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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象是八年吧?我也不太清楚,别管他,不关咱的事儿。”
“怎么不管?”我浅笑道,“他在监狱里,小广也在监狱里,什么意思你明白了吧?”
“好嘛,不相信祥哥,另开路子了?哈哈,你行。”
第九十一章 林武的诗歌
我是第一次看见海鸥也可以站在树上的,觉得不可思议。这么漂亮,这么潇洒的鸟儿怎么可以蹲在树上呢?简直有损个人形象。我看见过午清冽的阳光下,那只雪白的海鸥采用一种狗一般的姿势,蹲在窗外一棵法国梧桐干巴巴的枝桠上,脑袋一颤一颤地望天,它好象是在赞美今天的天气,它在想,多么美好的天气啊,甚至张开嘴呀呀地叫了几声。前方吹来的海风将它的翅膀吹得一掀一掀的,它不时扭回头用灰色的嘴巴将掀乱了的羽毛压熨帖了,很勤快。我歪在椅子上,茫然地看着它,我觉得它有些像我,明知道海风还会把它的羽毛掀乱,它依然一次一次地去整理。我也这样,明知道前方等待我的不一定是鲜花,可我依然一次一次地相信,前面等待我的一定就是鲜花,这多少有些自欺的意思。我不止一次地想过要退出这种浑浑噩噩的生活,可是我没有勇气去面对即将面临的清苦生活,我似乎已经习惯了在刀刃上行走。有一次我对李俊海说,咱们整天为了生活战战兢兢的,我真想不干了,找个地方上班去。
李俊海说:“你以为你上了班就万事大吉了?那是在糊弄自己呢,你的江湖气根本不适用平静的生活了。”
我说:“那也不一定,我很有克制力的,什么也不想,老老实实挣钱养命就是了。”
李俊海说:“不可能,你说要完全脱离以前的生活,那叫假干净,你过不了受人控制的日子了。”
我说:“我认命还不行吗?咱们的上一代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们不是照样活一辈子?”
李俊海黑着脸嘟囔道:“别胡思乱想了,你想退出来,别人还不让你退呢,小广就是个例子。”
想到小广,我的心又是一阵烦乱,倒不是怕将来小广出来跟我拼命,以我现在的势力,要想把他“办”成废人,不用费一点儿力气,可是我的目的不在这里,一来我不想无故背上一个敲诈同道中人的骂名,二来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在陷害我,让我跟小广产生误会,然后拼个你死我活。这个人的用心非常歹毒,因为他明显地知道我跟小广都是性格刚烈的人,弄不好一点儿误会就可以大打出手,甚至死掉一个。这个人到底是谁呢?我敢肯定,这个人我绝对认识。
“林武,你跟小广在监狱里呆过多长时间?”我问闷头抽烟的林武。
“大半年吧,胡四跟他呆的时间长,”林武抬起了脑袋,“怎么突然又想起他来了?”
“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安排金成哲去敲诈的他。”
“还有谁?黄胡子呗。”
林武说,去年他在路上碰见过黄胡子,黄胡子主动跟他打招呼,问他现在在哪里发财?林武随口说,发什么财?把你打跑了,人家蝴蝶占着地方发财去了,我还在跟着胡四瞎晃悠呢。黄胡子说,蝴蝶太黑了,我是不会跟他善罢甘休的,将来我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的。林武就笑道,那你就去找他,把他打跑了,咱哥们儿去他那里发财。黄胡子说,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一直在盯着他,早晚我会让他好看。林武打着哈哈走了,黄胡子在后面呸呸地吐唾沫。
我笑了:“操他妈的,他指望什么跟我斗?再‘慌慌’我派长法去把他的脖子扭断。”
林武说:“长法还真不敢动黄胡子呢,论级别黄胡子是老江湖,长法才是个小地痞,黄胡子根本不尿他。”
我说:“你这就不懂了,黄胡子现在这个奶奶样儿,不讲是长法,就连老七都可以捏他。”
林武叹了一口气说:“唉,人呐……一落魄就什么也不是了,你说得对,黄胡子完蛋了。”
正随便聊着,胡四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还他妈喝呐?让个座,累死我了。”说着,把林武一扒拉,一屁股坐在林武的座位上,“长法这个膘子呢?”我说走了,你吩咐让他走,谁敢留他?胡四哼了一声,“你也是,怎么连个鸡巴长法都利用不好?”我说,玩儿鹰的还有让鸟啄了眼的时候呢,其实也不关长法的事儿,他没在场嘛,胡四忿忿地说,“他不在场就更不对了,给咱爷们办事儿他拿他妈了个逼的什么架子?操他娘的。你再把情况跟我说一遍。”
我又从头到尾地把事情对他复述了一遍,胡四皱紧了眉头:“你没派人再去医院看看?”
我说我让虾米去了,虾米一会儿就打来电话了,刚说完,大哥大就响了,是长法的号码。
我接起了电话:“法哥,说话。”
长法气喘吁吁地说:“我上了火车,虾米来电话了,老钱没死,手术成功。”
“我操啊……”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了,你走你的,我知道了。”
“远哥,我那摊子事儿就交给你了,你一定得帮我维持着,我躲上一阵回来再说。”
“不是跟你说好了吗?一切善后都由我来处理……”
长法急道:“不是,我是说我那帮弟兄,那帮人没个压得住的人控制着,跟他妈一盘散沙没什么两样,你还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玩意儿?有奶就是娘啊。你得帮我照应着,不然就散了,一散就出毛病。你知道的,我犯的事儿太多了,我害怕我这一走,他们被人一冲击,我的事儿全‘突噜’出来了,那时候可就麻烦了,那帮鸡巴杂碎我知道……”
“别罗嗦了,你走了以后谁还在你那儿管事儿?我找个人去帮他。”
“你还没看出来?就是那个结巴虾米呀,他顶个屁用?麻烦你找找金高,让金高帮我管理那帮孙子。”
“行,明天让虾米找我,我来安排,放心走你的吧,挂了啊。”
长法还想罗嗦,我一把关了电话。胡四的眉头舒展开了,用力甩了一下脑袋:“好,没出人命就好!”
我也仿佛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喝酒!今天我要一醉方休!”
胡四摸出他的电话,冲我一点头:“你们俩慢慢喝着,我打几个电话,一会儿就回来。”
我笑道:“还他妈说我有话背着你呢,你不是也一样?你打电话也背着我呢。”
“两码事儿,”胡四正色道,“我这几个电话全是牵扯到我那帮白道大哥的前途,我必须背着你打,这并不是表明我不相信你们,这里面的道理你们不是不清楚,不出事儿便罢,一出事儿谁也不敢保证牙口就那么好,这也包括我。人在被大浪卷走的那一刹那,连根稻草都想捞呢,何况……呵呵,又多说话了,妈的,没消酒这是?好了,你们俩慢慢聊着,我给蝴蝶办事儿去啦。不许喝多了啊,关键时刻不能乱了脑子,尤其是你,蝴蝶,我发现你开始谗酒了。”
我冲他挥了挥手:“走你的吧,我有数。”
胡四边走边拨着电话号码,从门口迅速消失。
他的背影一时在我的脑子里变得模糊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对他的感觉,只觉得眼睛突然发热。
林武吧嗒了两下嘴巴,鼓起腮帮吹了一口气:“基本没事儿了,老四有这个能力。”
“你说的没事儿是指那方面?放了胡东和小炉匠,还是不把我翻腾出来?”
“放了胡东?”林武挑了挑眉毛,“你以为胡四是市长?他是在保你呢,老钱不是欠你的钱才遭这一难的?”
“就是就是,操你妈,你着什么急?”我推了他一把,“关你鸡巴事儿?喝酒。”
“好啊你,弟兄们都在帮你,你他妈还不知足啊,谁欠你的还是怎么着?”
我不说话了,心存感激,但是我不能表达出来,记得有句话叫做“大恩不言谢”,我记在心里就是了。
林武见我不说话,以为我不高兴了,敲敲桌子说:“别生气,我给你来个‘现挂’,让你瞧瞧我的水平。”
我知道这小子又犯了诗瘾,故意“抻”他:“现挂?单口相声?跟谁学的?”
“啊,人生……不,”林武不理我,直接开始了,“你放心,这次绝对不来三字诗的,给你来首七律怎么样?听着啊。七律应该是一行七个字吧?让我想想,毛泽东诗词,七律……七律,长征,对了,参照毛主席诗词了啊。红军不怕远征难,咱给他改成……对,杨远不怕喝酒难,喝了一碗又一碗,喝了不够再去拿呀,喝成个膘子就算完……”
我刚想笑,胡四就推门进来了:“蝴蝶,亲兄弟明算帐,你拿一万块钱。”
看来这事儿结束了,我一把将他拉到了身边:“没问题,怎么个结果?”
胡四皱着眉头说:“还没有结果,但是人家答应了,就事论事,不牵扯别的……操,就是一个钱字。”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四哥,别的话我就不说了,钱不是问题。”
胡四的脸还在阴沉着:“妈了个逼的,这帮孙子,平常吃喝都不算了,来事儿就跟我动真格的。”
这样的事情我明白,给他倒了一杯酒,微微一笑:“四哥,想那么多干什么?他们给咱办事儿就行。”
胡四抽了很长一阵烟,这才把眉头舒展开来:“孙子们办事儿我知道,滴水不漏,喝酒。”
我跟他碰了一下杯,问道:“一万够了吗?”
胡四说:“够了,再吆喝不够,我他妈跟他们翻脸,什么玩意儿。”
“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林武插话说,“我他妈最烦的就是一个钱字,行了,既然老四把事情都弄熨帖了,咱们就歇会儿脑子!老四,把你的耳朵支棱起来,听我林大诗人给你朗诵一首七律,这首诗的名字叫做,七律喝酒,诗中写道:杨远不怕喝酒难,喝了一碗又一碗,喝了不够再去拿呀,喝成个膘子就算完,就算完……算完就算完。”
第九十二章 帮牛玉文重振旗鼓
胡四看了一下手表,略一迟疑,抓起酒杯喝了一口,对林武说:“你也别喝了,给蝴蝶安排车去吧。”
林武说,菜还没上齐呢,那不是浪费?胡四说,浪费又不是浪费你的,你操的什么心?赶快去吧。
我以为胡四是想让林武先走,他有话要对我说,就催促林武:“走吧,喝酒有的是机会。”
林武刚站起来,胡四就夹起了他的包:“蝴蝶,我也要走了,回家过生日,时间还来得及,走了。”
我一时很落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你们都走了,我自己在这里喝?好,都走吧,我自己坐会儿。”
胡四低着头想了一阵,抬头看着我说:“别难受,在社会上混,出点事情难免,为难的话,钱我先给你垫上。”
我摇摇头:“不用,明天我跟林武过去交接车的时候,把钱给你带过去。”
“好吧,那我走了,”胡四拉了拉林武,“走吧,以后你就是蝴蝶的人了,呵呵。”
“四哥,”我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声谢谢,然后走过去用力抱了抱他,“生日快乐。”
“别说见外的话,”胡四推开我,拍了拍我的胳膊,“在我还能帮上你的时候,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真他妈黏糊,说走又不走,”林武站在门口嘟囔道,“要不我先走了啊。”
“好,我们走了。”胡四往后推了我一把,转身出门。
天已经擦黑了,房间里开了灯,灯光是那种带些兰色的橘黄,映得房间里很暧昧。我把两只胳膊支在桌子上,用手托着腮,目光呆滞地瞅墙上的一幅油画。画上是一座宁静的山村,一个肩扛农具的老农牵着一头牛走在乡间小路上,后面是晨曦中的村庄,炊烟袅袅,整个画面是那种明快的蛋黄色。这样的景色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我的童年整个徜徉在这样的环境里。那些遥远的记忆跟这幅画一样,也是这种淡淡的黄色,只是比画面朦胧了一些。我似乎能够闻到画面里飘出的气息,那里面有一丝青草的香味,还有一丝牛粪的臊气,炊烟的气息是那么的浓烈,是烧麦秸的味道,这些气息搀杂在一起,很容易就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吃晚饭的情景。傍晚的时候,我一般会在大街上跟一帮伙伴疯跑,我爹或者周阿姨就会站在胡同口的那块大石头上,扯着嗓子喊,大远,来家吃饭喽,不吃就凉了,凉了就不好吃啦——声音传得又高又远,仿佛整个村子都能听见。有时候我弟弟也跟着喊,大远,凉了,不好吃啦……不知不觉地,口水就顺着我的嘴角流了出来,我歪着嘴巴吸了两下,将口水吸回去一些,剩下的就任由他往脖子里面淌。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一天都没有吃饭了。我拿起筷子将眼前的锅烧鸭从中间戳开了,里面橙黄一片,就像阳光一样。我丢了筷子,抓起来一阵乱咬,我的牙齿在嚼着,可是嘴巴里没有一点儿唾液,感觉是在咀嚼一口腐烂的树皮。我不吐,依旧嚼,像开动着的磨床一样,执著而又蛮横……夜色就这样在不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