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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死多少次?我佩服你,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爱慕的女人在别的男人的怀抱里而无动于衷,这份定力,我自愧不如。”
天风盯着他的眼睛,缓缓的吐纳:“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要占有她,她的心中只有尊主,让她幸福是我唯一的使命。”
他手臂一推,将武九歌推开身前,冷冷道:“你不配做刑门的掌门人,看来该去领罪的人是你了!”
他团身抱剑,夜色下纵身如飞一般掠向那艘即将开启的小船,他没有杀武九歌并非不能杀他,也非不舍得杀他,而是不屑于杀他。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只为了自己的私欲可以出卖别人的人的血不配溅在他的长剑之上,哪怕这个人同是海阁四使,与他曾亲如手足。他只知道,背叛了尊主的人便是敌人,所以从今往后,武九歌会是他的第一个劲敌!但是此刻,他要先将夫人追回,为了尊主,他知道尊主不能失去夫人,正如天一海阁,亦不能失去尊主!
顾雪色刚刚吩咐船工开船,就见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剑光闪烁,眨眼间,两名船工已经倒地身亡,咽喉处留下一道细薄的血痕。
“谁?”顾雪色陡惊,这样的剑法必然不是常人所能有,难道是武九歌变卦了么?紧接着那道黑影闪到她眼前,却没有理她,一手抓向她身后的顾倾城。顾雪色急忙抽剑出鞘,却拦不住他,情急之下一探手也抓住了顾倾城的另一只手,两人一拉扯间,顾倾城疼得轻呼出声,那人立刻放开手,跪倒在船头,沉声道:“天风恭请夫人回阁!”
顾雪色挡在他们中间,昂首道:“天风,我知道你是个正直的人,你应该看得出我姐姐在天一海阁都受了怎样的苦,我不能再让她留在这里,如处炼狱!”
“夫人的去留,只有尊主能做决定,其他人,无权带夫人离开。”天风冷冷道:“顾小姐若再阻拦,但请不要怪我剑下无情!”
“我怕你?”顾雪色陡挑秀眉,举剑相视,两人之战一触即发。
恰在此刻,顾倾城轻轻呻吟着扬首问道:“是天风么?”
天风回答:“正是属下。”他没有抬头,在他心中,主人与下属的分界极为分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逾矩半分。
而顾倾城半靠在顾雪色的怀中,因疼痛而昏迷的神志借助着万花露渐渐醒转过来,但她并不太清楚自己身处哪里,只能从颠簸的船身和四周的海浪声中猜出谜底。
第四部分 亦解难脱 与世绝(1)
她依然虚弱,却轻颤着伸出一双纤弱的手迎着天风声音所在的方向举起,纱布下掩盖了她可能凄绝到了极点的面容,但是她的声音依然柔美清灵,哀婉缠绵的低恳:“天风,求你成全我吧。五年了,我一直生不如死,如今我只渴望哪怕一天的自由。”
天风浑身剧颤,痴痴地望着她那双停留在空中的玉手,那样的柔弱无骨,无助的在飘摇的船身中轻颤,让他几乎情不自禁想将其握在自己的怀中。而她的话让他更加心痛,一瞬间呆住。
失去了眼睛的她在他心中依然美丽,绝代芳华亦如当初在尊主婚礼上惊艳的一瞬。从那一刻起,他就不仅仅是天一海阁的四使之一,还成为她最忠诚的奴仆,愿意终生都默默守护着她的人。他曾经发誓,今生决不会做任何违背她的意愿,令她伤心的事情。而这一次,是她第一次开口求他,他却无法回答。
“求你……”她依旧哀恳,声音脆弱得几乎断肠:“我不要再为他心痛了,我太累了,只想找个平静的地方,将我的孩子生下,平淡的终老一生。”
“可是,尊主爱夫人。”他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以坚定自己的信心。
而顾倾城的唇边那脆弱虚幻的微笑却苦涩的无边蔓延:“他的爱足以杀死我,而我,现在没有杀死自己的权利。所以我只有远远的逃开他,才能保住我和我的孩子。”
她摸索着过来,抓住了他的衣服,轻撼着他的身体,那双看不见的眼睛似乎能透过厚重纱布射透,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天风,这是我今生唯一一次求你,因为我现在真的不能死啊!”
她再也支撑不住,疼痛再次将她打倒,如秋叶一般滑倒时,天风本能地将她抱住,看着她了无声息地躺在自己的面前,这样的苍白,这样的绝望和痛苦,让他无法再装做漠然,视而不见。
于是,旦夕间他做了一个决定。
这会是他这一生最荒唐的举动,荒唐而大胆,有悖常情常理,让他自己都震惊。但是,他只有这条路可以选择,因为他不能亲眼看着顾倾城为情而痛,为情而苦,直到死亡降临。他必须拼尽全力去保护她,照顾她。虽然势必会因此不能顾全尊主那边的忠义了,但他,却永生都不会后悔。
“我送您回万花城。”他冷漠的声音中终于有了一丝温情。他没有注意到身旁顾雪色那震惊万分的眼眸,他只看到顾倾城的唇边终于隐隐的浮出一丝微笑——虽然虚弱而苍白,但那笑中充满了感激。只为了这倾城一笑,他便可以无怨无悔的为她粉身碎骨了。
武九歌站在那里,几乎一动不能动,并不是因为身体被制,而是因为君无缺的目光,如冰川寒层,千年飞雪,漫天漫地的压过来,让他在寒冷中冻僵无法呼吸。这也是今生头一次,他闻到了恐惧的气息。
“夫人是怎么逃走的?”君无缺平静的发问,因为平静,而更加令人恐惧,好像火山爆发前的一刻,一片死寂,让人猜不到它爆发时会怎样的惊天动地。
海月跪在那里,痛心疾首:“是属下失职,中了顾雪色的迷药,一定是她带走了夫人。”
君无缺面无表情的问:“天风呢?为什么不来见我?”
海月答道:“整个海阁上上下下都已经找遍了,找不到天风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追夫人去了。”
“天风……送夫人回万花城去了。”武九歌干涩的嘴角终于牵扯了一丝皱纹。君无缺的眼神却再次重重的压了下来:“你怎么知道的?”
“是我,我……看着他们走的。”武九歌终于吐出这句话,忽然觉得心头轻松了不少,仰头看着君无缺,在他的唇角竟然奇特的见到一丝笑意,让他不寒而栗的笑意。
“你看着他们走?”他重复着武九歌的回答,淡淡的说:“你走近一点,站到我面前来,告诉我,你为什么故意放夫人走?”
武九歌沉吟一瞬,缓缓的抬起腿,重如千钧一步步迈近,他可以有勇气面对天风的指责,但是面对君无缺,这个他一向视若神明,视若天地一般不可违抗的尊主,他不可能无惧。然而,既然做了,他就必须有勇气承担后果。
走到君无缺的身前,他没有跪倒,他迎视着那双深邃的双眸,倾倒出自己所有的心事:“因为我爱七舞,我不忍看着她为了海阁和尊主牺牲自己去受苦。尊主不能忍受夫人的背叛和离开,难道我就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去做别人怀里的宠妾么?我们为尊主牺牲了一切,尊主可曾感动过么?回报过我们什么么?在您的眼里,我们算什么?”
“九歌!”海月长身而起,大喝一声:“你疯了?!敢这样对尊主无礼?”
武九歌霍然回头:“我无礼?是的,我这一生就是太恪守礼节了,才会把自己的爱人都让出去!我是疯了!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如我一样疯了!”他的双眼通红,如喷火一样,瞪着君无缺,再没有顾虑。“你现在很生气么?你恨我么?你想杀我么?想的话就来吧!我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死对于我来说,其实是种解脱!”
君无缺的眸中终于隐隐有了一丝神采,不是动容,不是伤感,不是愤怒,只是一丝嘲笑,冰冷的嘲笑,平静的对他吐出两个字:“愚蠢。”
如冷风中的闪电,或是冰霜下的寒光,电光交错间,君无缺的手已经从空挥下,一道血光在挥动间冲天而起,武九歌的右臂骤然剧痛,一片血雾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情不自禁的捂着已经断了臂膀踉跄着跌倒在地,喷涌而出的鲜血溅满了他的全身。
君无缺的手中握着一柄寒如秋水的短剑。这柄剑,藏在案几之下,原是为了防止外来敌人的突然入侵而为他自己准备的最后一道防线,第一次使用它的威力,没想到会用到自己最亲信的人身上。
第四部分 亦解难脱 与世绝(2)
“你太令我失望了。”他望着武九歌,依然是冷嘲着,唇角带着冰冷的蔑视,“你竟然为了一个情字而忘乎所以,甚至不惜背叛我。而我也没有想到,你对我付出忠诚的条件竟然是要我拿同等的回报去交换?七舞若是知道了,也必定会为你不齿。她是为了天一海阁而走的,并非为我一人,然而你,放走了夫人,将天一海阁重新引入战火之中,令她的心血毁于一旦,你对得起她的一片苦心么?我这一剑是代七舞给你一个教训,若是再有下回,也许代我行刑毙了你的人就是七舞了。”
他将剑掷给海月,低幽的声音徐缓而富有魔力:“该是我们正式面对万花城的时候了。这一战会让天下人知道我天一海阁的实力。你不要负了我,成为第二个武九歌。”
海月呆呆的拾起那剑,朦胧的应道:“是!”
君无缺补充了一句:“如果见到顾雪色或是天风,用这把剑替我杀了他们。背叛了我的人,我不想再见到!”
海月浑身一激灵,心骤然若掉进凄风苦雨之中,惊惶惶四周一片冰冷,他欲待张口求情,君无缺却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
海月扶起武九歌,看着他惨白的面孔和眸子中映出的自己同样惨白的脸。不知道,一个月后,彼此身在何处?原本是单纯的争夺地盘之争,从何时起牵扯出这么多的恩怨情仇来?
让他杀天风?这怎么可能?他们情如手足,而且现在情况不明,谁知道天风究竟为什么离开?
让他杀顾雪色么?这更不可能。只要看到她的泪已经让他无所适从,他怎么可能狠得下心去更大的伤害到她?
但是,若这一切他不做,尊主那里又岂会放过这些人?
他已经看不到君无缺背影,但是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在君无缺那坚强冷绝的神情下,是一颗被伤透的,寂寞且脆弱的心——
夫人负了他,武九歌负了他,天风也可能负了他,他已经无法再相信任何人,任何情意,在他眼中,只有死亡才能证明对方永恒的忠诚,所以,他现在只要他们死。那么,夫人呢?如果尊主追到了夫人,会怎样处置她?难道会杀她么?杀了他们的孩子?
海月自己和顾雪色如今也许连两情相悦都算不上,在他们的交往中从来没有过‘悦’字可言,但是他对顾雪色的感情已经是爱恨交织,难舍难分了。他无法想象,如尊主和夫人这样深刻纠缠的感情,最终会怎样收场。
他们都是那样孤独而骄傲的活着,试探着,努力着,想走近对方,却一次次的失败了。爱得太惨烈的感情,只是对彼此的伤害而已。而若爱得太骄傲,不肯妥协,也许就只有走向毁灭了。
海上的日出和陆地上的有所不同,仿佛是自海底升起,慢慢的,将透明的海水融入自己的身体,也将自己的身体融入海水,天水一色,紫红色的,无边无际的蔓延开,将船上的白帆都已映红。
这是一艘看似普通的商船,不过百十人的承载,但因为那站在船头的人有着极不寻常的一张脸和气质便显得神秘而特殊。
他的面容,或许是因为多年的风沙侵蚀,所以即使年轻,却很粗糙,有着深刻的纹路,棱角分明,下巴尤其的刚硬,无论是眼睛还是鼻子,都与一般的中原人有所不同,虽然是穿着中原人的衣服,但是高大的身材却硬是将本来很儒雅的袍服穿出一身的骠悍气来。
他站在船头,望着远处的天海一色,不能想象,昨晚一夜的狂风骤雨,几乎将船打翻,而一觉醒来,海水又平静如斯,就好像大漠的风沙,席卷起来可以将万物埋葬其中,但平时却极少能有人明白这其中的危险。
“主人,我们还有两天左右的路程,就能赶到万花城了。”下人例行公事地报着行程。
他没有应,依然看着远方,思索着什么。
忽然船尾似乎一阵骚动,有人在呼喊着什么,他皱眉问道:“干什么大呼小叫的?碰到巨鱼了么?”
下人跑去查看,一会儿又跑回来,禀报道:“船尾西南处,隐隐约约看到一条小船。”
那人漫不经心道:“看到船有什么稀奇的?全速前进。”
“但是……”那人吞吞吐吐,面有难色。
“怎么?说!”他最恨下人回话不干脆利索。
“那船……”下人踌躇着说:“那船身上隐隐约约好像有海浪花纹,不知道是不是天一海阁的船?”
不等下人回完话,船头之人一把推开他,几步奔到船尾,定睛看向远方。那里的确有一艘小船,船速并不快,船头也没有人,在波浪间上下起伏着,在波涛中忽隐忽现地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