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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不包括长史!
大离自立朝以来的所有长史,都是由当朝大司空亲口任命!
长史,也是州府百官之中,除州牧之外唯一有资格直接上书朝堂的官员!
不止是州府是这样。
就连州下边的郡衙一级,也都是这样。
郡守可以任命郡尉、郡贼曹、郡兵曹等等一系列官员,唯独郡丞,乃是由长史任命。
比如当年武定郡那位提拔过张楚的郡丞史安在,就是州府的人,与镇北军一系的郡守狄坚、郡尉聂奔,都尿不到一个壶里。
这种配置,很有点“你们武夫就作为吉祥物镇压一州好了,黎民生计,还是交给我们这些文官来操刀”的意思。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其实也是让这些强大的官员,坐上一州、一郡、一衙主官的位子,让他们能以权力为跳板去领悟、完善自身“势”,早日晋升更高的境界!
论煌煌大势,这天地间,谁能与大离王朝比肩?
北蛮人?
西沙人?
疥癣之疾罢了!
在这种相当于架空的权力分配下,没有“造福一方”这种想法的州牧,自然也就弃了政事专心练武。
可那些不甘心“到此一游”的州牧,就只能想办法从长史手中分权。
于是乎,别驾这个被长史取代的官职,就这样被州牧们挖空心思的从历史长河长揪了出来……
简而言之。
所有的别驾,都是州牧的心腹、幕僚、管家、帐房,是州府内可与司马、长史并驾齐驱的第四号大领导!
这个官职,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书生,简直就是绝配!
好大一条鱼!
……
“既是本家,那哪还有什么盟主、先生、大人、卑下的,都是一家人……老兄是什么堂号的?”
“卑下……嗨,我是封狼郡泰安府清河堂云字辈的,您是那个堂号的?”
“小弟是武定郡金田县清火堂赢字辈的,因为忌讳皇姓,就省了辈字儿,嗯,咱字辈不一样,那就以年纪论……”
“哥哥!”
“弟弟!”
两只修长白皙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肉麻的呼唤声,简直令人要怀疑他们下一秒就会脱了底裤换了穿!
张楚也觉得戏演得用力过猛了,心头腻歪得紧,扭头就强行将张云敬按到客座上,高喊道:“来人啊,给我哥哥上茶!”
“哎,弟弟太客气了!”
张云敬入戏很深,一点不都不觉得腻歪,笑着摆手道:“哥哥不练武,但多年习得的一手泡茶功夫还拜得客,弟弟若不嫌弃,试试哥哥的手艺啊?”
“哥哥哪里话,小弟求之不得!”
……
张云敬泡茶的手艺的确不俗,大刘给张楚携带的口粮茶,经过张云敬一顿操作猛如虎后,的确是别具风味。
但再好的茶,喝到第三泡,也没什么滋味儿了!
然后张云敬依然美滋滋续着水,美滋滋的品着寡淡的茶水。
那一脸满足的表情,令张楚不由的怀疑,他们喝的可能不是一壶茶。
张楚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对峙。
他的养气功夫,的确比不过张云敬这种都快修炼成精的老狐狸。
当然,重点是这次谈判是绝对的卖方市场,他不需要用这种比谁更沉不住气的小把戏来抬高价格。
总之一句话,任你吹拉弹唱、花活百出,只要不符合他的心理预期,他就绝对不会松口!
“咳咳。”
张楚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笑着道:“对了,只顾着品尝哥哥的手艺,差点忘了请教哥哥,山水迢迢,来上原郡寻小弟作甚?哥哥这等忙人,应该没什么空闲才是吧!”
他一笑,张云敬也笑了。
明明很是清瘦的一个文弱书生,笑起来竟然有几分弥勒佛的意思:“弟弟是聪明人,大雪山大胜之后还滞留上原郡等哥哥上门,岂能不知哥哥前来所为何事?”
张楚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了片刻,干净利落的点头道:“你我是本家,我也就不瞒哥哥了,大雪山一役后,我就知道我保不住那东西了,但我现在的处境哥哥心中也有数,虚的我也就不说,我只说那东西是弟弟是保命的招数,官府想要,可以,我双手奉上,但必须要给我一个新的保命法子,否则,谁的面子我也不卖!”
不待张云敬开口,他又道:“请哥哥务必考虑清楚再开口,我不愿伤了本家的情面,所以哥哥说什么,我就当是什么了,合适,我就出手,不合适,那大家兄弟是兄弟、买卖归买卖,我相信燕北州州府、西凉州州府,对这东西肯定都很感兴趣!”
他一口气说完,末了端起茶碗低头喝茶。
第500章 买卖(下)
“老弟,你给哥哥出了一道难题啊!”
张云敬口头苦,面上却仍然带着淡淡的笑意,深邃而平静的双眼就如同两口古井,深不见底。
他知张楚这一番话是在将军。
他也知道,张楚说的是实话。
有些棘手……
张云敬没急着与张楚谈条件,沉吟了一会儿,索性撸起衣袖重新烹茶。
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有头一回那么多严谨而繁复的流程,慢悠悠的,随性而隽永,给人一种心平气和的观感,如同观赏返璞归真的名家真迹。
卸下世俗气面具的张云敬,确有几分清俊通脱的名士风范……
不多时,他便再次将一盏红得透亮的茶汤推到张楚面前,然后拿起一旁的麻布一边拭手一边说道:“我可以替阎大人允诺,升格太平方镇为太平关,再遣两员正四品大将率三万大军进驻太平关……条件是,那东西,只入我州府之手,不会有第三方染指!”
他的语速很慢,一句一顿,文人特有的慢条斯理腔调,丝毫不影响他话语中那股子说一不二的笃定!
真正强有力的声音,从来就不需要拍胸膛、拍桌子、怒吼来强调。
张楚抿了抿嘴,有些牙疼。
张云敬的气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太平镇在玄北州的行政区划上是方镇,也就是军事重镇,张楚身上至今都还挂着太平镇经略使的官衔。
但即便有几分特殊,行政级别上也顶多就和北饮郡最偏僻、最落后的那几县城并驾齐驱。
而“关”的行政级别,足以与一郡治所“府”并驾齐驱!
北蛮人还未叩关之前,玄北州共有八郡之地,而这八个郡内,只有一座雄关,就是镇北军驻守的永明关!
太平镇升级太平关,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从今往后,玄北州府力挺北平盟。
意味着从今往后,太平镇乃是军事重地,任何在太平镇内意图不轨的行为,都可以施之重刑!
至于攻打?
那就是造反!
燕西北江湖虽然够大!
在大雪山栽大跟斗的人虽然够多!
但几人扛得起造反的罪名?
李家?
天行盟?
无生宫?
嗯,无生宫或许还真不一样。
无生宫后脑有反骨的确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架不住人谨慎,轻易不犯案,好几年作一次案还戴着好几层白手套,从未脏过手。
即便是这样,燕西北三州官府依然在不遗余力的打压无生宫!
谁曾见过站在无生宫背后的飞天宗师们,跳出来指责过官府坏规矩?
张楚很想一口应下啊!
北平盟的大势已成,马上就会迎来一个高速发展期,人手、地盘、生意,乃至盟中的高手数量,很快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滚越多。
而张楚本身,也已经摸到了气海境的修行精,接下来的修行就是一马平川,五品在望,四品,也不再是遥不可及!
给张楚三年时间!
不!
不需要三年那么久!
只要能给他一年的安稳时间,北平盟必将真正雄霸燕西北三州!
届时,他张楚也不会还是北平盟的破绽,而只会是平盟的定海神针!
“可惜了!”
张楚很想一口应下,但最终还是很艰难的摇了摇头:““按理说哥哥给我脸面,我怎么着也该兜着,但哥哥的条件,我着实办不到……看来要白喝哥哥两壶茶了!”
他真心实意的拱手道谢。
因为张云敬提出的办法,的确是冲着解决他目前困境来的。
是他自己的原因,导致了这场交易无法进行。
张云敬会提出这个条件,自然是有目的的,闻言不动声色的笑道:“怎么,难道还有谁比我们本家兄弟还要亲近?”
意有所指。
张楚立马反应反过来,笑道:“哥哥莫要多想,我和霍家世子没什么交情,欠他的,锦天府一役,我张楚尽数还他了!”
他没细说,因为他知道,这些事州府肯定一清二楚!
“那兄弟为何还要执意与他打交道?莫非,兄弟是嫌我们州府不及他们‘神通广大’?”
张云敬含含糊糊的又是他、又是他们,就是不肯点明。
张楚顿时对这个人的谨慎,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他沉吟了片刻,轻叹道:“哥哥真的多心了,我张楚如果真是要抱他们的大腿,哪还有这个口福品尝到哥哥亲手烹的茶水?至于为什么,请容小弟暂且卖一个关子,到水落石出的那天,哥哥会明白的。”
“这样吧,哥哥若肯拉小弟一把,小弟保证这东西只给哥哥与他们,绝不会再流入第三方势力手中。”
说完,他主动提起茶壶,给张云敬续了一碗茶。
张云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眉宇间首次出现了举棋不定之意。
但他也仅仅犹豫了几个弹指,就放下了茶碗拍板道:“成吧,咱老张家好不容易才出了你这么个旷世大才,我这个做哥哥的要不拉你一把,来年祭祖都没脸回族中敬香!”
“这样!”
“除了我方才所说的太平镇升格太平关,州府派遣两员正四品大将进驻太平关之外,为兄再想法子替你运作一个从三品的云麾将军武散职。”
“一来方便你镇压进驻你太平镇的两员老将!”
“二来也给你留一条后路,万一真有不开眼的蟊贼上门,危机关头一身从三品的官衣也还能保你一命!”
“你若是认我这个本家哥哥,就别与哥哥客气!这都是做哥哥的,应该做的!”
张云敬拍着四方桌,一脸义字当头之江湖带头大哥的气派,活灵活现的草莽气,哪还有一丝儿名士风范的影子?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镇北王府有的,州府也一定要有!
付出再大代价也在所不惜!
……
张楚又觉得牙疼。
他已经很就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对手了!
明明是他占据着绝对主动的优势局,愣是被张云敬凭两张嘴皮子连打带消的,扭转成他张楚自备钱粮投奔州府的甩锅局。
偏偏他还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搬回局面,绞尽脑汁的想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哔哔道:“哥哥,这,不太合规矩吧?”
当然不合规矩!
今时不同往日。
虽说张楚以前也混迹过大离官场,还带兵擒杀了好些不服管教的江湖中人,但当时是北蛮入侵火线提拔,有抗击异族的大义在前,再加上他一个无权无兵的游击将武散官也算不得什么大官儿,他投身江湖之后才无人拿此事攻讦他。
现如今他已是玄北武林盟主,还去做官府的从三品大官,一旦东窗事发,只怕燕西北江湖都会认定他张楚就是个二五仔!
“放心!”
张云敬给了张楚一个“你懂的”的眼神,“你不我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呵呵!
就是因为你们知道,老子才不放心!
王八蛋,又逼老子站队!
掀桌啊!
张楚心里头怒吼着,面上还得强颜欢笑道:“还是不麻烦哥哥了,小弟是在街头厮混起来的,砍得人屠夫杀的猪还多,旁的不说,论保命,我还是很有心得的……”
张云敬闻言,作怒道:“兄弟莫非是看不起哥哥?”
张楚:……
好吧!
看在两员五品门神的份儿上,老子忍了!
……
张楚目送张云敬的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后,脑子还有些懵。
以前他总带着读书人的心里优势去鄙视江湖上那些只知道挥刀子砍人的莽夫。
直到今儿个被真正的读书人摁在地上疯狂的摩擦一顿之后,他才深切的领悟到,什么叫玩战术的心都脏……
“长得帅,也要多读书啊!”
张楚唏嘘着侧过脸问骡子:“镇北王府来的是谁?不会是姬拔那货吧?”
骡子瞧他的脸色不大好看,笑道:“姬将军大智若愚,哪能一直被霍鸿烨当枪使。”
“姬拔?大智若愚?”
“哈哈哈……”
张楚突然放声大笑,心头唏嘘尽去:“那家伙若是听到你这么评价他,一定会非常高兴,夸你有眼光!”
嗯,有日子没见着姬拔了,想他……
“镇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