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大离,从军并不是一条好出路。
民间流传着一句话: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
就算是普通的农家子弟,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从军。
像姬拔这种家中有飞天大佬坐镇的大家族子弟,就算是因为纵横疆场之志从军,也决计不会从一个大头兵做起!
玉璧岂能于瓦片混为一谈?
但姬拔就是从最底层的十夫长做起,花了五年时间,才做到了统辖三千兵马的未将……这五年,他可真是与部下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当年南迁五百里。
张楚与姬拔同在前军为将。
好几次若不是张楚拼死杀入重围拉这厮一把,他早就死在南迁五百里上了……
哪个大家族历练族中子弟,会这样历练?
几个肾啊?
这么能生!
……
“你问咱?”
姬拔倚着靠背,脸色说不出嘲讽:“咱问谁去?”
张楚一凝眉,提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一碗酒:“你不知道?”
姬拔端起到酒碗与他碰了一下,醉眼朦胧的直摇头:“真不知道。”
张楚端起酒碗干了,咂着嘴沉默了几息,沉声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不方便说,当我没问!”
“咱兄弟,有啥不好说的!”
姬拔挥手了挥手,不在意的悠悠道:“咱这姬姓儿吧,应该是个大姓儿……”
张楚:“应该?”
姬拔点头:“应该……很多事,都是咱晋升六品后才知道的。”
他提起酒壶,先给张楚满上,再给自己满上:“咱晋升六品后,回过一次家……衣锦还乡嘛!”
“那时咱才知道,咱家祖上出过大人物……你别问咱有多大,咱也不清楚,反正比你我能想到的大人物,还要大就对了!”
“咱也不知道那位大人物老祖宗,当年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反正从咱曾祖爷爷那一辈儿,就举族拆分了。”
“到咱这一辈儿,虽然还有些粗浅的家学武艺,但连吃饭都快成问题了,还练什么武?”
张楚若有所思:“你爷爷的爹……”
姬拔翻了个白眼:“你怎么骂人呢?”
张楚懒得理他。
苛于生产力不足和医疗卫生条件落后,大离的人均寿命很短不到五十,年能过六十者,已算高寿。
姬拔爷爷的父亲……
三辈儿人。
一百五十年?
大离立朝前后?
难不成姬家那位大人物老祖,是前朝高官?
很有这个可能啊!
旧日的王朝被推翻,旧有的功勋贵族、达官贵人们,一起从云端跌落尘埃。
而封建王朝的更替,总是和血腥的杀戮脱不开关系。
如果姬拔的曾祖,真曾是前朝高官,为避大祸举族拆分,缩小被打击面积。
恰巧,一百五十年前,正当飞天遍地、气海不如狗的武道昌盛之世。
那时的高官,绝对个个都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变态猛人……
说得通啊!
张楚思索着,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然后并未将这个猜测告诉姬拔,而是转而问道:“那你此次卸甲归族,也是族中长者相召?”
姬拔歪了歪嘴,颇有些不屑的说道:“他们倒是早就召咱回去了,说是主支那边的族长召见咱,咱没搭理他们……一没花过他们一个大钱,二没吃他们一碗小米,凭什么他们说召见,咱就得巴巴的凑上去让他们横挑鼻子竖挑眼啊!”
张楚笑着点头:“是这个道理!”
“干!”
姬拔端起酒碗敬张楚。
“干!”
张楚端起酒碗,羊头一口饮尽。
姬拔抓起袖子,抹着嘴笑道:“咱这边儿你就甭担心,等咱回家安顿好了会想法子知会你一声,往后要有什么需要咱出把力气的活计,别跟咱客气,尽管知会咱一声。”
张楚:“放心吧,真要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不会跟你客气的……我不跟客气,你也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说着,他随手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推了过去:“我不知你家里什么情况,但有点儿钱傍身总不会错……别嫌多,你知道我不差钱,也别嫌少,我手下毕竟还有那么多弟兄要养。”
姬拔瞥了一眼:白银五万两。
他不由的笑道:“也就是你张楚,做得出这种事儿!”
张楚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提起酒壶给他满上:“得空了,多来我太平关转转,好酒好肉管够……我的朋友,不多了。”
姬拔端起酒碗:“一定!”
……
当天傍晚。
姬拔就离了锦天府。
他醉醺醺的骑上了一匹枣红色的健马,方天画戟扛在肩上,吊儿郎当的顺着夕阳一骑绝尘。
他出走半生。
归去已不再年少。
张楚立在城墙上,目送他消失在地平线尽头,心头亦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苍老感。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但散得多了。
人也就老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刘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身后,低声道:“楚爷,有个事儿,得您去看看。”
张楚没回头:“何事?”
大刘:“我们找到二哥了。”
张楚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余二?”
大刘:“是的,楚爷。”
张楚:“在哪儿?”
大刘:“城西……”
张楚转过身,“噔噔噔”的跑到城墙的另一边,眺望残破的锦天府。
哪还有什么城西?
第608章 岁月催人老
破败的锦天府,在残阳中静静的燃烧。
这座城中行走的每一个人,都像是失了魂的行尸走肉。
他们望着满目疮痍的锦天府,眼神中说不出的迷茫。
胜利的喜悦和热情终将消退。
人们最终都还得面对现实……
现实是什么?
现实是一座死城。
一座废城……
近在咫尺的故乡。
回不去的故乡。
……
张楚和大刘一前一后走进一片曾名为牛羊市场的残骸中。
仿佛羊肠小路一样的街道两侧,是一幢幢房屋坍塌后形成的废墟。
废墟之中,已经有了一些零零星星的人影。
有老有少。
有男有女。
他们正在用双手,努力的清理着一片片曾名之为家的焦土和残骸。
张楚从他们面前走过。
他们扔下手头的活计,快步走到街道两侧,默默的向他长揖不起。
张楚没停步。
也没回头。
目不斜视的一步步的走过长街。
他们的礼。
张楚受得起。
也必须得受。
他是回来了。
可有很多人。
再也回不来了……
这片张楚曾经了如指掌的区域。
如今已经找不到任何眼熟的地标性建筑和物体。
但那一股越来越浓郁的熟悉味道,就像是路引一样,指引着他,向着牛羊市场中心走去。
张楚甚至能分辨出,这股味道里,缺了那几味辛香料。
“老二这是要砸我的招牌啊!”
他偏过头,对大刘笑道。
大刘跟着笑了笑,目光却注意到,大哥的双眼有些泛红。
再往前行了几步后。
像坟堆儿一样的密集残骸中,突然出现了一段儿平整的地面儿。
在那块地面上。
一间破破烂烂,看起来挡不住也挡不住雨的木板平房,突兀的耸立在残骸之中。
平房外拉着遮雨的油布。
油布下一侧摆着几张用破木板钉起来的简陋桌椅。
另一侧架着一口大铁锅,还咕嘟着热气儿。
张楚只是扫了一眼,目光就定格在了挂在油布上的木板招牌上。
那是一块很简陋的招牌,就是在一块厚实木板上用红漆写了几个字,字还写得一个大一个小,就像是刚进学的稚子的涂鸦之作。
简陋的招牌,经历了太多的风雨,红漆写成的字迹,已经脱落得七七八八。
只能勉强辨认出字迹:张记杂碎汤。
但张楚一眼就认出了,这块招牌,就是当年牛羊市场第一家杂碎汤摊子开张时,他亲手写的招牌。
当年锦天府大撤退,余二什么都没带,就带着这块招牌,去了北饮郡。
后来在太白府开杂碎汤摊子的时候,挂的就是这块招牌。
没想到,他最后又带着这块招牌,回来了。
不知怎么的,张楚看到这块招牌,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止都止不住……
……
余二站在大铁锅后,远远的就望见了张楚。
但他没有迎出来,就像一个见惯了大场面的酒楼掌柜那样,气定神闲的等待食客上门。
只是一张沧桑的老脸,都笑出褶子了……
“楚爷。”
他轻声呼唤。
张楚用力的搓了搓面颊,换上了一脸笑容,大步走进杂碎汤摊子里:“小二,来碗地道的杂碎汤,敢拿次货忽悠爷,小心爷点了你的摊子!”
“哈哈哈!”
余二大笑:“左右是您自个儿的摊子,您要不心疼,尽管点!”
他揭开锅盖,鲜香的麻辣味道扑鼻而来。
张楚瞥了一眼,就见大锅里隔水温着一大碗面上漂浮着厚厚一层红油的杂碎汤。
他又笑了笑。
这老货,说他蠢吧。
他又精到可以提前打听好自己的行程,预备好吃食等他来。
可说他精吧。
他又蠢到冒着随时都可能城破家亡的危险,拖家带口回锦天府坚守他们的家。
张楚的确没想到。
当年那么多弟兄,结果竟然是看起来最现实、最老成的余二,最为理想主义……
张楚笑着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余二忙开了。
“浑家,把俺藏的那半坛子老酒温好了,送出来!”
“来了来了!”
“老大,老二,出来给伯父磕头。”
“来了来了!”
……
“乌大少的事,办清楚了?”
余二一边给张楚斟酒,一边低低的问道。
张楚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他酒够了,口中淡淡的“嗯”了一声,转而问道:“你的身子骨怎么样?”
余二一听,就知道大哥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当下抬了抬胳膊,笑到:“除了有些不大利索之外,都挺好的!”
张楚随手轻轻一拳砸在他胸膛上。
余二一弓腰,连连咳嗽,面颊胀的通红。
岁月不饶人。
他都已经四十出头儿了。
还没了一条胳膊,伤了元气。
怎么可能还好。
张楚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了顺气儿,笑道:“人要服老,你当你还是二三十岁,还提得动刀子,还砍得动人?”
余二擦去眼角的泪痕,笑哈哈的应承道:“您训斥的是。”
他比张楚年长。
但张楚是他大哥。
哪怕他到了八十岁。
张楚训斥他。
他也还得听着。
他也愿意听着。
“你自个儿是个劳碌命,享不了清福,我不拦着。”
张楚端起酒碗,与他碰了一下:“刚才那俩半大小子,过段时间我派人来接,你要愿意他们吃江湖饭,我就找个老弟兄教他们识文习武,将来给他们两个好位子,只要我们北平盟还在一天,他们就能享一天的荣华富贵。”
“你要不愿意他们吃江湖这碗饭我也没意见,想经商,张猛哪里有路子,想当官儿也容易,只要不为祸一方,再不济也能混个七品出身。”
“总比跟着你耽搁在这个小摊子好。”
说到这里,张楚顿了顿,又看他一眼:“你要还行,抓紧生个一男半女,家业咱们打下来了,总得交给儿子、儿女来继承,不能咱们哥几个百年之后,便宜了外人。”
方才余二唤他那俩继子出来给他磕头的意思。
张楚懂。
但他们毕竟只是余二的继子。
看在他们待余二还算亲近孝顺的份儿上。
看在他们陪余二走了锦天府这一遭的份儿上。
张楚能给他们一条出路。
但也仅仅只是出路。
和李锦天那种亲儿子,没有任何可比性。
如果那俩是余二的亲儿子……
就算不如李锦天,未来的燕西北三州内也必会有他们一席之地!
张楚在很多方面都是十分开明,十分慷慨的。
但某些方面,他又和那些食古不化的老人,没什么两样。
余二咧着嘴,眼角的笑纹里透露着温暖的笑意:“您肯赏脸给他们哥俩一碗饭吃,已经是他们的福份,吃什么,当然是您说了算!”
张楚瞧着他,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咋的,不行了?”
余二无奈的微微摇了摇头:“没少试,怎奈心有余而力不足。”
张楚扯了扯嘴角:“回头我找给大夫来给你调理调理,加把劲儿,指不定就成了呢?”
余二端起酒碗抿了一口,平静的说道:“看天意吧。”
天意……
张楚不说话了,端起酒碗一口干了,而后吐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