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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明教闽浙分坛,大半都是陈友定、方国珍以及张士诚的部下。
这个案件的真实面目,似乎已经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可怖了。
如果真是这样,这可又是一个会掀起腥风血雨的惊天大案。
云燕然等人不由得都暗自吸了一口冷气。
【九、】
陈六如被带了下去。
孟剑卿沉吟着道:“七宝童子在这个时候动手,是不是因为他也像陈六如一样,直到最近才看透龙颜的重要性?还是别有原因?譬如说他会不会猜到了云兄你们来泉州的用意,也猜到了陈家的造船本领对大明的重要,所以才选择在这个时机对龙颜下手,同时选了陈家来陪绑?他仅仅是想打击泉州,还是别有用心?”
云燕娇轻声说道:“有没有可能,这是七宝童子与龙家的私人恩怨?俗话说,同行是冤家,龙姑娘的父亲,当年也许与七宝童子有过节;所以他在世时七宝童子销声匿迹,等到如今才出来对付龙姑娘?”
孟剑卿看她一眼。
云燕娇是不希望看到大狱兴起吗?是因为她本性不希望见到血雨腥风,还是觉得当此举办大事之际、不宜令闽浙人心惊惶?又或者只不过为了维护五色龙王?毕竟在这件案子上,是否私人恩怨,关系太过重大。
柳白衣却道:“老爷在世时从未提起过与七宝童子有何瓜葛。如果真有的话,我想这样大事,老爷必定会对我们几个人有所交待的,不会让小姐毫无准备地遇上这样一个对手。”
云燕娇抿嘴一笑:“柳姑娘,即便是私人恩怨,那条蛇不该又误伤了朝廷的使者,孟校尉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对吧?”
她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孟剑卿说的。
孟剑卿笑一笑,转过目光看着云燕然道:“云兄,关于七宝童子涉案一事,还只是我们的推测,真正能落到实处的,是五色法师的嫌疑。我打算去一趟万佛寺。”
云燕然打量着孟剑卿道:“龙王谷那种万蛇出没的险地,即便有二十名衙役,再加上孟兄的三十名手下,只怕也大不易为吧。”
孟剑卿一笑:“所以才需要请云兄坐镇泉州,云姑娘与在下同行。当然了,龙家是苦主,也可以派人同行。”
柳白衣毫不迟疑地道:“那是当然。武玄衣会亲自带十二名侍卫同行,听从孟校尉调遣。”
武玄衣是龙家这一代的侍卫统领。由她来带队,足见龙颜与柳白衣都已下定决心要给行刺者一点颜色看看。
云燕娇略一估算,轻声说道:“我会带上六个人。”
孟剑卿则道:“我带二十个人,留下十人听从云兄差遣。”
约略一算,孟剑卿这一行人,已有五十人,宛然一枝小军队了。
云燕然暗自忖度着孟剑卿将阵势搞大的用意何在,一边说道:“孟兄需要我如何坐镇?不会仅仅是守护流金园吧?”
孟剑卿摇一摇头:“自然不是。”
流金园自有龙家守卫。
他向来心思转得快,此时筹思已熟,缓缓说道:“我要云兄做三件事。第一件,负责督促汪知府搜罗泉州城里所有的雄黄、蛇药及火油、烟花;第二件,负责督促汪知府按紧急条令调发泉州驻军五百人,携带所有雄黄、蛇药与火油、烟花,在我出发后四个时辰时赶到龙王谷进香小道入口处,扎营待命,准备剿匪;第三件,如果泉州卫所驻军在龙王谷外等候一个时辰,还不见我们这一行人出来,就请云兄督促汪知府指挥这枝驻军以雄黄、火油和烟花开路,攻入万佛寺,所有僧众,一概收押,如有抵抗,格杀勿论!”
他这阵势,竟是要将万佛寺夷为平地一般。
柳白衣笑道:“万佛寺的僧人,不过四十几个,就算其中有利害人物,只武玄衣带的一队人,也能手到擒来,更何况还有云姑娘与孟校尉同行。孟校尉这般调度,可真是……”
云燕然兄妹也觉得孟剑卿有小题大做之嫌,只是不曾说出来而已。
孟剑卿沉了脸冷冷说道:“凡事有备无患。不论五色龙王和七宝童子与龙家陈家是否有私人恩怨,他们既然敢在国家兴办大事、需要龙陈二家效力之际如此挑衅,想必已有了足够的准备与朝廷翻脸。既然如此,我便如了他们的愿!”
他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即使是一心想报复五色龙王的柳白衣,也不免瞪目结舌——她可从来没想到锦衣卫是这样办案的,有一点儿线索就会不管不顾地往“叛逆”二字上面靠。
一头嗜血成性的猛兽,是不能让它闻到一丝血腥的……
云燕然注视他许久,说道:“孟兄造成如此张扬的声势,是否别有用意?”
孟剑卿微微一怔,转而一笑道:“我记得当年在讲武堂时,徐教习曾经给我们讲过剿匪八字要诀:胆壮心齐,器良技熟。泉州衙役和驻军,对万佛寺只怕敬畏已深,即便器良技熟,临了头能否得用,还是未知之数。所以我才要大张声势来替他们壮胆。胆壮才能心齐,临阵才能发挥他们的良器熟技。这般解释,云兄是否满意?”
孟剑卿此行的任务本应是护送文儒海祭祀妈祖娘娘,但是现在看来,绝不是这么简单。云燕然兄妹对视一眼,决定还是不再追问下去了;锦衣卫的事情,最好不要卷入太深。好在云燕娇也要去万佛寺,有她在场,料来孟剑卿即使奉有密令要整治五色龙王与万佛寺,也不会做得太过份。
柳白衣此时定下神来,说道:“孟校尉既然要造声势,龙家自应可助一臂之力。我打算向泉州之外紧急收购雄黄、蛇药与火油、烟花,造出泉州府还要采买更多物资、派出更多军队去围剿万佛寺的声势,孟校尉意下如何?”
孟剑卿微笑:“如此甚好。”
能够主持龙家日常事务的柳白衣,的确很会审时度势。
【十、】
孟剑卿一行于次日清晨出发,近午时分赶到龙王谷谷口。一条白石小径,自谷口蜿延伸入浓绿的密林之中,这便是进香小道。由此到万佛寺,尚有十余里。
孟剑卿率先策马踏上那条进香小道。
盛夏骄阳,炽热灼人,山谷中静寂无声,只听得马蹄得得,不紧不慢。
走得半个时辰,总算望见寺门。
万佛寺虽然僻处深山穷谷,规模却十分宏大,楼阁殿堂,依着山势,层层叠起,隐隐然有雄视一方之势。孟剑卿驻马于山门之前,不理会那两名诚惶诚恐的知客僧,先调派人马分别看守各个通道,之后喝令知客僧通报住持,寺中所有僧俗人等,一律到前院弥勒殿中听候审查。知客僧见孟剑卿来意不善,不敢怠慢,急忙跑回寺中安排,一边派了小沙弥赶紧去请住持出来主持大局。
午后山风徐来,穿谷而过,暑意稍解。然而挤在弥勒殿中听候审查的一干僧俗人等,一个个都紧张得汗水淋漓。邓师爷所带的两名老衙役点检人数,报称除了五色法师外所有僧人都已在此;另有七名香客,都是附近的村民。这暑热时节,本不是进香的时候;这七名香客,都是因为前些时候家中有人被蛇咬过,伤愈后来还愿的——这样热天,倒也是情理中事。
那派去请五色法师的小沙弥此时急急跑来,说道:“施主,后院岩洞中镇压的两条巨蟒今早突然发狂,现在还不曾完全安静下来,法师不能离开,还请施主去后院禅房相见。”
孟剑卿侧过头向武玄衣——也正是昨夜悄然守在龙颜身后、为她吸去蛇毒的那名眉目冷峭的黑衣女郎——低声说道:“武姑娘,这儿交给你,给我看好了他们!”
武玄衣微一点头。
后院芭蕉遮天,阴凉如秋,一带三间禅房,粉壁如镜,洁净得不似有人居住。
孟剑卿将其余人都留在狭小的院外,与他一同进去的,只有云燕娇——连邓师爷也被他留在了外面。
五色法师就闭目盘膝坐在正中一间禅房的罗汉榻上,默然等着他们到来。
法师其时应已有六旬以上,但是看上去宛然三十出头之人,十分瘦弱文秀,若无缚鸡之力。身前一个白瓷钵,钵盖紧合,不知中有何物。
云燕娇先行走到榻前,弯下腰来,合掌胸前,轻声说道:“云家第三代弟子云燕娇,拜见秦师叔。这一位是锦衣卫孟剑卿孟校尉。”
她声音温婉,态度娴雅,出言吐词之际,令人觉得极是诚挚体贴,自然而然便生出信任之心,感动之意。
孟剑卿不由得想到能够让自己和沈光礼都在不知不觉中安宁平静、失去猜忌防范之心的李克己,还有目光一扫便似能慑服人心的云燕然。海上仙山这几个年轻弟子,似乎都曾修习过种种心战之术。自己毫不迟疑地将那样重大的事情托付于云燕然,是否便出于这个缘故?
五色法师恍若未闻,云燕娇轻轻地又说了一遍,语声更添了几分无限耐心的温柔。
五色法师长长叹息一声,睁开眼,慢慢儿说道:“老衲早已不姓秦了。你们不是来求药的吧。”
孟剑卿按刀而立,略一躬身,说道:“昨夜蟒山铜头蛇咬伤了龙颜和在下奉命保护的礼部使节文儒海。龙颜认出那条蛇是法师所豢养。在下希望法师对此有所解释。”
他造出如此声势,就为了问这么句话?云燕娇不免暗自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五色法师良久没有回答。
孟剑卿又略略一躬:“此事如果不是法师所为,那就定是寺中有奸人偷取了那条铜头蛇来陷害法师了。”
五色法师依然沉默。
孟剑卿自顾自地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此告退。法师请放心,在下必定会揪出那名——也或者是那伙奸人来,好还法师一个清白。哦,云姑娘,在查出奸人之前,法师不宜再接近寺中任何一名僧人;所以法师的安全,还请姑娘多多费心了。”
他将弥勒殿那边交给了武玄衣,又将五色法师交给了云燕娇,他自己究竟想干什么?
五色法师与云燕娇都暗生疑惑之际,孟剑卿已经高声喝道:“卫欢!”
听到这个名字,五色法师不觉微微一怔。
一名三十多岁的锦衣卫应声而入。
孟剑卿道:“带上外面那四个弟兄和四名衙役,将这寺中好好地搜查一遍,以免有奸人躲藏、危害法师!”
那卫欢领命欲走之际,五色法师叫了一声:“且慢!”
他打量着细眉秀目、时时若笑的卫欢,良久,略略点一点头:“果然是卫家子弟。施主排行第八吧?”
卫欢看看孟剑卿才拱手答道:“正是。”
五色法师转眼看着孟剑卿,暗自叹息。
海宁卫家,世代专攻土木机关之学,卫八儿当年却能以稚龄在卫家诸多高手之中早早崭露头角,这一二十年来,想必造诣更深了吧?
能有什么机关,瞒得过他的眼睛呢?
如果他承认那条蛇是他放出的——孟剑卿仍然有理由搜查整个万佛寺。这就是他的目的?
五色法师心中转过种种念头,孟剑卿则耐心地等着他的下一步举动。
许久,五色法师慢慢说道:“寺中多蛇,卫施主还需当心,不可惊扰了它们。”
孟剑卿微微一笑:“在下随行带得有三十罐雄黄酒和一百斤雄黄粉,搜查之前,定会先行驱散蛇群,这个就请法师不必担心了。至于院后岩洞中的两条巨蟒,如果法师不能让它们安静下来离开岩洞、好让在下搜查,在下就只好自己动手了。”
午后穿寺而过的山风中,的确带着雄黄的气息。而除雄黄之外,隐约还有硫磺和火油的刺鼻气味——孟剑卿竟似做好了随时举火焚寺的准备。
五色法师长叹一声:“孟施主,你究竟想要老衲做什么?”
孟剑卿也不多废话,直截了当地道:“七宝童子在哪儿?”
五色法师不觉一震,直觉地想否认,却无法开口——他不知道孟剑卿究竟有哪些证据在手,才会突然问出这样一句直刺要害的话。
孟剑卿看了一下窗外日色,道:“法师还有半个时辰考虑。”
五色法师见那卫欢欲走,不觉伸手想拦住,手举起来才发觉,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一时间进退两难。
即使他不承认此事与七宝童子有关,而全都揽到自己身上,看来也无法阻止孟剑卿将这万佛寺翻个底朝天——尤其是由卫欢来翻。
五色法师不免怔在那儿。
他幽居二十年,与万蛇为伴,日日静寂安宁,却不料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突然间与孟剑卿这样精明干练、咄咄逼人的年轻人打起交道来,竟是无从应付,步步受制。
静寂之中,法师身后的一块板壁悄然移开,一个褐衣人钻了出来,法师吃了一惊,那人却已跳下罗汉榻,佻达地将散乱披垂的长发一掀,冷冷说道:“不就是要找我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褐衣人眉宇清俊,一双眼流星般闪亮,意气飞扬,依稀仍是当年那个心高气傲、颐指气使的神童财神。
孟剑卿仔细打量他片刻后才道:“刘先生,久仰了。”随那向那卫欢道:“你暂且退下。”
卫欢领命退出。
透过芭蕉树,可以隐约看见他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