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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客厅,少年推开了书房的门。书房内,一桌,一椅,一书柜。书柜上下两层,每层又分为三个小格,每一格都排满了整整齐齐的古卷。从书皮背面可见一个个古色古香的字迹:
《鬼谷子》、《开平星占》《四书五经》《庄子》《抱朴子》《灵台秘苑》《颜氏家训》《从政录》……,这里面的许多书即便一些大学问家也很少涉及,更别说出现在现代年轻人的书架里了。这些古代典藉边角都卷了,页面也有些泛黄,显然书的主人并非买来仅为装潢,而是用心的在阅读。由上到下,整个书柜里全都是中国古代的典籍,而像《基督山伯爵》《战争与和平》《茶花女》《包法利夫人》这些所谓的收藏家们装点门面的国外名著却是一本也没有。
除了书柜里,书房的木门旁,紧靠着墙壁的书桌上也‘卧’着一排厚厚的古书,那排书绝大多数却是唐诗宋词,其中夹杂着《禅宗》《阅微草堂笔记》《世说新语》等几本书,显然是书主人最近正在翻阅的书典。
书桌上方,一块一米长,一尺宽的白净宣纸上写着三个词语‘修身、治国、平天下’,这七个字蛇走龙飞,笔力雄浑,其字里行间有股席卷天下,气吐山河的气势。若是公园里的老人见到这幅字画必会更为惊叹,尽管只是简简单单几个字,其意境之高居然不在他官场几十年悟得的人生大道之下。
如今正是和平年代,哪里来的治国,更无天下可平。余下的,其实也就是‘修身’一项了。这行自勉铭文的后下角贴着一个表格,那是少年的生活作息表,事情安排非常精确。表格上,在每日的晨练,早点之后,赫然便是‘静神’!
打开灯,少年将手中软剑挂在书桌上的墙壁上。闭目微息,林君玄从笔架上取了一只上好狼毫打造的毛笔,书桌上,一方早已有放好的砚台,一小块墨条。还有一卷放在砚台旁的宣纸。少年将那狼毫笔放在砚台旁,又取了墨条,在砚台中加了些水,然后用墨条慢慢的磨起墨来了。
磨墨是个耐力活,要想写出的毛笔字墨迹均匀,饱满,墨条磨出的墨是最好的,在这个生活节奏忙碌的现代都市,已经很少有人能静下心来写毛笔字了,更别提磨墨了。要磨出好的墨汁需要一个小时,甚至更长。少年拿起磨条,运动手腕,在砚台内慢慢的划着一个又一个圈,如此不断重复持续一个多小时。整个过程少年做的心平气和,没有丝毫烦躁的神色。
一个半小时后,墨磨好了,硕台内散发出一阵淡雅宜人的墨香。摊开卷起的白色宣纸,用镇纸压住,少年并没有马上挥毫铺墨。信步走至临窗的书柜旁,抽出一本厚厚的书,翻至书签页,朗诵起来。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这是宋词,是文天祥的《正气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是李白的《侠客行》。
……
少年手握着书卷,左手负在身后,临着窗便在这狭小的房间内吟诵起来。书法可以静心,可以养神,可以去除心中所有的烦恼、杂念,唯有心无杂念,方能写出笔势奇雄的的书法来。
在古代,曾经有位大书法家,皇帝让他写个‘天下第一’以拓写在皇帝赐号的一座山峰上,那位大书法家也是当朝的一代名士,得皇命后,他沐浴持斋,在房中闭门不出,也不弄笔墨,只一味奉读古代诗词,一月之余还没有动静,这很受众人非议。这位大书法家无奈,只得出来,提前动笔。虽是提前动笔,但‘天下第一‘四个大字,这位大书法家写来却是一气呵成,气势雄浑,气壮山河,书法一处,震慑群臣,众人这才明白他为何闭门不出,只读古诗。后来,这个读古诗练书法的习惯渐渐被名人士子接受,流传下来,在古代被奉为经典。少年读古诗,用意也是如此。
古诗可以练气,练神,当心神与书中意境相合时,下笔便有如神助,一气呵成,爽快之极。
林君玄就着窗口的光芒,一遍遍的读着古诗,心神浸淫其中,揣摩诗人当时写诗时的意境。渐渐,只觉一股天地浩然之气在胸腹间奔腾回流,那股气机越来越大,几乎不吐不快。
猛的抓过狼毫笔,在砚台内一转,蘸满了饱满的墨汁,少年心与气合,手腕一动,狼毫笔便在白色宣纸上蛇走龙飞,少年那一刻的气势震天慑地,仿佛宋代文人巨魄文天祥附体,又似那书桌前执笔的,不是一个年轻人,而是一位腹藏天下,挥斥方遒的唐代剑仙。
一口气尽,几个字已跃然宣纸上,将狼毫笔放置砚台上,少年凝视着自已刚写的字:天地有浩然之气!
这几个字,语出自孟浩然。当文天祥揣摩这句经文时,说出‘吾善养吾之浩然之气!’,一个‘浩然之气’道出了千古文人士子心中的坚守。目光掠过这一行字,少年眉宇间掠过一丝阴郁。这是一个被物质所奴役的时代,所有的人都在追求奢华的物质生活同时而丧失了内在的精神追求。那个抱元守一,以天地浩然之气养身,以追求内心通达为圆满境界的风华古代早已如烟花一般,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心中喟然一叹,少年心中思绪此起伏彼。人生如白驹过隙,匆匆百年,管你富甲一方也好,管你贫穷也罢,上至一方政要,下至普通百姓,终究要化为一坯黄土。生命的满足,不是来自于物质的富足,而是来自内心的圆满与修持。古代文人士子,向来出身清寒,但这些坚持内心操守的人,即使没有吃过山珍海肴,但他们的内心同样的富足。若是一味汲汲于物质享受,与那庸庸碌碌的蝼蚁又何异?
定了定神,少年打断了飞扬的思绪。倒了杯茶,同时打开了窗户处的座机的留言功能,然后来到书柜旁,林君玄开始挑选今日要读的书。
“君玄,老妈给你买了一套房子,临街的,就靠近你现在住的地方。这次就不要再坚持了,你做的许多决定,老妈都没有反对过,但这次你一定得听妈的。钥匙我托人给你舅舅了,他这几天应该就会过来找你的,啊,我还有事情,先忙了,拜,宝贝,老妈爱你!”一个好听的女子声音首先从座机里传来,单是听声音就可以判断出电话的另一头,必然是个美妇人。
“嘟!”的声音后是第二个留言:
“君玄啊,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事考虑好了没有?给你打电话老是不在,算了,我亲自过来一趟。嗯,想一想,我明天抽空十点多过来,记得帮我开门啊!”一个中正平和的中年男声从电话里传来,少年在书架间挑选的手指停了一下,那是他舅舅的声音。
……
林君玄继续在书柜上挑选,片刻之后,他从书柜里挑出了那本《阅微草堂笔记》。《阅微草堂笔记》是清代著名学者纪昀纪晓岚晚年所作的笔记小说集。主要记叙狐鬼神怪故事。
少年坐在书桌前看书,只看了几章,客厅里的门铃声响了。
第一卷 少年林君玄 第三章林氏夫妇的说客(上)
拥挤的楼际之间,人流汹涌,一辆黑色‘法拉利’停在弄道中,几乎将这狭窄的弄道全部堵住,路过的行人只能侧着身才能从车身两侧过去。尽管这辆车对来往的行人造成了极大不便,但路人却没有多大抱怨,更多的却是惊奇和羡慕——这是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轿车。
弄道虽窄,但罔顾这一事实的车主并不少,一些楼层的大门边就停着一些轿车,但大都是些低档的车,很少有法拉利这类的。倒不是开法拉利有多么了不起,而是一部拥有法拉利的车主绝不应该出现在这类专为工薪阶层准备的楼房里。这就像是一件华丽的旗袍,却被扔到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
法拉利车旁,一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站立在一栋相对比较干净的楼层下。奢华的生活并没有让他变得大腹便便,相反,他似乎保留着一副成功人士中少见的好身材。脸上也没有那种有钱人无时无刻不流露出的高人一等。
按了门铃后,他便在门铃一旁等待,神情显得略微有些焦躁,时不时的露出低头沉思的神色,似乎心里在踌躇着什么。
‘滴!~’当门铃的那一头传来声筒被拿起的声音后,中年男子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君玄吗,我是舅舅!”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吸引人的磁性。
“舅舅,上来吧!”声筒的另一头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一句,声筒的另一头便传来‘嘟嘟’的声音,随后大门门锁里发出‘啪’的脆响。
“这孩子!”中年男子摇头苦笑,拿另一头的少年毫无办法。即便是他这个舅舅,他也是毫不给面子,说断就断。这倒不是他这个侄子,有多傲气,而是这是他的本性,但正是因为这样,他更无奈了。
拉开门,李羽凡踏着楼道往前走,心中一边思考起来。林君玄是他的外甥,也是他姐的独子。林氏夫妇经营着深城最大的天诚集团。这个集团最开始的时侯,不过是个注册资金不过几万的小企业,但在林海的经营下,慢慢的越做越大。在经营公司的过程中,林海本人所展现出来的经营天赋渐渐受到一些投资巨鳄的关注,一笔笔资金投入到了天诚,有了这些新生资金的注入,天诚如今已成为一个跨国性的集团,其公司业务已遍及日、韩及东南亚,正迅速向南、北美洲及欧洲渗入。
天诚集团董事会如今有十多位董事,控股不等。林海尽管没有完全掌控住公司。但百分之四十的控股量,相对于其他才百分之几控股量的股东来说依然坐实了董事长的位置。而私下里,林夫人还握了约百分之十的股份,十几位股东都和林氏夫妇的关系都非常不错,从这个意义上说,尽管天诚由一个独资企业变成一个融资集团,但林氏夫妇依然保证了自已对公司的绝对控制。
林氏夫妇很早就出来联手创业,所以林君玄很小的时侯便被丢下来由保姆照顾。林夫人虽然很不舍,但林海深受西方思想的影响,认为这种独自成长的环境有助于从小培养他的独立性。而最后,林海凭借着自己在商场上的天赋及成功说服了林夫人。
但事有一利必有一弊,独立的目的是达到了,而且目前看来是远远超过预期。但是另一个问题也来了。一个从小离了父母,独立生活的小孩,思考的东西远比其他小孩想得多。在其他小孩还在想着编个理由向父母要钱买零食的时侯,林君玄已经默默的一个人坐在那里,思考一些其他的东西了。
等到林氏夫妇发现这个错误的时侯,想要纠正的时侯,已经迟了。现在,即便是林海,如今也不知道他这个儿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在想些什么。原本在林海的计划中,十七岁之前,让孩子过着和一般人相同的普通生活,十七岁之后,再让他接触到公司业务,以及上流社会。但最终的结局却出乎意料。
林氏夫妇想把孩子接到身边,但林君玄舍弃了父母赠予的豪宅,却选择了在这样一片不起眼的平民小区里居住。从小培养的独立性,让林君玄足以通过自已的双手,获取一份维持这种平淡生活所需的收入。
正想着,李羽凡已经走到了门口,防盗门打开着,林君玄站在门口处,淡淡的叫了声:“舅舅。”
李羽凡取下墨镜,径直走了进去,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枚钥匙和一张纸片:“呐,这是你妈让我交给你的,纸片上有新房子的地址。”
“舅舅,你知道,我是不会过去住的。”林君玄停下脚步,打开客厅里的日光灯的开关。
“这我可不管,”李羽凡难得的坚持了一回:“我只是个差使,把钥匙送到,我的任务就完成了。钥匙我放这儿,你要不想去住,完全可以回去跟你妈说去。”
林君玄扫了李羽凡一眼,只是一眼,他已看出这个舅舅这回是意志坚定,无法更改,便没有再坚持,接过钥匙道:“好吧,我会交给妈的。舅,我这里简陋,你就将就一下吧。”
李君玄把中年男子引入书房,拉开书房里唯一的椅子让他坐下,然后倒了一杯水。
李羽凡接过一次性杯子,看了一眼那杯中的水,笑道:“你就准备请你舅喝这种矿泉水啊?”说着,李羽凡还看了一眼书桌上还剩下一半水的矿泉水瓶。
少年脸上倒无半点尴尬,淡淡道:“水而已,不管矿泉水还是茶水都是水,解渴而已。”
中年男子放下水杯,四处打量了一翻,书房里除了书外,基本没什么。林君玄住的地方确实很简陋,能招待这个舅舅的,也就只有椅子可坐。
“真是不明白你啊,有好的房子你不住,要缩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的时侯,我甚至连路都找不到,九点钟出发,到现在十点多了才找到你住的地方。这也就罢了,连你妈拿给你的银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