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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兄弟之情淡得只剩数字。就算不得不走动,也要带着东西上门,他嫂子会当面拆开东西,权一番,好像看看章桓带来的能不能抵他一双筷子。
章桓叹气。
委屈吗?并不是,只是不知为什么想说。
那边金发的家伙不知道走了几次神了,可自己就是不自主地从头到尾说了出来。
他本不愿意提这些,毕竟是家事,也不是什么多露脸的事情;不知为什么,看这个外国二愣子的傻样,总有种告诉他自己会舒服很多的感觉。
是的,只是不知为什么想告诉这个人。
“兄弟啊,你过得比我还惨。”弗里厄不自觉又咳了起来。一碗鸡丝米线里不光放了辣椒,还放了很多醋,呛得他直喘。
“你有什么惨的。”章桓漫不经心地说着,心里却轻松很多,把自己带的保温瓶递给对方。
章桓拧开盖子,里面是热水,他喝了几口又递回去,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了些。
小片警打趣亲王:“你看看你,成天吃辣的喝辣的穿辣的戴辣的……这种日子人人羡慕,哪里像我什么也没有,每到月底就揭不开锅。”
“我就是个逃避责任的孬种罢了。”弗里厄苦笑摇头。
“唷”章桓乐了,挤兑道:“被家族逼婚了?被逼者加给大白胖子公主所以跑出来了?”
弗里厄狠狠瞪回去:“你呢?没人逼婚,但也没人要吧?”
章桓嘘了口热水,真真假假地长吁短叹。
“是啊,我就没这福份咯……”
拖来拖去,也快奔三了。
他嫂子今天正好提起这件事,一副为了他好的模样劝道:“好歹也是城里的小伙,眼界别太高了,你不知道现在穷乡僻壤的姑娘好些都会为了户口结婚的。”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喏喏说自己再考虑考虑。
其实章桓人好,又老实仔细,并不是没有姑娘看中;可是嫂子的霸道蛮横深深印在他脑海里,他就是对恋爱结婚提不起兴趣。
“怎么没福分?”弗里厄不解地看着小片警,白白净净的,人也耐心,多好的人啊。
“没钱呗。”章桓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再这么继续下去,照我每个月存下25块钱的速度,我大概1000年后能娶上媳妇。”
弗里厄张了张嘴想说那你加入血族吧,起码能等到一千年以后。
那边章桓又低头吃串了,串肉的铁钎子在冷风里一吹,凉得很快。
弗里厄又抿了几口热水,咂了咂嘴,忽然问:“我有个工作需要人,你干不干?”
“你自己还干着我侄子的家教呢,能有什么好工作?”章桓不屑道。
弗里厄神秘兮兮地凑到对方耳边吐气:“只要夜里躺下,就能拿到钱,白天你该怎么上班就怎么上班。”
章桓忽然觉得心里不舒服起来。他看走眼了!这个半吊小子竟然……
不不不,我不是嫌弃他的职业低贱,人和人都是平等的……可是这种古怪感觉怎么回事!
小片警目光复杂地看着满不在乎的男子,脸色沉下来了:“我不干,你也不许再干了!没钱我管你饭!”
他一反平常、义正辞严的教训换来了亲王不屑地瞪视。
“给人看房子,至于吗!”
“啊?”小片警忽然觉得有点短路。
“和我给人看房子。你做饭,住宿在人家家里,一个月,”弗里厄又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这个数。”
章桓望天。买彩票还需要两元钱,天底下竟然有这种无本的幸运?
“你不是住酒店吗?公子爷?”他将信将疑问:“和我这种庶民住一起你习惯吗?全家都是贵族的,嗯?”
“去不去吧!”弗里厄抱臂。
章桓在冬夜中静默地看着弗里厄。
“什么时候搬家?”
“还等什么!”弗里厄孩子似的欢呼,一蹦三尺高。
与此同时。
汪洋大海之中,有一个特别的漂浮物沿着赤道线漂流着。
有两个人正躺在一块漂流的小木板上,随着几平米大小的舢板以无视洋流的方向往国内漂去。
这木板虽然不大,也就是半个房间大小,却铺了厚厚的软垫,又有一层禁制隔热隔冷,别人还看不到。
两人手边有小矮桌,上面放着冰镇的西瓜,其中一人手边还放了一桶薄荷味道的鲜奶冰淇凌。
正是丑门海和瞳雪二人。
“翠翠说这样回去快些,我怎么觉不出来啊?”日头很烈,丑门海抱怨了一句。用空间转移不是更快吗?
“你想早点回去?”瞳雪拿自己的手臂当枕头,偏头看她。
“不用回去那么快……那家伙得学会自立。”丑门海嘀咕着坐起身来,抱着一大桶冰淇淋往嘴里填。
她想了想又说:“当初我不是不想管这件事,也不是怕麻烦,更不惧怕与荒泯和堕神作对。只是我不喜欢别人说谎,更看不惯他逃避现实。要不是事情已经迫在眉睫,我就该多端端架子,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鸵鸟心态会带来多少麻烦。”
“那你还收人家的怀表?”瞳雪不以为然。这么一来,丑门海显得她自己好像见财起意似的。
“犯了错误是要受到惩罚的。”丑门海理所当然地说,顺便把奢华的九龙壁怀表拿出来,狠狠亲了一口再放回袖子里。
……看来就是见财起意。瞳雪认定了。
丑门海本来打算把老虎机搁在小木板上带着一起飘,却被瞳雪一挥手直接扔回了家。于是她只能在船上百无聊赖地躺着,看看天空再吃点薄荷冰淇淋,再看看天空再吃点薄荷冰淇淋。
到最后,就连喜欢甜食的她都觉得齁心了。
一阵海风从西北方吹过来,丑门海呆滞地张嘴等着喝西北风,少许绿色的汁液从嘴角流出来,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像不像丧尸?”她问。无血可吐的她总算找到了新玩法。
“没这么安静的丧尸,虽然你的协调和平感都和丧尸差不多。”瞳雪用指腹揩着她嘴角的冰淇淋,又给她填回嘴里去。
丑门海抓过男人的手腕吭哧吭哧地咬起来。
瞳雪任她啃,谁知她啃得没完没了。被啃了半天觉出点疼的瞳雪终于忍不住问:“你干什么?现在才想起来报仇是不是太晚了?”
说是不在意,其实他也很担心荒泯的话又勾起丑门海不好的回忆。
翻旧帐的话,他有点心虚。
“谁想报仇啊……”丑门海无语,继续啃着消磨时间:“来,我给你咬个手表。”
她毫不客气地咔哧一口咬在他手腕上。咬完了之后皮肤上留下了上下两圈浅浅的小牙印,还真是有点像个手表的表盘。
“表带呢?”瞳雪问。
“那么认真干什么,想要表带自己配去!”其实根本不会咬表带的丑门海心虚地扭过头去背对着他。
瞳雪举着手腕看了一会儿,忽然挑挑眉。
布满星辰光彩的黑色尾巴扑通一声拍打在水里溅了个水花。
在苍茫大海上如同一片树叶的小木板,被男人的一个翻身晃得颤悠悠的。
瞳雪从背后抱着丑门海,把嘴唇贴在她脖子上。
“我给你咬个怀表吧。”他笑眯眯地说。
☆、楔子02:当租客来敲门
02当租客来敲门。
温暖深蓝的海水一望无边;千米之下;低温的海底有厚厚的珊瑚礁堆砌着绮丽壮美的水生世界;潮水一般汹涌密集的鱼群在其中穿行。
海面之上;一块小木板静静漂流。
“能见到翠翠真高兴。”丑门海望着午后最炽热的天空说。
“她还背着我给她缝的小布包呢。我手工活做得那么差,也就她肯用。”丑门海很感慨:“早知道印上青山公司的名字了;这样我们的公司就能成为第一个走出世界的公司了。”
“不过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对言情小说的狂热之中,”她想了想;又叹口气道:“那些风流世子冷漠总裁什么的都不太现实,希望她到时候不要发狂了才好。她虽然自称是公约联盟的,其实偏向中立要多一些……她太情绪化了。”
她依然记得刘翠翠有一段时间特别希望自己看起来温柔贤淑;于是努力温柔贤淑。
所有不如她力量强横、说她不温柔的都被她打得很惨。
想到这里,丑门海不禁替翠翠担心起来:“翠翠不仅仅迷上了言情小说;还总惦记着白狐报恩的戏码……说什么先受伤再获救再嫁给世子进行宅斗……她要怎么才能让自己受伤呢?要不然我先打伤了她?嗯,早知道刚才应该打伤了她再让她走。”
她喃喃了半天,完全是自说自话。
“瞳雪……你……”腰侧传来一阵又痒又痛的感觉让她皱起了眉。
瞳雪不说话,他很忙。
“你别再咬了,再咬我都变成金钱豹了……”丑门海郁闷地攥拳,砸了砸正握着自己另一只手腕,在肌肤上一路啃噬舔咬的男人。
“挤挤还能塞下一些。”瞳雪含糊说着公交车司机常说的话,唇齿继续流连,灰白色的发丝散落在对方身上,和被他留下的痕迹交织在了一起。
齿痕青红斑驳,很多都重叠了数层,有的伤处已经渗血肿胀,而且没有一个像表盘的形状。
有一些甚至是正方形的,不得不佩服瞳雪技术的神奇。
也正因为如此,瞳雪总是在用“咬得不太圆”为借口,一次次啃咬上下一寸脆弱的肌理。
“邮轮上的人终究太多,现在终于有点独处的感觉了。”他抱着丑门海,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海水,把船板带得原地转起了圈圈。
丑门海觉得头晕,只得把脸靠在瞳雪的肩膀上,拿出百分百乖顺配合的样子。
“尾巴……给我看看。”她说。
瞳雪自然很乐意地把尾巴从水里甩出来,又甩了甩上面的海水,才伸到对方面前,丑门海赶紧一把抱住,免得继续原地打旋儿。
瞳雪安静地俯视着她,最末端的尾梢在她怀里勾卷成一个黑色的圈圈。
幽深的锋利鳞片交错,在一片黑沉的底色上发出耀眼的苍白光芒,好像所有世界所有时间的星光都汇聚在她单薄细瘦的怀抱里。
原身化的利爪伴着灼热的呼吸拂在丑门海脸上,比过去温柔了太多的举止让她找不到理由抗拒。
她微微偏头:“别在这里耽误太久……”
“无妨。”瞳雪说。
海天之间,两人目光接触,又变成凝视。这片海天,这片海天所归属的世界,这个世界所归属的时间乱流,所有存在所归属的虚无,又被揽入怀抱之间。
过一秒,不会少一秒;过一分,不会少一分。
当坐标与维度全部失去意义,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休憩与对望,他想。
“青山不老,为你白头。”
低喃的字眼,消匿在交叠的唇间。
明暗两处,天各一方。
丑门海所居住的城市已经接近子夜时分。
“什么时候搬家?”章桓问。
弗里厄欢呼一声,随便拿出几张钞票塞进夜摊老板娘油腻的围裙口袋里,拉着反应不及的小片警就跑。
“走啦!收拾东西去!”
“喂……我手腕要断了!再拽说你袭警了!”被对方不知轻重地扯着跑,章桓疼得直咋呼。
深夜中的小巷,灯火昏暗,一张桌前的两人已跑得不见踪影,只剩下两碗残着汤水的鸡丝米线,在寒风中变回瓷碗该有的冰凉温度,不远不近地靠在一起。
血族曾经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一个六代血族去拜会弗里厄,不小心把客厅酒架上的一瓶红酒打翻了。
吃喝无忧的弗里厄自然不会因为一瓶红酒与那人计较,彼此客套了几句也就算了。
一个月后,那位血族再度上门,却发现瓶子还在地上躺着,唯一的不同就是酒已经流干了。
还有什么“弗里厄在脖子上套个面饼吃却只吃前半块因为懒得转动它”,什么“弗里厄一直没有后裔是因为懒得下口”……
所以说,二百五亲王弗里厄决不是行动派,说搬就搬不过因为他冒失而已。
当他看着章桓在自己租的房子里熟练地打包,自己只能干瞪眼站在一旁时,忽然觉得自己好碍事啊。
只见章桓把碗和盘子还有几个炒锅叠在一起,互相之间还用旧报纸垫起来防震,笔记本和小家电等等则先是用棉被和厚被单覆盖,再用胶带把插头固定起来,考虑得面面俱到。
章桓似乎看出对方的尴尬,笑笑解释:“刚找工作那会儿几乎三天两头搬一次地方。”
“工作变动这么频繁?”弗里厄不解。
“便宜房子不好找,”小片警一边微微笑着,一边低头把东西装箱,嘴角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要是有人出价高点,就会被赶出来的,然后只好再找下一个地方。”
房间里忽然静了。弗里厄吸了吸鼻子,默不作声。
“怎么了?”章桓不明所以地抬头,旋即了然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