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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太平城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么多流民过去了,他和乌潜渊负担不起。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理解乌潜渊了。
北蛮入侵,他还是受害者,见了这些个活得不像人的流民,都觉得于心不忍。
乌潜渊心底一直对乌氏北叛耿耿于怀,觉着玄北州会落得如此境地,全是因为他们,他见了这满城流民,心底该是何等的煎熬?
张楚眼前,又浮起了乌潜渊那一头白发越来越多的长发,和他那张越来越苍老的脸……
“走吧!我们先找个地儿吃饭!”
张楚硬起心肠,对身侧的骡子说道。
“我知道一地儿,吃食肯定合您口味。”
……
蒸腾的锅气中,荡漾着辣椒与花椒的香气儿。
张楚看了看头顶上悬挂的那块招牌上,他亲手所写的“张记杂碎汤铺”六个大字,心头竟有一种自己又穿越了的错觉。
“楚爷。”
余二站在案板后边,笑容可掬的向他打招呼。
张楚的目光掠过他空荡荡的右臂袖管,偏过头问骡子:“你们搞什么鬼?”
骡子笑眯眯的说道:“这事儿您可不能赖我,是二哥硬要来的,我拦了,没拦住。”
余二点着头给骡子解围道:“这事儿的确不赖骡子,是我自己硬要来的。”
张楚冷哼了一声,大步走进摊子里落下。
熟悉的摆设。
熟悉的麻辣香气。
似乎一回头,就能看到李正站在案板后忙碌……
不多时,余二亲手端了一大碗插着竹签的杂碎汤过来,陪着张楚坐下。
张楚插起一块儿猪下水,喂到嘴里慢慢咀嚼……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有日子没尝过这一口的味蕾,有些发酸。
酸得他的视线有些朦胧。
“不是让你老老实实的待在狗头山,找个婆姨把你老余家的香火传下去吗?来太白府作甚,太白府有你婆姨?”
他扬起脸,淡淡的问道。
“对啊,我可不就是在太白府找的婆姨……翠花,快过来给大哥见礼。”
余二笑呵呵的应了一声,转过脸朝灶台那边喊道。
“哎,来了。”
灶台那边,一个手大、脚也大的朴实妇人,摘下围裙,局促的在结实的腰肢上拭了拭双手,唯唯喏喏的走过来,给张楚作揖道:“余氏给老爷请安。”
张楚楞了楞,目光在这个朴实妇人和余二之间徘徊了一圈儿,回过神来,连忙道:“都是自家人,嫂子不用楞多礼。”
朴素妇人直起腰身,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求救似的望向余二。
余二朝她摆了摆手,“行啦,你忙你的去吧!”
“哎。”
朴实妇人应了一声,逃也似的转身回到灶台前。
张楚回过头,拿起竹签继续吃杂碎汤。
余二笑着低声道:“浑家生得不好看,让您见笑了。”
张楚轻轻摇头:“你自己觉着好看就成。”
余二轻轻叹息一声,又笑道:“其实吧,我瞧着也不是那么顺眼,但就我现在这模样,她瞧得上我,已经是我的福分,还能白捡俩儿子,也算是占了一大便宜吧。”
张楚认真听着,末了也笑道:“是占了大便宜,不过我瞧着嫂子年岁也不大,你就再努把力,让嫂子给我生个干儿子吧。”
余二:“您别只顾着收干儿子啊,也是时候让两位嫂嫂给我们生几个大侄子了,要不然哪天我下去了,见了老夫人,她老人家问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替您解围啊。”
“那你就好好活着呗,啥时候有脸去见我娘了,再下去……”
两人都在笑,眼神却都有些暗淡。
“要得,狗子已经没了,老夫人现在也就指望得上我了,我再挺一些年头,等到大侄子也成亲了、生侄孙了,再下去给她老人家报喜去。”
“对了。”
余二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推到张楚面前:“这是我从城隍庙求来的平安符,您帮我给小锦天带回去。”
张楚看了一眼,顺手就推了回去:“你自己留着吧,有我在一天,那孩子就不需要这玩意儿。”
余二想了想,点头道:“也对,那我待会去买点小玩意儿,您帮忙带回去给那孩子。”
“不带,你只是没了一条胳膊,命还在、脚还在,想给那个小犊子送东西,自己送,别支使我给你跑路。”
余二苦笑,“我知道您是想让我回山上待着,但这些事总得人来做吧?我虽然少了一条胳膊,但总比那些青皮经得住事吧?”
“你们这些混蛋,一个个都只顾自己痛快,有没有考虑过我这个大哥心里怎么想?”
张楚插起一块萝卜扔到嘴里,淡淡的说道:“非得让人背后指指点点,说我是天煞孤星了,你们才满意?”
余二猛地一皱眉头,怒声道:“还有人嚼这种舌根子?您告诉我是谁,我去砍死他。”
“没谁嚼这种舌根子。”
张楚淡定的继续吃东西,“但如果你再死,不用谁嚼舌根子,我这个天煞孤星命,也坐实了。”
余二心头不大好受。
他是了解自家大哥的。
以前黑虎堂和其他堂口厮杀,死伤了一些底层的帮众,自家大哥都会难过得好长时间脸上没笑脸。
大熊和李正没了,那就是两把刀子捅在他心口上。
张楚放下竹签,取出汗巾拭了拭嘴角:“别瞎折腾了,踏踏实实的活着,我们迟早会杀回去,把你扔在锦天府的胳膊捡回来……”
余二看着他,犹犹豫豫的问道:“我们还回得去吗?”
张楚笑了:“你跟我这么久,什么时候见我忍气吞声过?”
顿了顿,他高声喊道:“骡子。”
“哎。”
站在案板前代余二招呼客人的骡子快步走过来,躬身道:“楚爷。”
“这个据点,废弃!”
张楚当着余二的面儿,点了点身前的四方桌,低声道:“往后血饮卫的任何消息,都不准从这里经过!”
骡子看向余二。
余二不敢吭声。
骡子只能道:“是,楚爷。”
第309章 经略使
镇北军大营!
三百弓弩手围着霍鸿烨,以三石强弓击之。
箭矢如蝗灾过境,凌乱而密集的射向霍鸿烨,三角形的铁质箭头划破空气,发出“嗖嗖”的轻鸣。
霍鸿烨并未披甲,着一身简洁的黑绸劲装,手持一把制式雁翎刀,似慢实快的挥洒着。
他的刀法工整,如刺绣大家的针脚,环环相扣、水泼不进。
不见气劲纵横,但射入他周身三尺内的所有箭矢,却都瞬间化成了齑粉!
“停!”
直至一刻钟后,弓弩手之中才有人大喝道。
三百弓弩手整齐的按下手头强弓,好似蝗虫过境一般绵延不绝的箭矢,登时断流。
霍鸿烨嗑飞最后一根箭矢,手中前一秒还完好无损的雁翎刀,忽然寸寸碎裂。
他扔了刀把,张口喷出一口尺余长的热气,浑身瞬间汗出如浆,几个弹指后,他整个人便像是刚从水中捞出一般。
几名冠军侯府家奴奔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回转中军帅帐。
热气腾腾的药浴,早已准备好。
霍鸿烨拔了衣衫,翻入浴桶,面色却并未松弛下来,反而扭曲如受大刑,就好像这浴桶里装的,是千百把刀子一般!
直至两刻钟,霍鸿烨整个人才渐渐松弛了下来,偏过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常人都道,似他这等千金之子,一生下来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该以调戏美婢、遛鸟斗狗度日。
却不知,他所经历的苦难、他所付出了努力,其实都是同龄人的很多很多倍……
入京为质七载,他无时无刻不在忍。
忍着父仇。
忍着皇族的羞辱。
忍着北疆的的坏消息。
忍着大好时光只能虚度。
这一切,无人知晓。
就算知晓了,怕也无人能理解。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这一回事……
一年半以前,他于京城回转北疆。
那一年,他堪堪踏入九品。
一年半后,他已是七品……还是九转练髓的七品!
这中间,固然有冠军侯府屹立北疆数十载的底蕴之功。
但他所付出的努力,又岂是“煎熬”二字所能带过的……
听到剧烈喘息声,一青衣老奴掀开帐帘快步入内:“世子,吕辽送来消息,游击将张楚入郡衙,请求郡衙准许其于武曲县下立一方镇,安置流民。”
霍鸿烨听言,刚刚缓和下来的眼神,顿时暗淡了几分。
张楚是他镇北军的游击将。
张楚有事求见的却是吕辽而是不他,个中意味,他很明白。
又一个抛弃镇北军的忠义之士吗?
“知会吕辽,准张将军所求。”
他没抬头,淡淡的说道。
老奴偷偷观察他的脸色,小声问道:“世子,可需要将您的意思,传入张将军耳中?”
……
“山哥,帮主出来了。”
骡子还在喝茶,忽然听到有弟兄说道。
他一扭头,就见街对面的郡衙大门外,自家大哥正在下台阶,连忙招呼还在喝茶的弟兄们,匆匆下楼迎过去。
众人与张楚汇合后,骡子注意到自家大哥面上有疑惑之色,小声问道:“楚爷,可是吕大人不许咱们太平城立镇?”
“没有,吕大人准了。”
张楚摇了摇头,沉声道。
他心头确有些疑惑。
今早,他趁着太白府郡衙画卯之时入郡衙,亮明身份,求见太白府的郡户曹宗文瑞。
宗文瑞很是客气的接待了他,在听他说完来意后,直接就领着他去见了郡丞吴子安。
但这事儿到了吴子安那儿,就为止了。
宗文瑞与吴子安两人陪他打了一上午的太极,无论张楚如何旁敲侧击,就是不肯给他一个准话。
就在张楚心头暗道这事儿急不得,得私下再走走门路的时候,忽有一名皂衣小吏入内,在吴子安耳边低语了一翻,然后那吴子安一反常态,当场拍板应下,并且当着他的面给他办手续,还与了他太平镇经略使的官位,归武曲县县尉管辖。
方镇,名之为镇,但在大离的行政区划上,更接近于屯田置营的军镇。
张楚申报方镇,也是经过了诸多考量的。
大离是有镇的,但那都是老百姓自发聚集而成的,并无实质的行政级别。
这就造成了一个非常尴尬的现状:谁都可以管,也谁都可以不管。
这是好事?
没听说过有关部门的大名么?
所以,与其到时候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打着大离官府的牌子,去太平城指手画脚,张楚宁可把行政区划弄分明一点,至少以后砸钱,也知道该往谁头上砸。
还有一点,那些百姓自发聚集而成的镇子,人口普遍不多,比如金田县外的刘家镇,顶天了也就几千人。
而太平城,已经超过两万人了,比一些县城的人口还要多。
都到了这种规模,再去弄那种没有行政级别的小镇,未免也太侮辱太白府这些大人的智商了吧。
当然,这还不是最有意思的。
最有意思的,是张楚刚捞来的这个经略使官位,和太平城归属武曲县郡尉管辖这两点。
方镇的最高军政长官,是经略使没错。
方镇属地方军事系统,归属武曲县县尉管辖也没错。
但县下一级的方镇的经略使,是从八品官武散官。
而张楚,本身还有从六品游击将的武散官在身。
镇北军没有收回他游击将的任命。
而郡衙却给了他经略使的官位。
再说将太平镇划分给武曲县县尉管辖。
县尉是八品职事官,标配是九品武者,八品武者的县尉就已经算是顶配了。
武曲县县尉,张楚不熟,但就算是他顶配县尉,也就是个八品。
论武力,张楚百骑劫营,一战屠杀数千北蛮人的事迹,早已传遍北二州,玄北州哪个八品武者,有信心能压他一头?
论官位,张楚这个从六品游击将,虽然是武散官,但哪怕是武散官,也是镇北军的武散官,连太白府的这些正七品主官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的,哪个正八品的县尉,敢胆大包天到对他指手画脚?
论履历,张楚历任锦天府假郡兵曹,镇北军前军假主将,还都是战时的官职,玄北州内,哪个县尉敢在他面前拿大?
张楚不装比的认定,只要太白府郡衙的文书一下抵达武曲县,武曲县的县尉就得像火烧屁股一样的主动赶到太平镇拜见他。
将一头老虎划分给一只羊管理,这不是成心让老虎称王称霸么?
而且县尉的上级,不是郡兵曹,而是郡尉。
太白府的郡尉,已经战死在南迁路上,至今空悬,北饮郡内兵事,如今是由吕辽暂管。
吕辽是何等身份?
一方封疆大吏!
武曲县的县尉,敢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