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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额呼宫神-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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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厢门大敞,郑喆只披了件外衫,头发也披散着,仿佛刚睡醒的模样。青铜手戟眨眼就到面门前。

    公子!!

    赵四的剑比远山的声音更快,剑身挥击在青铜手戟上应声而断。断剑擦过郑喆脸颊,手戟斜斜没入他身后的梁柱。

    赵四将郑喆严严实实遮在身后,迎面正对上北房檐下的姜虞他已站在光线中,却全身都是阴影,仿佛笼罩在象征着他血汗与军功的甲胄里,叫人看不清表情却带着滚烫的杀意。

    远山铮地抽出长剑,掩在郑喆另一侧,大怒:将军!你敢!这大概是卑微的小书童第一次挺直腰杆,气势汹汹对上那个出身世家、金枝玉叶的同行。

    西厢门也开了,师兄弟二人出来。姬疏一眼便看见东厢。

    郑序大步跨出门槛,姜虞还在他的盔甲里酝酿怒火。郑序啪地给了他一巴掌。

    你是傻的吗!听风就是雨!若真是阿喆要杀我,他带来的那位大师又怎会出手相救!

    姬疏站在他师兄身侧,面色苍白有些疲惫,唇角绷得很紧。

    小司寇也从房里出来,在满院众人的目光里对着郑序说:那两个刺客就算并非二公子座下门生,也脱不了干系吧?简洁一句道尽来龙去脉,听得所有人心中凛然。

    郑序怒道:大人慎言!

    小司寇应声:是是是,臣也是职责所在分析线索嘛。

    郑序对小司寇严厉道:分析案情却不可空口置评。那两刺客得知自己死期将近,或有随口胡说拉人垫背的嫌疑。再者,阿喆是我郑国宗室子,别说衡城小司寇,即便是王都冬官大人、甚至王上本人,也不能说查就查。

    道理确实如此,可。。。。。。

    恕不相送。郑序赶人了。

    小司寇于是又朝东厢躬身请了个罪:二公子,实在是嫌犯口供对您不利,得罪了。说完才走下北房台阶,正要退出。

    一道和风吹进院中,枣树婆娑作响,发出了万籁俱寂的庭院中唯一的声音。

    小司寇临走前随意一眼瞥过去枣树下站着一个人,满院里最没有存在感,杏黄布衣衫、瘦长方正脸,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隔着绿叶与光斑,也正看着他。

    虽然有些距离,小司寇还是看清了那人上扬的嘴角。那是送给他的笑容。

    小司寇收回目光,面不改色地退出庭院,背影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被郑序一巴掌扇偏了脑袋的姜虞这时才正过脖子,冷冷道:来人。

    院里只听微风打旋的唆唆声。

    东厢上有瓦楞磕碰的轻响,郑喆捂着脸颊止不住的鲜血,抬头看了一眼。

    下一刻,大门、后院、走廊四角涌进大批真刀实剑、身披甲胄的延林卫兵。锻铁的冷光织成密密一张网,将院里除郑序姜虞以外的所有人一网打尽。

    郑序惊怒不已,瞪视姜虞。

    东厢房顶跃下四五人,上到北房前汇报:将军,那几个暗卫逃了。

    姜虞听在耳里不做任何表示,侧身对郑序单膝跪下,郑序握拳的指节嘎嘣一响公子遇刺非同小可,为您的安危着想,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所有嫌犯都应严加看管。请大公子恕罪。

    赵四肩头被人轻轻一拍,他向旁略微避让。

    郑喆面无华彩,眉眼倦怠,情形十分不好,一头黑发未束,披散在肩头,竟衬得他瘦削的脖颈上几根青色血管格外骇人。他还抬着一只袖子,捂住左脸,素色的里衣袖口染红了一大片。姬疏神色一动,眼里有情绪一闪而没。

    隔着无数林立的矛尖与头盔下尖锐冰冷的视线,郑喆看见了那个跪在兄长脚下,延林将军坚硬的脊背。像盛气凌人的刀锋。像当年一身骑装,腰佩长剑头顶簪缨,拨开人群走来的少年,骄傲自信锋芒毕露。

    两位公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我算什么?你听好了。我是国君亲封世袭上卿、大司马家嫡子、现任延林卫百夫长姜虞!我在的地方是未来属于我的军队,我在自己的军队里说话,谁敢阻拦!

    这样的人又怎会做出任何改变呢?什么严肃端正,成熟稳重,原来是看走了眼,分明还是当初军营里那个不可一世,轻狂又嚣张的小子。

    因为郑序的强烈要求,小司寇最终不得不又去了趟齐驿馆,请求葛实将他两位前门客的信息交代完全。

    郑使威严不容触犯,齐使也不是软柿子,骂了小司寇一脸唾沫。小司寇生无可恋地走出齐驿馆,一边感慨莫不是王上在飨礼上把各家使臣都欺负惨了,怎么个个火气都这么大。

    骂归骂,齐使倒底是给齐侯书信一封,把该交代的都说了个清楚明白。

    葛实是齐侯的小舅子,三十出头的年纪,为人轻浮头脑蠢笨,又热衷圈养武士,经常在自家宅邸举办各种争勇斗狠的场子,在齐都声名狼藉,士族大夫一般不愿与他来往。奈何齐侯却十分亲近这个小舅子,每每被葛实进献的武士歌姬奉承得君心大悦。



    第29章

    

齐使在都城时,原也被葛实门下武士戏耍过,结下了梁子。原本没有查到与齐国切实相关的证据,只叫葛实交代一下那两人的籍贯行踪等信息,但那封信过了齐使的手,被添了什么油加了什么醋,也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是因为葛实的缘故,才使得齐国被迫搅进郑国宗室内斗的浑水中。

    姬疏大师使用神行术未经允许进入东厢里间时,闯了祸的赵四正涕泪俱下地跪在郑喆榻前忏悔属下细细想来,那柄手戟不见得是冲着主子来的,恐怕原本就是瞄准您身边的什么东西,给个震慑。结果属下一时不慎,让断剑伤了主子的脸,属下罪该万死!远山也守在榻前一脸欲哭无泪。

    若黛提着医箱正要走出里间,猛然撞上姬疏,吓了一跳。幸好姬疏眼疾手快扶住医箱,做了个噤声手势。

    郑喆躺在榻上,丝被一角搭在胸腹间,直直望着顶梁并不看榻边的两个侍卫。他面色发红,眉峰紧蹙一手抵在额角,似乎有些头疼,待赵四一通忏悔后歇一口气的空当,偏头干咳几声,道:拿水来。声音沙哑。

    远山连忙端水。

    姬疏小声问:这是怎么了?

    若黛放下医箱,从怀里掏出一片竹签与炭笔,边书写边回答:外感温病,发热了。

    姬疏凑近,见她在竹签上写下一连串药名。山栀,豆豉,甘草,柏子仁,酸枣仁。

    姬疏不由自主退后一步,满脸已经尝到苦味的嫌弃。

    郑喆喝完水润了嗓,又躺回榻上继续仰望顶梁,淡淡道:你不拦着他就不杀我了么?姜虞真是个胆大的。

    赵四大声吸了吸鼻子。

    远山,把你的剑给赵四。郑喆吩咐。

    远山应了一声,把赵四拉起来。两人迎面正对上姬疏。

    啊啊啊啊啊啊,赵四一蹦三尺高,什么人!!!

    远山奇道:门外有延林卫把守,大师是怎么进来的?

    太丢人了,传闻中武功盖世、细心敏锐的赵头领,不仅没有察觉到有外人靠近,甚至受了惊吓还不如自己手下的小弟镇定。

    难不倒我,姬疏摆摆手,你们先去忙吧。

    郑喆也不知晓不晓得姬疏进来了,眼神直勾勾的没什么光彩,眼尾一点浅薄的红,脖颈上的肌肤泛起无生气的淡青色,一路漫进衣料之下。

    劳心伤神,外感温病。

    姬疏在榻上侧身坐下,摸索进丝被里握住郑喆的手。滚烫。

    郑喆挣了挣,感到一股熟悉的沁凉灌入掌心,顺着手臂攀上喉头。

    你做什么?郑喆惊道。他当然知道姬疏在做什么,只是上次使用这个术法后姬疏似乎虚耗过度,没想到会第二次施展。

    姬疏牢牢抓着不让郑喆挣脱,笑道:舌苔都白了。

    郑喆无语道:眼神真好。

    天灵仿佛浸入冷泉,十分舒适。

    郑喆叹了口气,偏头看着姬疏:费了半天劲用神行术避开延林卫,就是为了这个的?他这一偏头,左脸的伤痕就露了出来,已经涂了药膏结了痂,细长一条暗红色没入鬓发。

    姬疏闻到一股清淡的松脂味,空着的那只手指尖一动,伸手轻轻在伤痕边上按了按,笑道:会留疤吗?

    郑喆挑挑眉,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无聊。

    伤痕本就挨得近,郑喆眉毛一动,姬疏的指尖就触到了他的眼梢。

    郑侯的两个儿子,郑序面相端方,郑喆生得秀致,尤其眼睛很漂亮,眼尾细长微翘,看人时总是温和带笑。

    郑喆眼睫一颤,落在他脸上痒痒的触感立刻消失。

    姬疏别过头,手藏在袖子里,突然沉默了。

    就是为了这个。半晌,姬疏回答。为了第一次听说郑二公子被君父逐出都城,满朝公卿见风使舵时的似曾相识;为了后来每一次交流指点政务时棋逢对手的心心相惜;为了亲眼所见你不被信任,处处碰壁的感同身受。

    灵气抽空的疲惫感如约而至,姬疏收回手。好好休息。

    第33章

    宣室从未有一日像今天这样安静过。

    没有歌姬舞伎,行酒谈笑。寺人宫女进出皆蹑手蹑脚,生怕打扰了国君自即位以来头一次兴起的好学热情。

    殿里燃着青铜灯柱,齐国君高居上座,倾身向左下首。

    左席那位正侃侃而谈,知命之年,眉线蹙起一道孤峰,下巴蓄着小撮收尾利落的胡须。。。。。。。臣闻七十里为政者,未闻以千里畏人者。昔亓王得民心而征伐,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皆曰:奚为后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今君上坐拥齐国千里之地,但以仁义得名望,使王师征讨诸候,劳民伤财怨声载道,则又何惧之有?

    齐国君感动涕零:得卿一席话,寡人犹如醍醐灌顶!有徐先生辅佐,实乃我齐国之幸!

    徐先生摇头谦虚道:君上谬赞了,此生得遇一伯乐,乃徐某之幸也。

    寺人躬身上前,小心翼翼禀报:君上,葛大人殿外求见。

    齐国君一愣:啊,这,这。。。。。。为难又无措地望向徐先生求助。

    徐先生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君上,先请葛大人进殿吧。齐人行刺郑公子,被衡城司寇抓获,又请求移交齐国处置,此事蹊跷之处颇多,必得询问大人不可。

    可怜葛实在齐都风头一时无两,现在还要旁人通融才能见齐侯一面。

    进殿时,王座左首上那位徐先生还给了葛实一个友好的微笑,气得葛实牙痒痒。传闻这个徐先生之前一直环辙列国担任谋士,不知使了什么神通,叫一向热衷饮酒作乐、无心朝政的齐侯突然浪子回头。皋京那封信来得正是时候,君上刚封了徐先生客卿之职,正是两人师生情笃、焚膏继晷倾席求教之时。葛实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齐侯了,朝里大半公卿都失了宠。

    君上!葛实一路小跑到上座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君上明鉴!高猛严进二人确实曾是臣门客,但臣门下养的武士何止千人,哪里会特意关注其中一二?!再说此二人后来都脱出门户了,和臣有什么关系啊!

    齐大夫葛实流传在外的三个形象,残暴轻浮蠢笨,到了齐侯跟前就只剩下最后一个。

    齐侯的手刚要抬起,一看徐先生脸色,又赶紧放下,对小舅子无奈道:这个嘛,信里也说得很清楚了。又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你急什么。

    葛实也偷偷瞟一眼徐先生,对齐侯委屈道:君上得了信件,不召臣前来询问,却与徐先生商量,臣心中自然忐忑难安。

    齐侯道:哎哎,误会了误会了,葛卿,寡人并非是与徐先生商讨此事,不过是在例行请教公务罢了。

    葛实还要说什么,被徐先生温温和和打断君上收到信件还从未同大人提起过,您又是如何得知信件内容的?

    徐先生笑眯眯的。

    葛实简直恨不得撕了这张笑脸,结果抬头一看君上果然变了脸色,正狐疑地看着他,又连忙跪伏在地急急解释:这这这这臣、臣也是昨日听曹小宰提起此事,还想着君上怎么不召臣问话,嘶这是说话太急咬着舌头了。

    正是,齐侯还未开口,徐先生先说,虽未召见葛大人,但信件内容早已是众所周知,想必大人也知道君上需要什么信息了,就请一一招来吧。那两人是何时拜入你门下,又是何时脱出?

    齐侯又是一脸啊原来如此是寡人误会葛卿了。

    早已众所周知你还来这一出,下马威吗!葛实心中忿忿,又不得已为难他金贵的头脑开始回忆,眼珠向右一转:回君上,高猛原是山里一穷苦樵夫,臣有一年到郊外打猎,见他衣不蔽体状若野人,一时怜悯就带会了府上。至于严进,臣确实记不得了,眼珠又向左一转,何时走的嘛,约莫是两年以前吧?这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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