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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一身便装,发髻散乱、神色萧索的霍鸿烨,坐在正对行营大门的四方桌主位上,眼见张楚进来,强笑着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张盟主来了,快请坐。”
张楚拱了拱手:“少帅客气了。”
他上前,拉开霍鸿烨对面的座椅,徐徐落座。
霍鸿烨也随之落座,笑道:“等了张盟主许久,忍不住先饮了几壶酒,张盟主莫怪。”
张楚微微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能猜到霍鸿烨请他来,想要说些什么。
他不该来。
但他还是来了。
有些事,总得有个了结。
“说起来,我与张盟主,又有好几年未见了吧?”
霍鸿烨率先开口,寒暄道。
张楚打量着霍鸿烨,笑着轻声道:“是好几年了。”
两人都觉得长。
但事实上,自当年锦天府一别,到如今也不过两载有余……
只是这太多的经历,将这两年在这二人心中拉得很长很长而已。
更令张楚感叹岁月是把猪饲料的是,是霍鸿烨的变化。
张楚至今都还记得当年金田县外的初见。
那时的霍鸿烨,白马轻裘、优雅不羁,俊美卓然,连他一个男人见了觉得惊艳!
而今的霍鸿烨,优雅不再,卓然不在,满脸的皮笑肉不笑,妥妥的就是个世故油滑的油腻中年人。
自古美人叹迟暮,英雄长恨见白头。
可张楚总觉得,曾经天真烂漫的少年郎,变成令人望而生厌的油腻成年人,同样悲哀……
寒暄毕。
霍鸿烨话锋一转,问道:“不知张盟主,如何看待对王真一组建擒蛮军镇压玄北州一事。”
没有拐弯抹角的试探。
也没有惺惺作态的博人同情。
张楚很欣赏他的直爽干脆。
于是他也很直爽干脆的回道:“此乃朝廷旨意,我一介赳赳武夫,还能如何看待?”
他明白霍鸿烨话里的意思。
玄北州的蛋糕就这么大。
以前是代表镇北王府的镇北军,代表大离朝廷的州府,和代表玄北江湖的北平盟,三家平分玄北州这块蛋糕!
如今王真一进场,势必要在这块蛋糕上切一块。
王真一分走了一份儿。
他们三家的那份儿,自然也就少了……
这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利益之争。
必须得刀刀见血!
但下午那道圣旨,都几近赤裸裸的宣告,朝廷扶持王真一组建擒蛮军,针对的其实是镇北王府!
些许利益之争,就像拉他北平盟卷入镇北王和那位九五之尊的隔空博弈,也太不拿他张楚的脑子当一回事了吧?
更别提……他张楚还想当压死霍青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霍鸿烨当然也知道,些许利益之争,很难说动张楚进场。
但大战将其,他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丝助力?
“王真一的为人,不消我多言语,你应该也有所了解,若是放他坐大,只怕贵盟想要独善其身也难!”
霍鸿烨说道。
这是实话。
高明的说客,从不以虚言恫吓,而是以摆出事实让其抉择。
张楚也认同霍鸿烨的说法。
王真一,本就是个极类霍青的人物……镇北王霍青。
此人掌控欲极强、手腕极强,且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若在玄北州坐大,必会向北平盟下手!
但张楚并不杞人忧天。
王真一虽强。
可他北平盟也不是好惹的!
远有站在玄北江湖后的那四位飞天宗师。
近有远走东胜州寻求飞天之机的梁源长。
他张楚自身也是绝顶四品,积累几年,迟早也能立地飞天……
王真一又不是没脑子,怎么可能会来和北平盟死磕?
“这就不劳少帅担忧了,我会妥善处理与王真一之间的冲突的。”
张楚淡淡的说道。
落座这么久。
他既没有喝一口酒,也没有吃一口菜,摆明了就是说不了几句话就要离去。
霍鸿烨闻言,郁郁的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过了好几息后,他忽然叹声道:“张楚,你我总算相识多年,这一局,可不可以助我一臂之力……我若是倒下,镇北军剩下的这几万弟兄和埋骨北四郡的数十万英魂,可就真无家可归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变得颤抖,眼眶中也升起朦胧的水光。
他连忙提起酒壶,借斟酒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失态。
张楚沉默了片刻。
他分不清,霍鸿烨这是因为王真一获封冠军侯、组建擒蛮军,方寸大乱下的突然软弱。
还是影帝级的表演。
不过他情愿相信是前者……
霍鸿烨是霍青长孙。
也是霍氏一族仅有的血脉。
但张楚对霍鸿烨的感官,一直都非常复杂。
恨屋及乌。
他是应该恨霍鸿烨的。
恨不能杀之后快!
北蛮入侵,害他失去了太多太多重要的人。
但他就是恨不起来。
既因为张楚与霍鸿烨打过很多交道。
知道霍鸿烨这个人,除了心眼小了点儿和喜欢端架子之外,没啥大毛病。
俗话说人无完人,谁敢说自己完美无瑕,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啤酒见了都自动打开盖?
若不是因为北蛮入侵,说不得张楚和霍鸿烨,还真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也因为张楚能确定,北蛮入侵这件事其实和霍鸿烨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在镇北王与那位九五之尊隔空博弈的棋局上。
霍鸿烨也只不过是一枚棋子。
或许是一枚比较重要的棋子。
但再重要,也是棋子。
而霍鸿烨本身,其实一直都在努力的试图稳定局面、挽回局面。
奈何志大才疏,没能有所作为。
但志大才疏并不是错。
人的天资,本来就有高下之分。
霍鸿烨坐上镇北军少帅的位置,又不是凭借什么见不得人的作弊手段硬坐上去的,纯粹是因为他姓霍。
最重要的是霍鸿烨这几年,的的确确是在和北蛮人作战。
而且他从未拿镇北军将士的人命,去换取胜利、换取战功……
冤有头。
债有主。
株连是封建遗毒。
张楚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没这种遗毒。
所以他能够不将对霍青的仇恨,蔓延到霍鸿烨身上。
甚至还能坐下来,和霍鸿烨心平气和的聊上几句。
但不找霍鸿烨算账,已经是张楚所能做到的极限。
想他襄助霍氏?
不抱歉,办、不、到!
“有些话,早些年我就跟想你说说。”
沉默了许久,张楚终于开口了:“北蛮人是怎么跨过的永明关,又是怎么打下的北四郡。”
“你心头有数儿。”
“我心头也有数儿。”
“我这个人,其实很自私。”
“没那么多忧国忧民的高尚情怀。”
“我只在乎我身边的亲人、兄弟、朋友、部下……”
“只要他们都没事儿,说实在的,你家老爷子玩儿什么时手段,我真不在乎!”
“偏偏北蛮人入关,害死了我很多亲人、兄弟、朋友、部下……”
“还害得一个白头发的家伙,至死都不愿意留块碑!”
“北蛮人,这些年我前前后后也宰了六七万。”
“和他们的账,我算得七七八八了。”
“剩下的血债,该算到谁头上,你知、我也知。”
“你人不坏。”
“镇北军的将士们,也都是保家卫国的好儿郎!”
“看着你们的面子,我和我北平盟,不会掺合你们和王真一之间的争斗。”
说着,他提起面前的酒杯,与霍鸿烨面前的酒杯碰了一下:“今日我来见你,全的是昔年我与镇北军诸多弟兄的袍泽之义,和这些年你对我的提挈之情!”
“欠你的。”
“我早就还清了。”
“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
“我过我的独木桥。”
“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再见面,说不定就是敌人了!”
言罢,张楚仰头一口饮尽,然而放下酒杯,起身离去。
霍鸿烨紧咬着一口钢牙,一言不发的目送张楚离去。
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仿佛记起了什么他不不愿意记起的噩梦!
第602章 为什么
深夜。
酒尽人散场。
张楚独坐在行营中,借着一盏孤灯,慢慢擦拭紫龙刀。
他又想起了白头佬。
那个家伙要是还在,那该多好。
至少有什么看他不明白的事情发生时,能有个人一起合计……
张楚黯淡的叹息了一声,郁郁的回刀入鞘。
“笃笃笃。”
行营外传来三声低低的叩门声。
张楚闻声,闭上双目沉静了片刻。
再睁眼时。
他眸中已经再次亮起如刀光一般凛冽的光芒。
“啪。”
他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窗户打开,身披士兵甲的人影,无声无息的跳窗而入,于堂下单膝点地,垂首低声道:“卑下拜见主上。”
张楚淡淡吐出一个字:“讲!”
“卑下连夜拷打了一百名北蛮武者,已确定乌氏部落方位!”
堂下的人影,毕恭毕敬的回道。
张楚:“此去脚程几何?”
“快马加鞭,两天一夜可回!”
张楚:“向导呢?”
“万无一失!”
张楚一把抓起身畔的紫龙刀,起身大喝道:“传我命令,将北营集结,一人双马,带足三天三夜的饮水和口粮!”
“孙坚,牛十三,各率三百精锐,并入护卫队!”
北疆战事已经完结。
他之所以还留在永明关,等的就是这件事!
“喏!”
门外响起值夜护卫们铿锵有力的应诺声。
沉重而纷杂的脚步声,瞬间惊醒了静谧的夜!
张楚将紫龙刀佩到腰间,再从怀中取出一块雕有龙虎纹路的纯金腰牌,掷于堂下人怀中:“带着你的人,去找孙坚,随军出击!”
“喏!”
堂下的人影收好的腰牌,起身从窗户跳出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张楚按着紫龙刀的刀柄,眺望着太平关的方向,目光明暗交杂。
白头佬。
这事儿,我去办了!
你要怪。
就来梦中找我吧。
……
三千轻骑,趁夜奔出永明关。
雄浑而巍峨的关墙上。
闻声赶来的冉林,王真一,霍鸿烨,静静目送着这支骑兵,三人的神色,都异常复杂。
他们先前并不知道张楚会出永明关。
但接到张楚北出永明关消息的瞬间,他们就想到了原因。
因为这并不难猜。
以张楚的生平,他会北出永明关的原因,有且只有一个……
但他们依然不敢置信。
到了他们这个位子,哪有还有真将情义这两个字儿当成一回事的人?
如果有,为什么他以前没有见过。
如果没有,张楚这又是在做什么?
他们的理智,令他们去质疑,去辩驳。
但他们的本能,却令他们羡慕,嫉妒。
羡慕一个都已经死了,还拥有他们从不曾有过的珍宝的死人。
嫉妒一个都已经死了,还有人肯为了他傻乎乎的带着几千人去草原拼命的死人。
……
在向导的带领下。
三千铁骑一路向北,深入天极草原。
到天明之时,张楚四下张望,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作为参照物的高山。
入眼所见,除了枯黄的草场,还是枯黄的草场。
偶尔有山丘,都是那种一鞭之下,便能轻松跨过的平坦山丘。
沿途倒是路过了好几个北蛮部落。
白色的羊群,在枯黄的草原上的格外的显眼。
但张楚都只是远远的望上一眼,就下令兵马绕道,不要惊动了远处的北蛮部落。
北蛮人太多了。
杀不完。
他此行的目的,只是乌氏。
并不想节外生枝。
但他偃旗息鼓,息事宁人。
一路上经过的那些北蛮人却并不这样想。
才深入草原三百余里。
他们屁股后边,就赘上了一些鬼鬼祟祟的北蛮牧民。
走到四百里,赘在他们屁股后边的北蛮牧民,已经有小五百。
北蛮牧民,可不是什么纯良的生产者。
他们拿起鞭子能放羊,拿起刀子能劫掠,穿上皮甲就敢攻城掠地!
当年张楚还在锦天府做四联帮帮主的时候,就常常听说,又有老走北蛮路线的商队,因为犯了北蛮人的什么什么忌讳,在草原上栽了水,无一生还的消息。
那时张楚就怀疑过,北蛮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忌讳,到底是真忌讳,还是北蛮人编出来杀人越货的借口……
张楚见势不对,想要清理掉这些草原鬣狗。
但草原上很难设伏。
三千兵马的动静,也很难瞒过这些生在草原,长在草原的鬣狗。
张楚试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