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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涵扑哧一笑道:“你和传说中那个标榜光明磊落的暗冥派刺客天杀,倒真是一对,明明伤天害理,却说得义正词严。”
薛德也不以为忤,道:“对了,薛真正往扬州方向赶过来,你我成亲之前,是否想要和他见上一面?”
第五章 追逐(下)
小艇在途径扬州时被人截住,并不太让薛真意外,他料想不到的是,截住他的人是林雪涵,而且是独身一人。
“你……来干什么?”林雪涵是薛真现在最不想面对的人,在她面前,说话都变得费力起来。
林雪涵眼中射出复杂的神色,幽幽道:“你不要去追了,一切都在薛德掌控之中,去了反而危险。”
薛真默然半晌,道:“我只问你,去芍药园刺杀我的刘羽那些人,是否薛德属下?”
若非林雪涵已然得知薛德和韦帆扬结盟,她定会断然否认,因为她以前一直认定刘羽是受山水行所指使,但现下看来,那几人的确有可能是薛德手下。她出来前没料到薛真会提到这件事,所以并未向薛德问清楚,但至少,薛德是一定知情的。
见林雪涵哑然无语,薛真心中一阵绝望。在他想来,林雪涵可算得是薛德的左右手,此事她定然有份参与。陷害他勾结金人的时发生在两人分开之后,仍算情有可原,而此事却怎能不令他肝肠寸断,心如死灰?
“好……好……”薛真强压下喉间一股鲜血,“归雁她们如何?还活着吧?”
“自然是好端端的,薛德尚不至于如此下作,我已派人去通知她们说你到了。真弟,只要你不和薛德作对,他也不会对付你的,你……”
“不要叫我真弟!”薛真冷冷打断她的话,这种情况下还叫他不要和薛德作对,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谢谢你这次饶我一命,下次相见,不必容情!”
“你这是何苦……”望着薛真远去的身影,两道清泪不由自主地滑落粉腮。
距离金宋边境尚有几十里的河面上,缓慢地行驶着两艘吃水极深的货船。货船上没有任何标记,外表甚是普通,但此处离边境已近,几乎没有什么大船,因而这两艘船就显得十分刺眼。
靠前的一艘船上,站着一对面目清秀的年轻男女,两人身形矫健,显是武功出众,此时却都是愁眉不展。
“嫣然,咱们这般慢慢地行船,已经第六日了,大当家再不传下新的命令,就要到楚州了啊。”
那女子嫣然叹道:“这次大当家受到如此打击,不知是否还能振作。这两艘船装的东西本已莫明其妙,又要咱们缓慢前行,不要真个与金人联络,我总觉得,这只是他遣开你我的借口,不想你我二人和他死在一起。”
“什么?”年轻男子十分焦急,“你怎么不早讲?若果真如此,大当家他现在岂不……”
“早讲有什么用?大当家如果能听进属下的话去,何至弄到今天这般众叛亲离?若我们反驳,多半是被他一刀砍了。事已至此,你我惟有听天由命罢了。”
两人正说着,船上突然跃入一人,两人定睛一看,齐声惊呼道:“三当家?”
“我已不是三当家了。”薛真淡淡道,“掉转船头回去吧。”
“为什么?大当家怎么样了?”
“大哥已经去了。”
两人黯然低下头,虽已有了心理准备,嫣然仍是不禁红了眼眶。这少女嫣然和少年石俊可算得上薛泰仅有的亲信,虽然也对薛泰的作为有些不满,但仍忠贞不二地跟在薛泰身边,执行着他所有的命令。
“大当家怎么死的?”
犹豫了一下,薛真还是实话实说。“是我杀了他。”
“什么!”两人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手紧紧握住了刀柄,然而,薛真那如同一泓湖水般平静的眼神,最终让二人打消了敌意。毕竟,薛泰的死起因在于自身,而薛真的所作所为并无愧对薛泰之处,如若要报仇的话,倒不如去找将薛泰逼入绝境的薛德。
薛真打量一下货船,并无想象中的森严戒备,不由疑惑地道:“这船上装的何物?”
石俊方要回答,身后一个声音响起:“自然是满满两船要送给金国的兵器了!”
两人急忙转身,只见三个峨冠道士,不知何时悄悄上了船。当先一名老道捋着山羊胡道:“果然不出薛盟主所料,如今正是人赃并获,薛真,你还有何话说?”
薛真冷笑道:“六扇门中,何时出了道士?敢问三位道长高姓?”
这话暗中讽刺老道越俎代庖,替官府公差行事。那老道眼珠一翻,傲然道:“连贫道都不识,还闯什么江湖?小娃子,贫道乃是蜀山派苍松道人,这二位是贫道弟子清风、清雨。为武林除害,乃我蜀山派义不容辞的责任,小娃子不束手就擒,难道还要劳烦贫道动手不成?”
石俊怒喝道:“臭牛鼻子算什么东西……”就要冲上前去,却被薛真伸手拦住。“苍”字辈道人在蜀山派的辈分上排在“玉”字之后,眼前这苍松可算是弄影的师兄,由于玉字辈已经所剩无几,苍字辈是如今蜀山派行走江湖的中坚力量,其中苍竹、苍松、苍石等人,都颇有名望。虽然他还不被薛真放在眼里,但顾及弄影的面子,还是尽量和气些好。
“勾连金国一事,实属遭人构陷。”薛真拱手道,“道长若见到贵派弄影姑娘,便可知在下所言非虚。”
“弄影?”苍松鼻子一歪,“那个不守门规的野丫头,懂得什么大事?听说你有号‘风月公子’,只怕是使了什么魅惑功夫,早让那丫头把门规师恩和武林正义忘到九霄云外了吧!”后面清风、清雨两人也一齐露出不屑的表情。
薛真不成想提起弄影,苍松不止不尊重,反而一顶大帽子压下来,极尽嘲讽,殊不像一个修道之人所应为。略一沉吟,已大约猜到其中关节,想不到像蜀山这样的门派,其内部矛盾之深,争斗之激烈,恐怕不在广运盟之下啊……
现任蜀山派掌门玉林道人,是玉泉的师弟,乃同辈之中年纪最幼者,徒子徒孙也最多,苍松便是他的弟子。而玉泉道人身为江湖十大高手之首,虽然多年不问俗务,却是派中真正的晴天支柱,影响力不容忽视。玉泉一生只收过两个弟子,其长者早已在一次武林争端中身亡,另一个便是弄影。然而就是这唯一弟子,却被指定为蜀山第九代圣女的继任者,不免令许多人心中耿耿于怀。
蜀山作为一个道俗一体的门派,虽然执掌大权的都是道士,但每代都不乏出类拔萃的俗家弟子,而圣女之位,更是非由俗家的绝色女子担任不可。这其中的缘故,说来好笑,却很现实,是因为行走江湖,号令群伦之际,一个绝美少女,总比一个相貌平凡的道姑更容易取得武林群雄的好感,对于蜀山派达到目的,其潜在作用无可估量。事实上,每次圣女出蜀山,拜倒裙下甘为驱策的豪杰不计其数,而前八位圣女当中,完成使命后择人而嫁的也有四位。
虽说是否进行圣女的传承,要应天象术数的推演而定,但通常蜀山派的长辈都会有意识地寻找合适的女徒,以备天象突变。由于蜀山圣女在江湖之中的莫大影响,因而这些女弟子之间激烈的竞争在所难免,甚至她们的师兄弟也往往参与其中。所以,这次势单力孤的弄影越众而出,令她在派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排挤,这也是她离派下山的原因之一。
弄影从未对薛真提过圣女的事,薛真当然并不知情,这苍松的师妹,便是圣女的败选者之一,他又怎会给薛真好脸色看?何况,弄影尚未正式接任,还存在不少的变数,苍松自然也不会放过任何打击弄影的机会。
薛真尚未出言,嫣然已先笑道:“道长一口咬定,可有拿的出手的证据?”
苍松冷笑道:“这一船兵器在此,还用说什么!”说完一挥手,清风、清雨应声转入船舱。
不多时,两人惊疑不定地冲了出来。“师父,没有兵器,都是盐……”
第六章 北上(上)
苍松道人张口结舌,薛真则是惊喜万分。虽然他清楚薛泰和金人勾结仍是事实,但终究没有留下更多把柄,而且,这不啻于救了石俊和嫣然两个年轻人的性命,两人自可一口咬定早就不在总舵之中,对薛泰所作所为全不知情。
苍松也算应变迅速,喝道:“既然如此,那这两位小娃子就请便吧。薛真你已经是扬州通缉的逃犯,即使未能人赃并获,贫道仍可将你拿至州府发落!”说罢一抖手中拂尘,千丝万缕贯注了内家刚劲,如一张大网般向薛真头上罩落。
薛真冷哼一声,身形疾闪,反手一掌,击在拂尘柄上。苍松道人手臂剧震,连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子。
苍松又惭又怒,他倚老卖老,一口一个“小娃子”,不想一个照面就让对方震退,老脸如何还挂得住?当下运功提气,竟是倾尽了全力,再度攻上。
薛真不由苦笑连连,若不是碍着弄影的面子,趁方才苍松托大,便可将其一剑重创。而现在苍松已提聚了十成功力,绝非数招之内可以取胜,可受林雪涵所激而导致的内伤,却容不得他长时间的使用真气。
见薛真在自己的猛攻下节节后退,苍松道人哈哈大笑:“贫道一时大意,让你占了个先,现在知道了贫道厉害,想要求饶,却是迟了!”
石俊和嫣然眼见薛真眉头越锁越紧,心中焦急,却苦于功力未逮,难以插进手去。正急切时,船头突然跃上一人,双掌推出一阵劲风,替薛真接下苍松道人的攻势。
苍松道人认清眼前之人,退后一步,收了拂尘,怒道:“孟公子如何不问是非,站在逃犯一边?”
来人背着双手,下巴翘起,双眼微微眯起,正是一副趾高气昂模样的孟默谦。孟家和蜀山派同在川中,可算得上是近邻,两人之间彼此自然并不陌生,不过因着孟默谦的臭脾气,倒也谈不上什么交情。
“哼,苍松道长,是非未清之时,还请不要乱讲。”孟默谦冷然道,“蜀山派所谓行侠仗义,也有数百年了吧,岂会不知黑白之难分,正邪之莫辨?武林冤案,从来不少,恐怕其中大半都要记在如道长这般急功冒进,草菅人命之人头上吧?”
“你……”苍松道人被孟默谦一通抢白,气得说不出话来。后面的小道士清风不服气地道:“扬州官府的通缉文书,还会有错?”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清风脸上已挨了火辣辣一记耳光。孟默谦收回手,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对着苍松冷笑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也敢随便插嘴,道长真是教导有方。蜀山立派以来,贪官恶吏杀了不知多少,现在居然借一个小小州官之名狐假虎威,不知道长如何对得起蜀山的列祖列宗!”
苍松道人面红耳赤,狠狠瞪了清风一眼,丢下一句苍白无力的“薛真,你逃不掉的”,便带着两个弟子匆匆离去。
孟默谦冷哼两声,对薛真道:“苍松武功虽然不弱,可还够不上薛兄的对手,薛兄如何会节节败退?”
薛真苦笑道:“此事不说也罢,孟兄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孟默谦道:“自从得知你走之后的事后,袁姑娘和拓跋很是担心,好在辛大人及时传来消息报了平安。这次广运盟林姑娘派人到芍药园告知你的行踪,我们就知道你会有些不妥。不过拓跋的师父来了扬州,不许他来找你,袁姑娘轻功不佳,怕追你不上,只好劳烦我了。哼,要不是袁姑娘极力要求,我才懒得找你这个自己往陷阱里跳的蠢才……”
“袁姑娘和拓跋……归雁呢?”薛真不知为何有些心中郁郁,于情于理,来的人都该是她才对。
“这正是袁姑娘要我来告知你的。你走后不久,归雁姑娘便动身北上,算起来已走了半个多月了。”
“什么?”薛真顿时愣住。归雁去北方了?为何要不辞而别呢……
“她去做什么,去多久,都没有对袁姑娘提起,只知道她大概的目的地乃是开封府。”
曾令大宋人为之自豪不已的天下名城开封府,如今已沦为金国的南京,归雁去往那里,究竟所为何事……
孟默谦道:“不过袁姑娘说,归雁姑娘走时很是伤心,似乎有一去不归的感觉。若你在乎她,就去开封府找她吧,也可趁机避避风头,蜀山的老杂毛,缠起人来倒是有一套。”
薛真想了想道:“烦请孟兄代我多谢拓跋的师父杜庄主,他没有将紫金匣子交给薛德,为我免了不少麻烦。”
“谢他做甚?”孟默谦嗤笑道,“你以为那老头不想把匣子拿出来么?只是不知如何被人偷了去,老头好面子,非说根本没见过什么匣子,把薛德和莫知州气了个仰倒。还是拓跋一再询问,才得知了真相。不过你千万莫要怀疑拓跋,此事他全不知情。”
薛真笑道:“那是自然,弄影已和我解释过了。只是何人有此能耐,能从杜庄主身边把匣子盗走?”
“这便不知了。还有一事,袁姑娘现在孤身一人,可否让她带着那两个小丫鬟离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