨一世的终焉,旅途新的开始。
在朦胧中,他在一望无际的白色大地上前行,听到濡穤美好的声音呼唤,宛若天籁,唤醒迷途的羔羊。
陆晨的眸子清明了些,腰身挺直了几分,却是发出一声叹息。
所有的苦难与背负尽头,都是行云流水的此世光阴。
前尘从未了,只是今朝幸得见你。
他笑看那个满脸泪痕的少女,轻声呼唤对方的名字,“绘梨衣。”
“嗯~”
少女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拉住了陆晨的手。
陆晨朦胧中,牵着自己爱人的手,迈步向前,在这白茫茫的世界中,穿过虚幻的大山,行至苍茫无垠的大海,走过慢慢长路,如同穿过他们两人的前尘。
千秋梦,梦千秋,忆前尘,了一世,看今朝。
两者皆苦,牵着手……便不苦。
山有峰顶,海有彼岸,漫漫长途,中游回转,余味苦涩,终有回甘。
梦……醒了。
第六百零九章:成长
睡起秋声无觅处,满阶梧桐月明中。
雅竹庭院,室内仅存温暖。
陆晨看着身边的少女,暗红色的长发,莹白的肌肤,她静静的躺在那里。
若这世间真的有造物主,那他创造身旁这个女孩儿时,一定也是在这样带着诗意的深秋,所以才能创造如此完美的杰作,她无暇的美又带着独特的诗意,恰如涂山飘落的请花。
少女美眸间的泪痕,像是神点缀上的最后一笔,为这首诗的结尾添了一抹情思。
她恬静的沉睡,如同千古神迹中的雕塑,冒险者见之甚至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触碰,怕这份美在苏醒的瞬间苍老。
可陆晨就是那个冒险者,他侧脸看着少女,能嗅到对方秀发上的芬芳。
少女身上散发出幽蓝如梦的光辉,如江河般的妖力涌出,点亮了黑夜,房间内像是幻境的海洋,无边梨花在屋内起伏,摇曳着迎接少女的归来。
睡美人睁开了眼,如琉璃般澄澈的眸子中,映照出少年的面庞,柔嫩的嘴角勾动,便是世间最动人的刀。
少年情不自禁的拥了上去,温柔的和少女贴面。
房间内的如梦的梨花绽放,涂山苦情树满境飘香,连风声都似乎带上了一丝雀跃。
这一刻陆晨才明白,原来时间也会失误和出现意外,并因此崩裂,在某个房间里留下永恒的片段。
不,或许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是他希望……此刻永恒。
良久,两人分开,没有久别的热吻,没有炙热的情话,一切平平淡淡,心中感到别样的宁静。
陆晨此时才明白,原来一直是个幼稚的孩子,并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并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夫妻。
他以为的,并不是他以为的。
他曾以为自己很坚强,可回首过去,仍旧痛彻心扉。
可他忽然心中不那么痛了,伤口就像是一个空洞,被温暖的东西填补。
心境变换,仿佛一切都变了,妄想参透生死,可到头来,他发现连自身都没搞明白,连情之一字都不懂。
他的刀变了,他的意变了,就像是真正的种子生根发芽,要开出真正的花朵。
原来他在狐妖世界四十多年来,从未有所得,并非是碌碌无为,只是在长久的时间中,渐渐迷茫。
人生的旅途就是这样,用大把时间迷茫,用几个瞬间成长。
他和绘梨衣坐在床头,手揽着对方的腰,两人脸上都带着笑,今日他们才真正的了解彼此。
绘梨衣不再以为陆晨是个天生战无不胜的武神,陆晨也不再认为绘梨衣是个事事都要靠他保护的女孩儿。
“我说绘梨衣,原来你还会想到那些事吗?”
良久,还是陆晨先开口,调笑着道。
绘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