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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道：“原来是庄小哥，却不知苏大人与两位庄大人何在？”
庄勇道：“启禀殿下，今早出了些紧急之事，三位婆罗大人一早便离开了迷山城，嘱托小的好生伺候殿下，还望殿下莫怪。”
玄奘道：“既有紧急之事，自然不可耽搁，贫僧又怎会责怪？”
庄勇连声称谢，便领着师徒三人一路往前厅而去。
沿路之上，玄奘又想起一事，便问道：“庄小哥，贫僧进城之后，曾听人提起婆罗人、飞佘人、首陀人，却不记得我婆罗国有此称谓，只不知到底何意？”
庄勇犹豫了片刻，方才笑道：“这称谓本就是妖怪灭国之后才有的，殿下不知也并不奇怪，只是一个区分人的称谓罢了。
所谓婆罗人，指的便是如殿下、三位大人这等身份尊贵之人，受万民敬仰，才会以故国为名。
如小人这等飞佘人，祖上都是家世清白之人，灭国前便为各位婆罗大人效力，当年跟随他们一同撤入这迷山城，有幸得以在内城中生活。”
玄奘追道：“那首陀人呢？我看那外城极为破败，他们的生活也极为清苦，为何苏大人不管不问？”
庄勇却似是不愿多提那首陀人之事，只是含混道：“山中生活不易，大家的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这些百姓入城之时，内城早已住满，他们也只能住在了外城，日子清苦些也是无可奈何。。。。。。到了，三位大人请坐，小人这便去厨房取来斋菜。”说完，他行过一礼，便匆匆转身离去了。
片刻之后，那庄勇端着些新鲜的果蔬走了出来，供玄奘师徒享用，却绝口不再提那关于首陀人之事。
待得用过了早膳，庄勇又道：“太子殿下，婆罗大人曾告诉小的，您有意去城中看看那些百姓，却不知打算何时出发？”
玄奘道：“眼下闲来无事，自然是立刻便去。”
庄勇点头称是，便取来了一件麻布衣物请玄奘换上，说是为了避免引得百姓注意，当然，八戒与沙僧明显是妖族，自然也不便跟随。玄奘想想当日进城那般情景，也觉得有些道理，便依言照做。
待得乔装改扮完毕，玄奘跟在庄勇的身后，便朝着府外走去。
第1438章 忍无可忍
迷山城的内城干净整洁，百姓也大都彬彬有礼，与寻常城镇并无太大区别，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是大略转了一圈，玄奘便道：“庄小哥，不如咱们去外城看看，如何？”
庄勇忙道：“大人既有此意，小的自当遵从。”于是，二人便又出了内城，往外城走去。
因为换过了一身飞佘人的麻布衣物，再加上八戒与沙僧又遮住了面孔，这一次外城的百姓倒没了之前那般畏惧之色，只是会在众人经过时躬身行礼，也没有人再跪拜了，让人觉得心中轻松了不少。只是此时近看那些人的生活，却是比想象中还要清苦许多，也让他心中更觉不忍。
众人正沿街闲逛，却忽然前方传来了喧闹之声，庄勇顿时脸色一变，一把拉住了玄奘，惊叫道：“殿下小心，前面去不得了。”
玄奘奇道：“前方发生了何事？为何去不得？”
庄勇顿时一脸难以启齿之色，支吾了半晌，叹道：“小人差点忘记了，今日是妖神抓人的日子，若是殿下靠近，只怕也会有危险，小人可担待不起。”
“妖神抓人？”玄奘大吃一惊，连忙定睛看去，便见一队人身兽头的妖怪正在那些帐篷中来回穿梭着，不时抓住一些百姓，用绳子捆个结实，穿成了一串扯在身后。
而更加令人诧异的是，那些百姓根本不敢反抗，甚至于不敢躲避，一个个都是老老实实地跪拜在地，便像是任由对方挑选一般，偶有被抓之人发出惊呼之声，却也会立刻闭上嘴，使得一切都显得诡异至极。
玄奘又惊又怒，忙道：“这些妖怪为何抓人？”
庄勇一脸苦涩地道：“妖神抓人，自然是为了当食物，他们每年都会来上几次，抓个几十人就会自己离开。”
玄奘叱道：“岂有此理，莫非你们便眼睁睁看着他们将百姓活活抓走？你们手中有刀有枪，却为何不肯守护百姓？”
庄勇摇头道：“殿下莫非忘记了？这狮驼国本就是妖国啊！这些妖神本就是国王属下的军士，奉旨前来抓人，若是我们反抗，却只会惹来更多更强大的妖神，到时候，送命的可就不是区区数十人了，而是我全城百姓啊。”
玄奘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不再怪他，只是一脸悲哀地道：“莫非这狮驼国中的其他城池也是如此？”
庄勇道：“小人听说，像迷山城这样人类城镇大约有六七十个，每年被抓走之人当不下五千之数。”
“每年要被妖怪吃掉五千人？”玄奘顿时呆立在当场，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母国竟然落得如此悲惨境地，所有百姓都如同鱼肉般被妖怪挑选，却根本没有人敢加以反抗。
“不，不可如此！”玄奘断然道：“我婆罗国百姓从无过错，又怎可遭此罪过？贫僧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人抓走，定要阻止他们。”说着，他便要迈步上前，将那些无辜的百姓救下，却忘记了，自己根本就没有降妖除魔的本事。
“殿下，万万不可啊！”庄勇一脸焦急地劝道。
玄奘冷声道：“同为一国百姓，你为何阻我救人？”
庄勇苦着脸道：“殿下有天大的手段，救出区区数十人自然是易如反掌，不过，若等你离去之后，我迷山城百姓又该如何自处？难不成，殿下还能留在我狮驼国中，守护我们一生一世？”
“这。。。。。。”玄奘听得这话，顿时便失了气势，不错，若不能守护一国百姓，救这区区数十人又有何用？即便是真能打跑了这些妖怪，却也只会害了更多的百姓。
一时间，取经和救人两件事，在他心中反复拉扯着，让他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
庄勇见玄奘低头不语，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之色，轻声道：“殿下，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玄奘抬头看向那些正在继续抓人的妖怪，沉默了许久，终究长叹一声，转身而去。
回到婆罗府之后，玄奘借口身体劳累，返回厢房休息，却也将八戒与沙僧一并唤了进去，只看他那一脸肃然的神色，俨然已是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却说那一队妖怪精心挑选了三十个百姓，用绳索捆成了一串，兴高采烈地出了迷山城。然而，还不等他们走远，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暴喝道：“呔！妖怪，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在此胡乱抓人？”
众妖一惊，回头看去，却见三道人影正大步追来，中间之人白面光头，像是个人类，而左右两边之人一个猪头，一个青面獠牙，倒像是同为妖族。
那妖怪中的领队乃是个猫妖，已有半步大圣修为，便一脸诧异地道：“我们乃是狮驼城征粮队之人，你们又是哪方人马？为何阻我们征粮？”
玄奘一听，这些妖怪果然是将百姓当做了粮草，不由得怒从心起，大喝道：“你们这些妖怪，将这么多无辜百姓当做食物，实在是罪大恶极。今日我苏伽罗在此，绝不会让你们伤到我婆罗国任何一人。”
猫妖一愣，惊道：“你说的这是什么废话？谁家妖族还能不吃人？不怕告诉你，这批粮人乃是陛下下月初大祭急用的，若是他老人家怪罪下来，你们可担待不起。”
玄奘怒喝道：“便是混天大圣亲至，我也绝不与他善罢甘休。八戒，悟净，还不快快出手救人？”
八戒与沙僧无奈对视了一眼，只得各自取出兵刃，朝着那队妖怪杀了过去。
以这二人的身手对付一群尚未渡劫的妖怪，实在是小材大用，不过片刻间，那些妖怪便被杀得哭爹喊娘，死伤遍地。只是这二人似是有些心不在焉，打斗的招式也是破绽百出，一不留神，竟然被逃走了好几个，其中还包括了那头领猫妖，着实是丢尽了脸面。
玄奘倒并不在意那些妖怪的死活，待得敌人都没了踪迹，便连忙冲上前去，将捆绑百姓的绳索解开，道：“各位百姓放心，今日有贫僧在此，绝不会让那些妖怪伤害你们分毫。”
谁曾想，那些百姓却并没有感恩戴德，也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呆呆地看着满地妖怪的尸体，脸上满是愕然之色。
忽然间，一个百姓扑在了妖怪的尸身上，竟是失声痛哭起来，紧接着，所有人都忍不住抱着那些飞禽走兽的尸身放声大哭，便好像死的不是要吃他们的妖怪，而是他们的至亲之人一般。
这一幕的出现，着实让玄奘师徒愣在了当场，看着满地哭得凄惨无比的百姓，玄奘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母国竟然是如此的陌生。
第1439章 传说
八戒见这些百姓只是哭喊，却迟迟不肯离去，也是渐渐心生不耐，骂道：“你们这些首陀人，莫非是得了失心疯？妖怪要吃你们，我师傅好心救你们性命，你们不感谢我师傅，却抱着那些妖怪哭个什么劲？再敢聒噪，当心老猪让你们好看！”
八戒本来嗓门就大，这一发起火来，声音直如雷声滚滚，顿时吓得众百姓收了哭声，怯生生地朝着他看去。
不料，这不看还好，一看却像是让他们发现了什么，众人眼中都闪出了希望的光芒，纷纷扑到了八戒的身前，拼命地磕起了头来。还有一些人看八戒身前已经挤不进去了，便转而寻找沙僧，跪在沙僧面前也是叩首不停，却唯独没有人去找玄奘的。
眼见许多人已是磕得额头见血，玄奘自然心生不忍，忙道：“各位百姓，你们无需害怕，我这徒弟不会伤害你们的，若有什么请求，只管说出来便是，无需行此大礼。”
玄奘此时还穿着麻布衣物，看起来还是飞佘人打扮，因此这些百姓对他也少了几分畏惧，至少是不至于不敢说话了，便有人大着胆子道：“飞佘大人，请您帮我们求求妖神大人，让他吃了我们吧。”
“什么？”师徒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面面相觑，八戒奇道：“老猪当年在福陵山也做过妖怪，可任谁落到老猪手里，不是吓得屁滚尿流，只知道求我口下留情？这般求着被妖怪吃的人，老猪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当真是开了眼了。”
玄奘也问道：“各位百姓这是何意？为何好好的性命不要，反倒求妖怪吃了你们？”
一人答道：“大人定然是天生的飞佘人，又哪里知道我们这些首陀人之苦？若不能将自己的性命奉献给妖神大人，我们岂不是生生世世都要做首陀人，生活在外城，受那无尽的饥寒之苦？”
玄奘更是奇怪，问道：“这又是何说法？”
那人道：“大人莫非没见过城外那婆罗神？”
“婆罗神？”玄奘略一思忖，便想起了城外那尊浑身挂满枯藤的巨像，道：“莫非门外那尊巨像，便是你口中的婆罗神？”
那人点头道：“正是，那婆罗神便是我狮驼国人类的祖先，传说他来到这狮驼国之后，与妖神大战一场，不幸殒命于此，他的头颅，便是化作了婆罗人，他的身体四肢，便是化作了飞佘人，所以，婆罗人便是天生的首领，而飞佘人正是国家的手足栋梁。”
这种关于先祖神灵的传说，倒也并不算稀罕，许多地方都有类似的传言，玄奘疑惑道：“那首陀人呢？你们又是什么所化？”
那人叹道：“首陀人便是婆罗神身上所生的那些毛发所化，当年若非被毛发遮挡住了双眼，他也不会被妖神所杀，所以，首陀人天生便是罪人，不能与尊贵的婆罗人说话，更理应受尽世间的苦难责罚。而唯一洗清我们身上罪孽的方法，也只有请妖神大人吃了我们，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转生为飞佘人，从此进入内城生活了。”
玄奘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古怪的传说导致首陀人生出了这些奇怪的念头，甚至甘愿被妖怪吃掉。他忙劝道：“大家不必如此，贫僧自幼熟读佛经，从来不曾听说过什么婆罗神，更不会要你们被妖怪吃掉，你们千万莫要相信这样荒唐的流言。”
只可惜，上百年的传说，可远远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够解释清楚的，这些百姓见玄奘不肯帮他们，便干脆不再理他，只是苦苦哀求八戒和沙僧，看起来，除非是今日被吃掉，不然他们定不肯善罢甘休。
眼见这场面已是陷入了僵局，玄奘正觉得束手无策之际，却忽然听得后方有人大喊道：“王子殿下，你们怎么跑来了这里，当真是让我等一阵好找啊。来人，快快保护殿下，莫要让他们被这些首陀人玷污了。”
众人连忙循声看去，却见苏哈三人正带着一队飞佘人士兵赶了过来，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那些百姓一见到这般场面，顿时大惊失色，也不敢再纠缠八戒与沙僧，慌忙便爬起身来，四散奔逃而去，看那样子，倒是比见到妖怪还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