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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当茂莲回到自己的房间,修缘也跟着来了,这个屋子在他印象里从小就锁着,那是被一把坚固并且铁锈斑斑的大锁锁着的房子,门板什么的都是破损的,没人进来也没人想过要进来这里探探究竟,路过这里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当他不存在,好像这个建筑本身的意义已经失去不再是一个供人住宿的地方了,而在钥匙费劲的打开大锁那一刻,茂莲把房门推开,古老而陈旧的门板发出“吱呀”的声音。
两个人走了进来,屋子里面家具都铺着白色的单子,布满尘土。
茂莲看着修缘,“我有二十年没回来了,这里的摆设都没变。”
“您以后住回来会更习惯的。”修缘笑了笑,茂莲缓缓回过头,没有说话,修缘总是觉得他眼睛里有什么,或者有话要说。
“修缘,”茂莲半天叫了他一声,“这个家尽管曾经那么的不近人情,但是,你要守护好这里和这里住的每一个人。”
“叔叔说的是,修缘记得了。”那一刻修缘并没有多想,然后他突然想起什么,“这个,您还是自己留着吧。”随后把一直收着的灵霄的包袱递给了茂莲。
在见到再熟悉不过泛黄的纸张,以及那件只有灵霄才能绣出的凤披之后,茂莲出乎意料平静的看着修缘,“谢谢了。”
“叔叔,”修缘在沉静了一天之后,终于决定还是问出自己一直想知道的答案,“你为什么没有赴约去石桥?”
茂莲背对着修缘,“因为有些事,你永远决定不了。”
“但是你可以接受灵霄她嫁给别人吗?”
茂莲弯起嘴角,一抹苦笑,“有权有势的关大人我们得罪不起。”
果然,修缘还是听到了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他平静的看着叔叔,茂莲的侧脸很深刻,眼睑垂着,落寞的眼神,修缘叹了一口气,“是啊,我虽然不知道当时关大人的势力,但是也能想象。”
茂莲回过头,他修长的手扶在修缘肩上,“所以对于这个家,我从来也没尽到过责任,但是无论如何,你要帮着维持下去。”
“我知道,”修缘又一次沉重的点点头,茂莲的眼神像是得到了最大的慰藉。
“吃饭了少爷,二爷。”李管家走了进来,茂莲拍拍修缘的肩膀,“走吧,别让人等我们。”
李家的人很久没有这么隆重的聚在一起吃饭,桌上有丰盛的饭菜,有美酒,茂春为弟弟倒了一杯酒,“你在外面这些年没少碰酒吧,今天特意为你准备的上好的酒水,喝到醉也不用担心,毕竟在家里。”
茂莲拿起杯子仰头一口酌尽,发出一声满足的声音,“果然是好酒,以前喝酒喝到醉是因为不醉不能睡,必须醉,但是经常醉不了。”
茂春接着为弟弟再倒一杯,茂莲拦着了他,“今天不同,不用酒来买醉,我也可以入睡。”
修缘看看僵了一下的父亲,“对,叔叔说的对,咱们就不喝酒了,看这丰盛的佳肴,还是吃菜吧。”说着为茂莲加菜。
茂莲笑笑,李管家也和他们同桌,茂莲挨着他,“李管家,这些年,我很惦念你。”
“二爷,你回来就好,我也很惦记你。”李管家不停地给茂莲夹菜,席间眼睛一直没离开茂莲的身上。
“这么多年,这个家有劳你照料了。”
“二爷这话说的,这不是我应该的嘛。”李管家感到惭愧,茂莲莞尔一笑,低头吃菜。
“弟弟这些年在外有无娶妻生子啊?”王氏此话一出,全桌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王氏也意识到自己话有所失,茂莲还是低头吃菜,摇摇头。
“既然回来了,哪天为你说门亲事,这么大人了也不能总是一个人过。”茂春停下筷子,既然王氏已经说到这里,茂春索性把事情说破,弟弟成了家他才能踏实。
茂莲的沉默似乎没有让茂春意识到什么,他放下筷子,“我吃饱了,先回房了,可能刚回来还是有些累。”说完径自起身离开。
剩下的人谁也没再说什么,修缘看着叔叔离开时落寞的背影,也放下了筷子。
当茂莲站在石桥上的时候,他摸着石廊上那一行字,那是他在灵霄自尽后来到这里刻在这的,二十年的雨打风吹字迹依旧清晰。
“叔叔,”茂莲回过头,修缘站在桥下,正向他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不在房间里,猜你一定在这里。”修缘精准的抓紧茂莲的心思,茂莲从桥上往下看,河水静的可怕,月色下呈现静谧的黑色。
两个人都各自安静了一会,“叔叔,如果给你一次选择你还会抛弃灵霄吗?”修缘终于忍不住开口。
茂莲继续看着河面,“有的时候后悔是徒劳的,因为已经回不去了,是我对不起灵霄。”
那幽黑的河面泛起淡淡的几圈涟漪,似乎有什么细小的东西落了进去,修缘蹙着眉毛歪过头,不经意之间看见茂莲的眼睛闭上,睫毛上有晶莹的眼泪。
又是雨夜,修缘关上窗子坐回床上,窗外雷雨交加,修缘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今天是灵霄的忌日,她一定会回来。
正想着,听见窗外有人叫他,修缘一愣,打开窗子,不渝正在窗下,衣服已经被打湿。
“不渝,”修缘急忙把窗子撑开,“快进来。”
不渝进来时,修缘注意到她的身体已经全被打湿,白色衣服包裹着曼妙的玉体,不渝环住胸膛尴尬的看着自己。
修缘二话没说拿出一件大袍子包住了她,“你怎么来了,这么大雨。”
“今天是灵霄的忌日,我怕你有事。”
原来两个人想到了一起,窗外雷声大作,修缘看着不渝,她单纯而美丽的眼睛里有着狐狸美艳而皎洁的目光,但是归根结底,这只狐妖在人皮下正绽放俨然人类最单纯美丽的一面。
“那也不能冒着雨来啊,这雷声雨水的多危险。”
不渝摇摇头,微微一笑,那一笑看在修缘眼里,他突然觉得揪了一下,随即为了逃避这种不自然的感觉立刻别过头去。
不渝注意到修缘的躲避,她尴尬的咬咬嘴唇。
突然间修缘再次感到胸口有灼热感,他避过不渝低头打开胸襟前的衣衫,只见自己雪白的胸膛前再次出现了那个标志,金色的卍字赫然在目,修缘心生不好,“不渝,我不放心,我要去我叔叔的房间看一眼。”
不渝也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修缘点点头,两个人撑了伞向茂莲的房间走去,刚到门外,只见房门是虚掩的,修缘上前敲门,“叔叔,你在吗?我是修缘。”
已经接近深夜,如果茂莲已经睡去,房间也应该熄灯,只是从门外还能看见幽幽的黄光。
修缘见并无应答,推门了进去,屋内没人,只有烛火在桌子上跳动,不渝也跟着进来,“怎么没有人?你叔叔出去了?”
修缘正在诧异,突然瞟见叔叔的床边掩着一封信,修缘下意识的走过去拿起,发现信封上赫然三个字:修缘启。
原来叔叔已经留好书信了,修缘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事情不妙,“石桥。”修缘突然开口对不渝说,“咱们马上去石桥。”
茂莲撑着伞站在石桥上,他摸着石桥的廊台上那一行字,“灵霄,如果你在,请你出来吧。”
大雨落在漆黑的黑水里,哔哔啵啵的炸开,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茂莲还是触着字迹,他闭上眼,“灵霄,我回来了,你出来吧。”
茂莲低沉的声音因为酗酒已经沙哑,他不能像从前一样念出悠扬的诗句,“轻灵石阶夕阳斜,云霄苍崖风月行。”
终于他日思夜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碧雪天,斜阳翠,孤桥映柳依廊台,日复日,年终岁,谁睹故人归?”
茂莲猛地回过头,灵霄就站在身后,一身红衣,黑色长发直泻而下半遮住雪白的脸,那精巧的脸上灵霄漆黑而空洞的眼睛看着茂莲,眼下是轻启的红唇,“茂莲,你回来了。”
茂莲直直的站在那里,点点头,“我回来了。”
“你还离开吗?”灵霄走近他,雪白冰冷的手抚上他的脸庞。
“我再也不离开了。”茂莲难过的摇摇头。
突然她开始凄厉的惨笑,那笑声打破夜空的安静,盖过了雨声,茂莲仍旧直直的看着灵霄。
灵霄止住笑声,开始转成悲惨的声音,“再也不离开?你骗了我,二十年前你骗了我。”
茂莲点点头,“我骗了你,我负了你。”
灵霄一把勒住茂莲的脖子,那是冰冷彻骨的感觉,茂莲没有挣扎,他看着自己头下那一双手,已成白骨,灵霄的面容开始扭曲而狰狞。
………………………………
第二十六章 石桥的情事
茂莲被紧紧勒住,灵霄看着他痛苦的脸,“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茂莲看着灵霄,艰难的说着,“杀了我吧,灵霄,无论你去哪我都陪着你,再也不骗你。”
灵霄并没有在听见茂莲这样说之后而放松力度,突然桥下响起了修缘的声音,“灵霄住手!”
灵霄歪过头,不渝和修缘跑了上来,不渝见此状,飞了上去朝灵霄发出一击,灵霄一挡躲了过去,她仍旧没有松手,揪起茂莲挡在她前面。
修缘和不渝站在她面前,四个人呈现僵持的状态。
“灵霄,你先放开我叔叔,这中间有误会。”
“修缘”茂莲虚弱的叫住修缘,他看着侄子摇了摇头,嘴角居然挤出一抹笑容,那笑容在他得知灵霄回来之后就开始出现,修缘后来才明白那笑容的意思不过就是释怀。
灵霄睨着眼睛看着修缘和不渝,“你们对一个亡魂说误会,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茂莲看着修缘,又摇了摇头,“修缘,我所做的决定由我自己来负责,我所能为这个家所做的事只有这些了,你们让我自己解决我和灵霄的事情,好吗?”
修缘睁大了眼睛看着叔叔,茂莲还是在微笑,他缓缓地转过身,灵霄的白骨正抵着自己的胸膛,他直直的看着灵霄,手抚着她的脸,“我来晚了,灵霄,我再也不离开你了,陪着你。”说着猛的上前,灵霄的白骨深深地插进他前胸,顿时血流如注,灵霄愣了,茂莲一把抱着她冰冷的身体,“河里那么冷,你冷不冷?我抱着你,再也不离开——”
茂莲的气息微弱,他的头垂了下来搭在了灵霄的肩上
灵霄怔住了,她的手臂还在茂莲的身体里,终于她回过神来,茂莲已经没有气息,血顺着他的衣服染红了两个人,灵霄用另一只手从后面抱住茂莲,她闭上眼,一滴眼泪滑出来。
修缘和不渝惊住了,傻傻的站在原地,雨停了,天与河的交界开始露出朝阳的光芒。
灵霄把手从茂莲身体里抽出来,把他放到地上,茂莲的脸异常平静,修缘走上前来看着灵霄,她低着头摸着茂莲已经冷了的脸庞,“我尊重叔叔的意思,但是我必须告诉你真相。”
修缘蹲下身子,拿出茂莲留下的那一封信,灵霄接过,隽秀熟悉的字迹的确出自茂莲之手,灵霄在看完书信之后那空洞的黑眼有一丝闪亮,眼眶彻底湿润,她闭上眼低下头,长发垂了下来搭在茂莲的脸上,灵霄的唇贴在茂莲的额头上,她重重的吻了茂莲冰冷的额头,只是那拥有平静的面容的男子已经不再睁开眼,是他亲手选择了死亡,因为选择了死亡才能让他彻底平静,他要陪着灵霄,再也不会离开。
修缘看着叔叔祥和的脸,他终于明白叔叔的笑容,是释怀的笑。那沧桑的面容,仿佛在经历二十年岁月和思念的煎熬之后回到了让茂莲饱受这些磨难的那个傍晚。
茂莲和灵霄的对话全被老李管家听了去,他站在门柱后面看见茂莲匆匆忙忙回房间收拾东西,于是老李管家把这一切转告给李茂春,茂春听后大惊失色再次把事情告诉了父亲,就这样,当茂莲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的时候,那门从外面被锁上了,茂莲觉出不对立刻拍门,“把门打开,让我出去!”
茂春在门外听着,“茂莲,你不要再任性了,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你不能不要父亲了不要这个家了,我们是为你好。”
茂莲转而从拍门变成踢门,一下一下,门板在晃动,很快来了家丁,李老爷从外面怒视着儿子的房门,里面困着的是一个让他伤透了心的儿子,他举起手指颤颤悠悠的指着房门,“钉,给我把门和窗户钉起来。”
于是家丁们举着事先准备好的门板纷纷把房门和窗户钉起来。
茂莲在里面听着锤子敲在门上重着的声音,他疯了一样的踹门,把屋子里的物件扔到门上窗户上,椅子,烛台,可以抛的起可以在他眼里成为具有杀伤力的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