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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间,一个窈窕的白色身姿登上祭坛,举手投足优柔婉转,轻拍掌,慢踏步,细碎的银铃声随之而起,转过身,面上果然遮着一方白纱巾。
云树的心放到肚子里。
“云树,你们村中还有这样的绝色?该不会是从城中歌舞坊请来的吧?”卓渊大惊小怪道。
“闭嘴!祭乐、祭舞是为祈求百神降临,要虔诚!你再胡说八道!当心村民听到了揍你!”
李维翰看了看云树,贴在她耳边轻道:“你很在乎那个舞女?”
“啊?没有的事!我,你还不知道吗?同村的一个姐姐而已。”云树忙分辩。
“姐姐?舞姿不错!不知道面纱下是何形容?”李维翰若有所思道。
“一介村姑,若是入了天使的眼,也是她的造化。”卓渊唯恐天下不乱。
云树心一抖,又看看余宏。余宏对三人的谈话充耳不闻,微眯着眼看着台上的起舞的卓清妍。
祭舞完毕,在庄严又热闹的乐声中,单成穿着主祭的白色礼服登台,在神灵前宣唱祝祷词。这主祭之职本是村长的,县太爷亲临,需要个在天使面前的表现机会,而村长想在县太爷面前有个表现的机会,便果断让贤了。
祝祷完毕,村社的夜宴正式开始。
“既有夜宴,干嘛还让我们吃完饭再出来?”卓渊不解。
“天使的接风洗尘宴,自然不能随意用村社的夜宴替代了,维翰哥哥若是对村野美味有兴趣,不妨再坐下尝尝。”云树望着李维翰询问道。
李维翰看看凑过来的单成,又看看熙攘热闹的村民,摇摇头,微笑道:“不用了,这般热闹的场景,看看便好。”
“天使大人!”单成满面笑容的来到面前。
“单大人今日辛苦了!这村社办的不错。天色不早了,单大人也回去歇歇脚吧。”李维翰的话说的客气,赶人的态度也坚决。
单成笑容微滞,又迅速堆满笑容,“谢天使大人体量,那有劳师兄多多照顾天使,本县明日再来。”
李维翰并没有询问单成有意抛出的“师兄”话头,只点点头又看向云树,“我们接下来去哪?”
“接下来?”云树刚要说话,一身白衣的卓清妍过来了。这些年云树倒是挺佩服卓清妍对余宏的执着、大胆!可是这会儿她慌了!
余宏也看到了,看了云树一眼,抬脚迎上去,对卓清妍淡淡一笑,说了句什么,说完也不停留,径直走了。
卓清妍羞昵的垂眸,却似乎身不由己的被余宏走过带起的风惹斜了身子,顿了顿脚,鼓起勇气跟了上去。
卓渊佩服之极,“云树,你这哥哥平日不声不响,竟这般会撩人!”
云树对于口无遮拦的卓渊已经无语了,见忧患已解除,松了口气对李维翰道:“维翰哥哥是看会儿村戏,在村中走走,还是回去?”
“难得出来,走走吧。”既然余宏的嫌疑已洗清,李维翰身心也为之轻松。
村头的溪流中月色明朗,山风习习,而微波漾漾,身后是影影火火,潜远的欢笑声和吚吚哑哑的戏唱。
云树站在桥头,银河远,星斗稀,凉凉夜风扫尽心头琐事,心中一片澄明,却不觉空落。
过了会儿,李维翰开口道: “在想什么?”
“好久没有这般心静,什么都不想。”云树松散了眉头。
“若是让时间静止,一直这般,可好?”
“嗯,也好。”云树转头粲然一笑,“可是不可能啊!”瞬时的松散,她又回到了认真以对的状态。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一百七十二章 走与留
卓渊的诗兴总是突如其来。
李维翰听出了“无可奈何”,云树听出了“似曾相识”。那种可见而不可求,可思而不可见的愁绪如绵绵潮水将两人淹没,谁也没有开口询问卓渊为何突发这样的感慨。
卓渊也安静下来,默默的自己个儿琢磨,今天诗兴频发,像是不受控制,他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二天,李维翰回京了,马蹄扬起,他就再也没有回头。
云树履行诺言,带卓渊去山上打了一天的猎,也算尽兴而归。
像是错不开命运的步伐,回村的路上竟然遇见卓清妍。卓清妍的目光从云树身上挪到卓渊身上,四目相对时,云树有一种功亏一篑的无奈感。
回去之后,卓渊就开始打探路上的那个姑娘。云树开始犹打哈哈,说只是村中的一个姐姐,这个托词,云树昨晚就用过,卓渊心中又确定一分:他不相信随便一个女孩子,会长的与自己的父亲那么相像!
“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住在这村中吗?”
云树巴不得他换话题, “怎么找到的?”
“你若是不对我说实话,我也能查出来,到时候我们还能不能做兄弟,就要另说了。”
云树可是一点不想掺入别人家的家务事,依旧装糊涂,“卓大爷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真不知道。”云树装无辜。
卓渊吸了一口气,“看到那个姑娘,你没什么感受吗?”
“那个姐姐很漂亮啊。”
“还有呢?”卓渊耐住一口气。
云树摇摇头,“我不知道卓大爷意之所指。”
“你不觉得她和谁相像吗?”
“相像?不觉得。”云树索性装糊涂装到底。
都提示到这份上了,卓渊见她死不松口,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云树是真没发现,还是装的。想了一会,跺脚道:“我回去了。”
“回去?天都要黑了!你快马赶回去也半夜了,进不了城的。”
“不用你操心。”
“你大老远来找我,我怎么能不顾你的安全,让你现在回去呢?”
“月下骑马,卓大爷赏景了!”卓渊不顾云树的挽留,执意让小厮备马,他心里的疙瘩不解开,不能安生。
云树只好让教习林鉴,带了两个小的,送卓渊回济阳城。
卓渊前脚刚走,谢莞娘上门了,也顾不得迂回,开口就道:“看云公子的朋友走了,才敢上门叨扰。公子这朋友家住哪里?这么晚了还走,会不会有危险?”
“有林教习护送,应是无妨。”云树接着打哈哈,避开谢莞娘的问题陷阱。
“远远的看去,那位公子长的也是一表人才,不知是哪家的?”
这回谢莞娘的问题让人避无可避,云树老实答道:“是济阳城卓家的大公子”。
谢莞娘心中一咯噔,面色大变。
云树恍若什么都没看到,喝了口茶,接着装,“不知您今天造访,所谓何事?”
谢莞娘对云树笑笑,“妍儿也及笄了,我为她寻了门亲事,因为距离远,这一两日就要送她过去。这几年得云公子照应,特来向云公子辞行的。”
云树觉得这个谢莞娘也是个厉害的,这瞬息之间就做好了决定,或者早早就盘算好了,事情坏到这个境地该如何做。那卓渊的母亲难道是个更厉害的?以至于谢莞娘稍见事情不对,就急急避开?还是其中有些自己所不知道的厉害事?只不过谢莞娘以卓清的亲事为由头,倒让云树吃了一惊。
“清妍姐姐大喜,又要远行,我当备份大礼!”云树理智的避开询问她们母女的去向,只是若真的远走,路上定然万般不易。
云树吩咐柏香,封了个五十两的大红封。
“我与清妍姐自幼一起长大,这是我的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谢莞娘倒也没有过分推脱,便收下了,又耐住性子闲话两句,才离开。
谢莞娘刚一出门,云树立刻去找余宏。
卓清妍与余宏之间,云树始终确定不了什么,可是卓清妍要走的事,她觉得很有必要立刻告诉他!若要挽留,还来得及,大不了娶了卓清妍。有了哥哥和云家的依仗,卓家人也难再为难她们母女。她不想掺合别人家的私事,可是为了哥哥的幸福开罪卓渊,这个选择她是毫不犹豫的!
让云树没想到的是,与她的十万火急相比,余宏反应很平淡,“嗯,知道了。”
云树不解,旁敲侧击道:“那我们要不要去送送?”
“你想去便去吧。”
“那,你,去吗?”
“没看我忙着呢?”
余宏前跨一步,执枪回击,撕风有声,就停在云树面前半步远。云树被吓的后退一步,她最近越来越不懂这个哥哥了:难道是在功业与美人之间难抉择?可若是哥哥心意已定,这件事并不难,他知道自己不管怎样都是会站在他那边的。可是他什么都不说,让自己不知道该从哪里使力。
想了一会,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杆枪,抢上练习场与余宏手中的枪对接。虽然是主动上场,可是余宏的招式雷厉袭来,她死命抗住也没能扛多久,就败下阵来。好在余宏并没有要赶她走,“再来!”
严世真与辛坦之见两人都没回去用饭,也到练习场上看过。这几年,这两个小的互解心结,倒显得他们几十年的人生经历是无用的了,劝说、安抚、鼓励全用不上。因此谁也没上前插手,任由他们打斗下去。
那一晚,云树一而再,再而三的败下阵来,却一遍又一遍的再度挥起手中的枪,直到筋疲力竭,再也抬不起手。而余宏的不知究竟为何而起的郁闷之气竟似还未散尽,手中的枪一甩而出,像一柄粗利的箭疾飞出去,直冲墙根前的箭靶上,贯穿箭靶后,那柄枪就稳稳扎在了墙上,铮铮而响。
余宏兀自立在原地,云树拄着枪走过去,余宏却忽然转身,夺了她手中的枪,一个跨步甩出去,贯穿了一个并列的箭靶,与他的枪并列扎在墙上,他就站在那里静静望着,不说话,也不动。
余宏从没有表现出这样大的情绪状态,云树回想了这些天的事情,也理不出个所以然,陪他站了一会儿后,走过去抓住余宏带着茧子的手轻轻晃了晃,“哥哥,你怎么了?”
余宏看看云树,一双有序的秀眉经过她有意调整后英气斜飞轻入鬓;双目含了水,盈澈动人,无声而传语;圆而翘的小鼻头笔挺起来;唇若花瓣,不涂而樱;最初的脸颊似乎微有些婴儿肥,如今瘦的轮廓分明,使她的形象稍稍贴近俊俏无双的男孩子了。
他是眼看着她从一个只到腰间的小不点,在两三年内急急长到与自己的肩等高。本可以做一个富贵闲人,她却把自己折腾的日理万机。严先生生性洒脱,本是云游四海的性子,为了眉儿,在村落中研究了三年医药。师父志在收复失地,却数十年窝身乡野。或许人的一生就是不能活的随心所欲,规则便是如此!
许久之后,他握握云树的小手,“我大概要走了。”
“去哪?”这个话题让云树的心随之一沉。
“还没想好。”
云树想起单成要举荐他进边军的话。“那些汉子是县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又训练有成,可编入边军,也可编入禁军。哥若不想去边军,我可以托人让哥去禁军中谋一职位。”
余宏微微勾了下唇角,让自己的面色略好一些,“你就没想留我吗?”
“想了。”云树老实道,“可是,我觉得我留不住。自古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哥哥有雄才大略,若一直在乡野中,会委屈的。”
余宏微微一笑,“师父用心教导我,也不会想我留下来蹉跎岁月的。”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齐道。
“哥与师父谈过这些吗?”
“你怎么还认识禁军中人?”
余宏摇摇头,“还没有。”
云树笑笑,“我在京中认识了枢密使之子,推荐哥哥进入禁军,想也不是难事。”
“你又是怎么认识枢密使之子的?”余宏也没想到云树竟有这样深厚的人脉关系,那个宰辅之子还不是唯一的一个!
“他是维翰哥哥的朋友,我跟着认识的。哥哥若想去禁军,我现在就着人打点着。”想想刚才的余宏,又觉心头一亮,她雄才伟略的哥哥,怎么可能会因为去边军,还是去禁军而那般闹心?是自己想当然了!
“哥哥,你是不想走吗?”云树忽而兴奋道。
余宏一笑,“这都让你猜出来了?”余宏也有些说不清这几日的郁闷之气由何而来,只是云树的这句话,让他心头一松,愉悦陡起。
“真的?太好了!!”云树兴奋的要跳起来。
“这么高兴?刚才为我做的那番谋划,都是假的啊?”余宏微皱眉道。
“那是为哥哥计深远,哥哥若不想要,我倒很高兴只计眼前。哥哥想做什么,我都大力支持!”云树慷慨道。
“师父那里怎么办?他会为我的没志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