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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江淮-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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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婢让薛真稍候,便悄然退下,过不多时,内室转出一名娇媚女子,见了薛真,盈盈施了一礼。

“贱妾王怜儿,拜见薛公子。贱妾盼了多半年,总算是把公子盼来了。”

薛家的事情早已遍传江湖,王怜儿刻意将“薛三公子”称呼中的“三”字去掉,却让薛真听着有点不习惯。他细看王怜儿的容貌,与添香楼的王情儿有那么几分相像,只是年纪轻些,不由问道:“你与王情儿可是姐妹?”

“她是贱妾的姐姐。”王怜儿浅笑道,“她上回没有告知公子,是怕公子觉得她有什么私心,不过公子见到贱妾,自是一眼就看得出来。”

王怜儿虽是妹妹,也较薛真大上几岁,不过她云英未嫁,在成熟女人的风韵上就比王情儿逊了一筹,但举手投足之间,仍是风情万种,让薛真不禁暗暗揣摩起她和薛泰的关系。

王怜儿仿佛看出薛真的想法,垂首笑道:“姐姐十年前离开霜叶馆,便来管理此处,直到三年前才嫁到临安去的……自那时起,大当家就很少亲自来这里了……”

“哦……”薛真略觉尴尬,其实薛泰的情人是谁,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只是想到王情儿曾腻在他身上和他耳语,有点别扭而已。不过听了王怜儿的话,他猛地想起一事,问道:“义兄是六年前才接手广运盟的,你姐姐十年前就来了,难道此地是我义父当家时所建?”

王怜儿点头道:“正是。不过听说是大当家来时,才建成了这样的规模。在那之前,本盟对情报并不太重视,姐姐也不过是挂个名字而已。”

“那你姐姐如今岂不危矣!”薛真登时一身冷汗,“就算薛德不识她,义父却是熟悉她的。”

“不妨事,老当家是从不涉足风月的,不会有遇到姐姐的机会。况且就是这里,他也只在十年前来过一回,怎会对姐姐有什么印象?当年负责这方面的人早都不在了,而后来就是石俊一个人负责,现在也已身故。只是这个地点,自老当家公开支持薛德之后,恐怕对薛德就不是秘密了。”

薛真一阵颓然,虽说薛德的视线或许暂时还不会放在建康,但一个不再秘密的情报地点,也不可能再加利用。

王怜儿见状笑道:“不妨事,建康是总舵的所在,大当家怎会只营造这么一个汇燕堂?老当家和薛德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几处。只可叹暗地的经营在关键时刻没起到作用,明里的实力却都投向薛德一方,我们这些人真是愧对大当家!”说到后面,已是满面悲戚。

这么多线人,肯定不会对自己人的变化一点感觉都没有,义兄不是太过自信,就是得知了薛德的身份后,根本放任自流……薛泰究竟是怎么想的,已然无从知晓,但薛真犹记得薛泰死时解脱的笑容。可叹如今薛真自己,却要跳进这个圈子,把自己束缚起来。

“那么我们现在在建康的情况如何?”薛真努力振作起精神,毕竟还有许多人在期待着他。

“一间茶庄,两家酒肆,另外两处青楼,秦淮河上六艘画舫,都是原来广运盟名下的产业,尚在我们控制之下。”王怜儿神秘地一笑,“其中就包括公子身边那两位侍妾眼下所在的霜叶馆。”

“她们不是我的侍妾……”薛真一脸尴尬,这消息传递得倒是足够迅速,看来王怜儿也从未失去警觉,这让薛真稍稍安了些心。现在他明白为何薛妍可以冒充霜叶馆的姑娘了,定是薛泰宠着妹妹,为她做的安排。

“产业这么多,他还嫌不够么?”薛真轻叹道,“这是何苦?”

“守业不是大当家的追求。”王怜儿幽幽道,“在野心上他和薛德并无二致,只是薛德更善于使用心机,而大当家……有时考虑欠周详。”

薛真沉思一阵,道:“汇燕堂仍可保留,不过你要迁出来。薛德的心思不可捉摸,难保什么时候会有危险。还有,如果你姐姐嫁给那商人仅仅是为了掩饰身份,也让她尽快来建康,我们另做打算,既然你们投靠了我,我便须为你们的性命着想,我不想石俊的事情再次发生。”

王怜儿一愣,想要说些什么,薛真冷然道:“如果你选择服从于我,就毋要多言。”

看着薛真转身离去,王怜儿心里一时迷惘起来,这个重感情的人哪,会是冷血薛德的对手么?

 第二章 线人(下)

    尽管带着些许疑虑,王怜儿还是在三日后搬入了芍药园。
虽已尽可能的秘密进行,不过这个消息,还是很快会摆到薛德的案头吧……薛真当日从汇燕堂出来后,留意了一下四周,果然有几名密探模样的人在活动。他们已经算是掩饰得很好,但做探子要靠刻意的伪装,除非是绝顶高手,否则总有那么一分与周遭环境的不和谐处,而师法自然却正是两分宗武功的精髓所在,因此在薛真眼中,这些故意在门口吆喝乘凉,不时流露出紧张情绪的家伙,根本无所遁形。

不过薛真并未清除这些暗桩,甚至经常游曳于芍药园外的那几个,他也任由其存在。这些暗桩自然少不了广运盟布下的,也可能有山水行和其他在意薛真的势力,现在他们仅仅是监视着薛真,并未有太多动作,如果除掉这些眼线的话,反而会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那时对于芍药园来说,恐怕将是灭顶之灾。

所幸诸如霜叶馆之类的产业,显然并不为外人所知,在已然被史正志与辛弃疾治理得密不透风的建康,薛真根本无需这些地方提供任何情报,他们要做的只是尽力保全自身,避免被薛德或者其他势力的探子侦知罢了。

就在同一天,杨奉那两名弟子也来到了芍药园。恶宗这个名字,总让人不由联想到凶神恶煞般的彪形大汉,因而当见到面前活泼伶俐的一对双生少女时,众人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从来没有见过双生子的文墨好奇不已,绕着两个少女转来转去,可是两姐妹稍一动步法,就让文墨头昏脑胀起来。“吕蔷?不……是吕薇……好像还是吕……”

“文墨,不要无礼。”袁玫一把将晕了头的小书僮拉了回来。虽然薛真从未刻意安排过芍药园中众人,但大家自然而然地便各司其职。余风操办外事,嫣然负责内务,文墨带着一班丫鬟小厮照料各人起居,袁玫总领各事,还监管着芍药园的防务。经过这几个月下来,余风等人对袁玫都已心悦诚服,文墨受了呵斥,也只好收起了好奇心,乖乖地垂首站在旁边。

“杨兄现下居于何处?”薛真看着吕蔷。他可以轻易地分辨出姐妹间的细微差别,这是源于《圣火光明策》心法对人与物极为敏感的反应,就如同他在黑暗中仍能发现杨奉的存在,也能轻松地辨认出芍药园外的密探。薛真现在最希望的,便是试试自己能否看破归雁的易容。

“禀宗主,师父去了成都府。听说蜀山派玉泉前辈病重,他和师祖曾有些私交,所以师父前去探望了。”吕蔷声音清脆,如同欢快的小雀一般,很是可爱。

“玉泉道长病重?”薛真吃了一惊,现在他对蜀山派的内部纷争已多少有些了解,自然知道弄影将会承受更大的压力,心中不由得便牵挂起来,“你们与杨兄间可有保持联系?”

“有啊,我们吕家祖传秘法训练出的飞鸽,决不比军中的差呢!”妹妹吕薇抢着答道,“宗主若关心蜀中的变化,就交待给我们姐妹好了。”

哦?薛真没想到她们还有这等本事,如今江湖多数门派都是靠人力传递消息,既慢又耗费人手,而驯鸽的高手极为难求,且大多在军中效力,只有广运盟与山水行这般财大气粗的帮派,才有专门的驯鸽人。这些人为了防止身价下跌,极少收徒,往往都是子承父业,一脉单传,因而这项技艺始终流传不广。这吕氏姐妹,倒真成了薛真意外的收获。

姐妹两个武功不俗,薛真原是想安排她们贴身保护唐安安和王怜儿的,如今看来,她们却是搜集消息的不二人选,不止杨奉,将来与周令识、拓跋玉寒、孟默谦等人的联系,恐怕都要倚仗她们,做护卫实在屈才了些。

“公子是不是有心事?”卧房中,薛真轻枕在唐安安的秀腿上,唐安安温柔地为他解开发髻,纤纤五指插在他发间慢慢梳理着。多年来这都是薛真最钟爱的享受之一,不过他此刻却有些心思不属。

“我在想,芍药园里人手不足,一旦我因事离开,弩弓手们大概难以抵挡真正高手的袭击。虽然薛德暂且不会对我直接下手,但他心意难测,说不准何时又使一回借刀杀人,为了你和大家的安全,我是否还是远离江湖为妙呢?”

唐安安的手微一停滞,随即轻叹道:“若论私心,妾身当然盼望公子离开江湖的刀光剑影,那样妾身既可以不用为公子提心吊胆,又可以每天为公子奏琴调汤……可是,公子既然生为江湖人,就算想要远离江湖,江湖也不会远离公子,妾身虽不谙事,也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妾身从前听京城官员议论,说是大宋频频避让求和,反而使金国更为贪得无厌,想来江湖也是一般的道理,既然不可能明哲保身,公子何不放下顾虑,壮大实力以反击薛德呢?妾身纤弱,不能如袁姑娘般助公子争锋,然而亦绝不愿成为公子的拖累,公子决断之时,千万不要牵挂妾身的安危,万望公子成全妾身的一片心意,公子若不应允,妾身宁可离开芍药园……”

“安安……”薛真反身坐起,将那温软的娇躯用力拥入怀中,心中涌上一阵难言的感动,“你哪里是不谙事,你之明理处,真是让我自愧弗如。我不会让你离开,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薛真并非不明白,他身边的一切,已经注定了他不可能躲得开江湖风雨。与薛德之间的仇怨、慕容蝶的往事、归雁的出身、拓跋玉寒、辛弃疾……暂时仍算平静的海面,总有一天会掀起让他无法逃避的狂澜……只是他似乎总是需要一些人或事来唤起他的豪情,才不会迷醉于短暂的安稳当中,这或许就是薛德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原因吧。

“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忧。”唐安安轻抚着薛真披散的头发,这个“风月公子”在她面前,常常像个长不大的少年,“妾身总觉得,师妹一直就在公子身边不远,袁姑娘说她武功高强,和公子也有得一比,她一定能成为公子的好帮手。”

“归雁?”

“是啊。妾身不是已经告诉公子,当日就是她为妾身易容的么?妾身虽然从来不知道她身具武功,还有如此高超的易容手段,但却深知她的个性。她一直孤苦伶仃,爱憎极为强烈,一定不会就这样离开公子的……”

薛真叹道:“安安,你是不明白我和她之间的症结所在……”

“公子不说,妾身自然也就不想知道,不过除去公子,归雁是妾身在这世上唯一知几,妾身相信自己对她的了解……”说到此处,唐安安突然顿了一顿,声音变得极轻,“若是妾身日后有个三长两短,妾身对公子的一腔痴情,便由她延续了……”

薛真和归雁之间的故事,很多都不为唐安安所知,一直以来也不知从何说起,因此唐安安虽然从袁玫和弄影处了解到些两人间的感情,却也没想到归雁在薛真心目中的地位已是如此之重,否则也不会用“延续”这样的说法了。

“安安,你干么说这样不详的话?该罚。”薛真瞪了一下眼睛,今日的唐安安,似乎也有着一点心事。

没有等到他细问,房门外传来嫣然焦急的声音:“公子,拓跋公子出事了!”

 第三章 刀山(上)

    “紫梅山庄弟子高明远见过薛公子。”一个衣衫褴褛、满面血污的青年放下正在大口吞咽的清炖鸡汤,向薛真打了一个紫梅山庄的秘密手势。
“怎么回事?拓跋在哪里?”

“少庄主也许是在高邮吧……如果运气好的话。”高明远虎目微红。

李越提出的在楚州设立据点的建议最终打动了拓跋玉寒,兵法中有所谓“远交近攻”,相对于与紫梅山庄没有直接矛盾的铁剑门山水行,广运盟无疑就是卧榻边酣睡的猛虎,随时可能跃起来将紫梅山庄在扬州一带的利益吞噬掉,因此一边与薛德虚与委蛇,一边暗助山水行在楚州打下楔子,不失为是上策。

只可惜当密谋不密时,上策就会变成最糟糕的选择。正当拓跋玉寒与山水行风堂堂主邓维在楚州暗中接洽时,突然遭到“血手修罗”乔元与“灵蛇”孙碧、“金鹏”程万里等人的伏击,邓维当场身亡,山水行损失惨重。

拓跋玉寒强压伤势,带领随从向紫梅山庄撤退,哪料大队金兵突然封锁了淮水,令他们不得北渡,而乔元等人又如附骨之蛆般追踪上来,摆出一副不取他性命誓不罢休的架势。为避免全军覆没,拓跋玉寒做出大胆的决定,命高明远沿淮水南岸西行,至盱眙向南,取道真州至建康求援,其他几名随从也各自绕远道向建康汇聚,而自己为了吸引乔元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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