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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潜运功力,右手瞬息间连走霞琳身上十二大穴。
要知陶玉从三音神尼拳谱上,研得了人身体内经脉分布之处,是以他出手极准,只是功力还浅,又是初次出手动人体内脉穴,不免精神紧张,耗消真气过多,所以,他只把霞琳奇经八脉的三脉打通后,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出了一身大汗,不得不停下手来休息。
他明白这次损耗的真力,至少需三至七天的时间,方能调息复元,在真力未复前,无法再动手替霞琳疗伤,此刻正值筋疲力尽之时,如果被昆仑派的人撞上,只有束手待缚,所以,他略一休息后,立时又从后窗跃出。
陶玉刚走不久,童淑贞就推门进来,她是个心思异常慎密之人,在离室前,把室中一切东西放置所在,均能详细默记心中,所以她进门第一眼就是看到霞琳盖的被子,似是被人动过,不觉吃了一惊,一个纵身,跃到床边,见霞琳静躺无恙,才放下心中一块石头。
他略一定神,细看小师妹脸色已然好转不少,不禁心中大喜,正待转身跑去告诉师父,突听霞琳梦吃似地叫道:“寰哥哥,我们去捉鱼玩吧?”
说着话,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童淑贞怔下神,收住刚刚要举起的脚步,伏下身子叫道:“琳师妹,琳师妹。”
但霞琳又沉迷如梦,不动不应,童淑贞伸手连推师妹两下,仍不见她反应,心中陡然一惊,暗道:她莫不是回光反照吧?立时转身奔向澄因大师卧室。
老和尚正坐在一把竹椅上,仰着脸发呆,神情木然,慈眉愁锁,一阳子和慧真子对面而坐,闭目养息。澄因大师虽然睁着两只眼睛,但他却似未看到童淑贞一般,仍然静坐不动。”
一阳子微闭的双目,忽地睁开,问道:“是不是你师妹伤势有了变化?”
童淑贞道:“琳师妹刚才醒来一次,说了两句话,又昏迷过去,我看她脸色好转了许多,所以,我担心她是……”
慧真子截住了童淑贞的话,问道:“她刚才说了两句什么?”
童淑贞莫名其妙地脸一热,答道:“她说要和杨师兄去捉鱼玩。”
慧真子冷笑了一声,望着一阳子道:“你那宝贝徒弟不回来,只怕她的病永难医好。”
一阳子苦笑一下,起身答道:“咱们先去看看她再说。”
当下几人一齐向霞琳房中走去。
一阳子细看霞琳脸色,果然好转了不少,心中暗感奇怪,其中原因难解,不便妄作推论,潜运功力,推拿了霞琳几处要穴。
只见沈姑娘一声长长的叹息;慢慢眼开了眼睛,望了几人良久,才凄苦一笑,道:
“师父。师怕、贞姊姊。”
慧真子见她神志清醒过来,心中极是高兴,坐在床沿,无限慈爱的拂着她的秀发,问道:“你现在觉着哪难过,快些告诉师父。”
霞琳道:“我心里冷死了!”
慧真子拉下棉被,替她盖好,道:“你在那山峰顶端,站了数日之久,被山风挟带万年冰雪阴寒侵伤了身体,养息几天就会好的。”
霞琳轻轻吁一口气,笑道:“我到那峰顶上去望寰哥哥,可是他还没有回来,我就被冻病了。”
一阳子接道:“你好好的养病吧,他很快就会回来!”
霞琳叹道:“不知他几时回来,他要是现在回来,我就不能去接他了。”
几句话轻描淡写,骤然听上去,没有什么,但细细琢磨,却是字字情爱如山,句句感人肺腑。
慧真子轻轻叹息一声,正要劝霞琳几句,忽闻身后的澄困大师怒声接道:“要是杨梦寰永不回来……”
霞琳突然张大眼睛,脸上神情极是奇特,望着澄因大师,慢慢地接道:“寰哥哥一定会回来的!我要耐心等他,他就是不跟我好了,也会回来告诉……”
沈姑娘话未说完,突然一阵急喘,闭上了眼睛睡去。
澄因大吃一惊,右手推开一阳子,抢到床边,叫道:“琳儿,琳儿……”
但只听霞琳深长急促的呼吸之声,人又陷入昏迷状态。
一阳子皱皱眉头,又用推宫过穴手法,推拿了霞琳几处要穴,却已失灵验,玄都观主推拿了霞琳廿四处大穴,沈姑娘还是昏迷不醒。
要知霞琳奇经八脉,只被陶玉打通三脉,尚有五脉未通,是以清醒不久又昏迷过去,一阳子推宫过穴手法,不能动及体内脉穴,自然毫无作用。
玄都观主停下,摇摇头,道:“看她情形,伤势确已好转不少,怎么陡然间会又昏迷过去呢?”慧真子亦是束手无策,想不出霞琳伤势恶化的原因。
老和尚除了惊急之外,心中多了一层不安,他误认是刚才言词伤了她的心,促使霞琳伤势恶化。
三人思索良久,仍难找出原因,只好暂时退出霞琳卧室。
静室中,又只余下了心思缜密的童淑贞,她对小师妹陡然好转,忽又恶化的情形,十分怀疑,她已守在霞琳身侧三四个时辰以上,而霞琳伤势转好,却在她离开静室的一刻工夫,她刚才为霞琳伤势突变惊喜得乱了方寸,现在细细一想,觉着个中疑窦甚多。
突然,她目光接触到后窗木框上一块冰屑,心中登时一跳,一纵身从后窗跃出,但见白雪皑皑,梅香扑鼻,那有半点人踪。她细心地查寻半晌,仍未再发现可疑之处。
原来陶玉也是异常细心之人,偷入霞琳卧室静室之前,已看好进退之路,绕道由梅林而入,并未在茅舍附近雪地上留下脚印,但他百密一疏,没想到会在后窗木框上,留下一块冰屑。
童淑贞虽然再找不出其他踪迹,但她并未稍减心中怀疑,她认定那后窗冰屑和小师妹的伤势转变,有着密切的连带关系,不过,在未寻获确切证明前,她不愿去告诉师父、她回房中不久,霞琳忽然又清醒过来,不过,顿饭工夫左右,又入昏迷,以后沈姑娘伤势就这样继续下去,忽醒忽晕,连续了数日之久。”
童淑贞一直守护在霞琳身侧,她就在小师妹床边搭起一张小竹床,陪守伺候。慧真子白天来看霞琳,晚上返回三清宫。一阳子留住茅舍,和澄因同室而居。这僧、道两人,过去在一起时,常常剪烛夜话,通宵不眠,这一次却大不相同,老和尚为霞琳的伤势,焦虑得快要发疯,日夜长吁短叹,一阳子虽然从旁劝慰,但仍难解澄因愁怀。
童淑贞渐渐地发觉了霞琳昏迷、清醒,都有一定的时间,十二个时辰之内;总要清醒三次,她默记了霞琳清醒时间,在醒前把吃的东西备好,待她醒来时就服侍她吃下。
转眼五天过去,霞琳逐渐地又转趋沉重,每天虽仍醒三次,只是清醒的时间愈来愈是暂短,童淑贞心中的凝窦,也随时日逐渐地淡漠下来。
她数日夜留心查看,始终未再发现可疑线索,自然慢慢地心灰意懒了。
第六天,又开始飘大雪,童淑贞倚窗而坐,望着日渐消瘦的小师妹,心中愁苦千种。
蓦地里,一条人影,由断崖直泻下来,童淑贞心头一惊,伸手从壁间取下宝剑,来人身法奇炔,转眼间已到窗外,她为霞琳安全,不敢离病室去通知师伯,就这略一沉思,来人已飘然由后窗跃入。
童淑贞举手一剑刺去,来人一闪避开,右掌随势一拂,把童淑贞宝剑震开,娇笑着取下蒙面黑纱,款步栅栅,走到椅子边坐下。
童淑贞看来人是玉萧仙子,心知自己武功和她相差悬殊,如果动手,无疑自找苦吃,且又怕她伤了霞琳,好在此室距一阳子和降澄因大师现住的房子不远,两人功力均甚精深,耳目灵敏,只要能和她问答个三言两语,两人必可闻声赶来,心念一动,故意提高声音问道:“你跑来这里做什么?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萧玉仙子目光触到了静躺在床上的霞琳,淡淡一笑,问道:“她是你什么人?好像病得很厉害?”
童淑贞道:“是我师妹。”
玉萧仙子慢慢地站起身子,走到床边,摸摸霞琳额角,脉膊,笑道:“病势的确很重,如再拖延下去,只怕更难治愈了。”
童淑贞听她口气,好像能够医得,心中一动,叹道:“她是一个无比善良的孩子,不知为何,上天偏要加给她重重磨难?”
玉萧仙子笑道:“你是想让我替她疗治,现在也没有工夫。”
她话刚落口,一阳子和澄因,已闻警赶到。玄都观主徽微一笑道:“女英雄果是言而有信……”
玉萧仙子回头接道:“今天我们相约比武的最后一天限期,咱们找个幽静无人之处,好好地打一场,分个胜败出来。”
一阳子笑道:“好极!好极!”
玉萧仙子一个纵身,跃出室外。但见雪如鹅毛,下的比刚才更大,阴云弥山,看不清四外景物。
一阳子笑道:“距此不远,有一处十分隐密的山谷,咱们到哪里去比划一场如何?”
玉萧仙子道:“我也选得一处地方。请道长和我一起去查看查看。”
一阳子大笑道:“你既早留上心,选的地方决错不了。”
玉萧仙子纵身,跃出去两丈多远,一阳子也跟踪跃起追去,倏忽间已到了十丈之外。
澄因大师气聚丹田,大声喝道:“两位请暂留步,贫僧还有几句话说!”
玉阳子、玉萧仙子不得不停住身子,老和尚一连几个纵跃,到了两人身边,说道:
“两位,动手比武,贫僧去作见证如何?”
一阳子摇头笑道:“咱们有几十年的交情,你决不会看着我伤人手下,忍不住难免要出手帮忙,依我看,你还是不去为妙。”
老和尚叹息一声道:“彼此本无深仇大恨,何苦为一点意气之争,就要拼命……”
玉萧仙子已听得甚为不耐,当先转身向前奔去,一阳子苦笑一下,对澄因道:“这女魔头的武功实在不弱,我们鹿死谁手很难预料,武林中恩怨牵缠不休,说起来,都不过是为一个名字,古今多少英雄豪杰,都为名所害,像天机真人和三音神尼那等人物,也难免俗,两人素不相识,天各一方,三音神尼,奔走了万里行程找上括苍山去,和天一真人比武,打了几天几夜,招术上难分胜败,复以上乘内功相拼,最后落个两败俱伤,为什么?还不是那天下武功第一的称号害人!他们两人究竟修行较深,能在大难临头之际,大澈大悟,化敌为友,把两人绝世武功合录成一本(归元秘复)。在两人合录秘复时,只是不愿那绝世武学失传,但他们却没想到那本(归元秘发)又给后代武林中留下了一翻愁惨的争斗。”
话至此处,倏然住口,面色突转严肃,一阳子伸手取下头上椎发玉答,交给澄因道:
“我如果在一日夜之内仍不回来,那就是凶多吉少,这支玉簪交你保管,如果杨梦寰有忘情负义之表现,你就代我清理门户。”
澄因接过玉簪,不自禁老泪纷垂,一阳子霍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玉萧仙子正在崖下等得心焦,见玄都观主追来,才一笑说道:“我还认为你不来了!”
一阳子脸色一变,冷笑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是刀山油锅,贫道也不致失信于姑娘!”
玉萧仙子幽幽一叹,欲言又止,忽地转身向崖上攀去。
一阳子随后紧追,但见两条人影疾如电奔,联袂抢登断崖,消失不见。
澄因大师望着两人去向,呆站着出神,心中回想着六天前和玉萧仙子动手情形,实难测老友此番是凶是吉?一阵感慨,黯然泪下。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他身上积雪已遮掩了灰色僧袍,两行泪痕也结成了冰条。
这当儿,突见一条入影穿过梅林走来,转眼间到了澄因大师身边,合掌一礼后,叫道:“老禅师想什么,这等入神?”
澄因如梦初醒般,啊了两声,才看出来人是慧真子,赶忙合掌答道:“老衲正在推想,不知令师兄能否胜得那玉萧仙子。”
他一顿没头没脑的话,听得慧真子十分糊涂,怔了一怔,追问道:“怎么,玉萧仙子那女魔头又来惹事生非了?”
澄因点头答道:“她和令师兄相约寻地比武去了。”
慧真子吃了一惊,答道:“你们到什么地方?走的哪个方向?”
澄因指着北面断崖,答道:“他们从那断崖攀登上去,到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慧真子不再多问,转身奔向断崖,提气纵跃而上,消失在漫天大雪之中。
澄因又出了阵神,缓缓向霞琳卧室走去,进门一看,登时把老和尚惊得目瞪日呆。
只见童淑贞手握剑把,倒卧门侧,看样子似是刚刚进门,就被点了穴道。
老和尚愣怔一下,急向霞琳床边奔去,低头一看,只见沈姑娘睡的十分香甜,苍白的嫩脸,微泛红色,伤势又似轻了许多。
这突然的变故。使得老和尚如坠入五里云雾,心中重重疑窦,百思莫解。
转身走到门边,扶起童淑贞,仔细察看,果然是被人点了右后肩的“风府穴”,所幸来人下手并不太重,老和尚运功一阵推拿,童淑贞立时悠悠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