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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已死,再没有人能拆穿你的秘密,竟真的玩起了‘与天下武林之戏’的游戏。从来与天下为敌者,到头来莫不自取灭亡。我没有想到,你的胆子竟比天还大,竟真的敢玩那人人避忌的游戏。连城璧呀连城璧,单凭你这份大胆、这份狠,倒是让人不能不佩服。”
连城璧瞪着玉如意,连呼吸都似已停顿。
这女人简直就是魔鬼,简直是害死人不赔命。
他想不到他这一辈子竟会栽在这样一个女人手上。
因为她,他失去了与沈璧君重修于好的机会;因为她,他干冒天下之大不韪,玩起了那“与天下武林之戏”的游戏;因为她,他不知屠杀了多少英雄豪杰;因为她,他赔进去了他经营半生才有的基业。
因为她,他可谓是损伤惨重,得不偿失。
可是她竟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最可笑的是,她从头到尾都在骗他,他却还在自我陶醉,以为她就是他的知音,她能给他沈璧君能给他的所有的男人的虚荣和尊严,甚至能给他沈璧君不能给他的,任他野心蠢蠢,为所欲为的理解和支持。
他本来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受她的骗。
可是他对她这种魔鬼般的美丽实在是难以自控,难以自拔。
“从来与天下为敌者,到头来无不自取灭亡。”
这个道理他当然不会不明白,可悲的是当他发现他已走上了这条路的时候,他已欲罢不能。
他现在当然还可以使用一些非常的手段来挽回他的名誉和地位。
可是他也知道,他多年来苦心孤诣培植出来的雄厚实力却再也挽不回了,他所乐之不疲的那种制衡天下,掌控一切的得意也再挽不回。他自以为与生俱来,理所当然的优越,他谈笑予夺,高高在上的尊贵也再挽不回。
那段虽非他的全部,却让他最痛心疾首和最不愿意失去的婚姻,那段与绝世美艳,武林第一的美人沈璧君之间的感情也从此逝去,再难回头。
连城璧突然狂笑了起来,笑得弯下了腰。
可是他的笑声中却充满了说不出的愤怒,说不出的悔恨。
笑声甫起即止,他的人又变得仿佛止水般平静。
可是他的眼睛里却布满了血丝,他目中的怨毒、仇恨和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他已不再克制自己,也不再掩饰自己。
他眼睛瞬也不瞬盯着玉如意和萧十一郎,突然道:“你们是不是以为就凭朱白水一个人就可以对付我了?”
萧十一郎皱皱眉道:“你说什么?”
连城璧的神色更可怕,一字一字道:“你们有恃无恐,是不是以为就凭朱白水一个人之力就可以对付我了?”
这次是玉如意皱皱眉,道:“你说什么?”
萧十一郎淡淡道:“朱白水是不是已落到了你的手里?”
连城璧冷笑着,突然厉声道:“拿进来!”
他话音甫落,立刻就有一个大汉从玩偶山庄的大门外一路小跑赶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件带血的衣袍。
——连城璧果然已在玩偶山庄外重为布防,绝不让他们逃出生天。
连城璧淡淡地吩咐道:“把衣服打开。”
那大汉立刻就将那件带血的衣袍抖了开来。
看到那件衣袍,萧十一郎和玉如意一齐脸色大变。
那大汉手里拎着的竟是一件月白色的僧袍。
那件僧袍已被鲜血染得斑斑殷红,僧袍上七零八落布满了箭簇打出来的小洞,那些小洞竟有数十个之多。
萧十一郎和玉如意对望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惧意。
这件僧袍虽然普通,但他们却看得出这正是朱白水惯常穿着的。
现在朱白水的衣服在连城璧的手里,朱白水的人呢?
死了么?
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和尚难道竟惨死在连城璧的乱箭之下了么?
萧十一郎只觉身在发冷,心在发冷,只觉一股巨大的悲痛怒潮一般席卷而来,吞噬了他整个情绪。
不但悲痛,而且惋惜。
没有人能了解他和朱白水之间的感情,也没有人能形容。
那已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而是已上升到兄弟的亲密和俞伯牙与钟子期般知音的共鸣。
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已超越了他和风四娘。
过了很久,他才想到他们的处境。
朱白水既然已死,他们当然已是连城璧的俎上肉,瓮中鳖。他们现在除了任人宰割外,唯一能做的只怕就是死前的相互告别了。
这么一件关乎正邪消长,生死存亡的大事,他们两个具有绝对聪明,绝顶智慧的人,竟然失算至此,而且还搭上了他们自己的性命,'奇+书+网'实在是人生莫大的讽刺。
朱白水居然对付不了连城璧,实在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
只不过萧十一郎的表情却还是有些迷茫和疑惑。
遭逢巨变,玉如意的表情却变得很奇怪。
她当然也很为朱白水痛心和惋惜,也很为朱白水感到悲伤,无论如何,朱白水总是个可爱的人,而且他已将她赢了过来做妻子。
但他们落入连城璧的算计,已完全被动,已除了等死外别无他途可走,她居然并不惊惶,恐惧。
她的表情居然还是泰然自若,优游自在。
只不过她的一只手却已经以不为人察觉的缓慢,悄悄伸到了石桌之下。
连城璧仿佛没有看见她的动作,却淡淡道:“我知道这里的机关消息冠绝天下,我也知道这么多年你已将这些机关消息研究得十分透彻,可是我劝你最好不要动,我可以保证这些机关消息绝对救不了你。”
玉如意的手僵在那里,面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变得苍白如纸。
过了很久,她才苦笑着道:“看来你为了这一战,倒真是费了不少苦心。”
萧十一郎黯然道:“白水兄的尸体呢?我还想再看看他。”
连城璧冷冷道:“你不必!你若是死了,我必然将你和他的尸首合葬。”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好,你动手吧。”
连城璧却迟迟没有下令让他玩偶山庄外的埋伏攻进来。
他的眼睛在萧十一郎、玉如意、沈璧君、嫣嫣面上转来转去,目中闪烁着欲望和恶毒的光芒。
萧十一郎等了很久,忍不住道:“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连城璧道:“我还想再等一等。”
萧十一郎道:“你在等什么?”
连城璧沉默下来,默然半晌,缓缓道:“我并不想杀人。”
萧十一郎淡淡道:“可是你却非杀人不可,我们这几个人不死,你的恶行岂非要被我们泄露出去?”
连城璧道:“我若不杀你们,放你们一条生路呢?”
萧十一郎道:“那你的恶行只怕就真的要昭示于天下了。”
连城璧道:“你难道一心求死?”
萧十一郎淡淡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连城璧又沉默了半晌,道:“我可以不杀你们,但我却要你们归顺于我,一生为我所用。”
萧十一郎道:“你要我们投降?”
连城璧终于承认,道:“是。”
萧十一郎又道:“一生做你为祸世人的工具?”
连城璧道:“你们并没有吃亏,至少你们可以继续活着,而且也许比以前活得更好。”
萧十一郎长长叹了口气,道:“连城璧呀连城璧,你我虽是仇敌,但我却一直以为你是了解我的,现在看来我倒真是有些自作多情了。”
连城璧在听着。
萧十一郎道:“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再玩你那套虚伪造作,惑弄人心的伎俩?你的用心也许骗得了别人,却绝对骗不了我。你若是想捉弄我们,羞辱我们,那就大可不必了。”
连城璧缓缓道:“如此说来,你是不肯投降了?”
萧十一郎淡淡道:“你有什么手段尽管用出来就是,不要理睬我们是否能吃得下。”
连城璧看了沈璧君一眼。
沈璧君正脉脉望着萧十一郎。
连城璧目中忍不住露出一丝妒意,缓缓道:“你宁可看着璧君身死,也不肯投降,是吗?”
萧十一郎也望了沈璧君一眼,缓缓道:“我当然不愿眼睁睁看着璧君身死,但我宁可看着璧君身死,我也不愿璧君看着我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我更不愿璧君因为爱我而觉得耻辱。”
连城璧眼睛移向沈璧君。
沈璧君眼波温柔地望着萧十一郎,目中充满了倾慕、欣喜、骄傲。
她真的是没有选错人,爱错人。
等她将萧十一郎看够了,这才将目光移到连城璧身上,冷冷道:“不错,我宁可看着萧十一郎死了,我也不愿意他为了我屈节求生,我自己更加不会向你屈膝投降,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嫣嫣不等连城璧发问,就大声道:“我也绝不投降。”
连城璧眼睛盯着玉如意,道:“你呢?你是不是也宁可死,也绝不肯投降于我?”
玉如意突然娇笑道:“我跟他们有些不同。”
连城璧眼睛亮了,道:“哦?”
玉如意叹道:“我本来也想学学他们,做个舍生取义的大丈夫,大英雄,可是我实在怕死,怕得要命。”
连城璧道:“你用不着死,只要你愿意,你完全可以活到八十岁。”
玉如意柔柔软软道:“可是我却绝不会投降你,我就算是投降一头猪,一只狗,我也不会投降你。”
连城璧目中的表情突然凝结。
只听玉如意娇笑着,慢慢道:“因为我一看见你这样的君子就讨厌,讨厌得要命!”
连城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目中忍不住露出残酷、怨毒、凶狠、乖戾的神色,冷冷道:“既是如此,我又何必再对你们客气!”
第二十章 棋无定着
2
忽听角门外一个人道:“等一等。”
那语声清远如鸾凤来仪,空灵若传自天籁。
连城璧、萧十一郎、玉如意、沈璧君、嫣嫣一齐回首。
只见一个小和尚慢慢推开角门,慢慢走了进来。
那小和尚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本应是位绝世的美男子,可是却剃尽了三千烦丝,烙上了佛香戒疤。
那小和尚看起来虽嫌有些脂粉气,但却是气质温雅,风采飘逸,说不尽的仙家韵致。
那小和尚面上带着笑,笑容本是亲切而温和的,可是却偏偏让人觉得他滑稽调皮,甚至让人觉得他有种可爱的坏。
但这些还不是那小和尚的最精彩。
那小和尚最精彩的地方,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总是透出让人觉得神奇的色彩,他的目光深邃、清澈、静谧、灵动、愉悦、虚怀能容、不染点尘,正如是浩瀚无边的大海,能荡涤去世间所有的污秽和罪恶。
看到这双眼睛,才让人真正觉出那小和尚的不平凡。
那小和尚身上穿着一袭崭新的月白色僧袍。
那件僧袍普普通通,和连城璧手里的完全一样,可是穿在那小和尚身上,却让人觉得轻软飘逸,洒脱绝俗,让人觉得他舒适、悠闲、从容、自在。
看到这个小和尚,萧十一郎狂喜得简直是要跳起来,玉如意目中不禁放出异彩,沈璧君和嫣嫣不由得松了口气,连城璧的脸色却变了数变。
这小和尚当然就是朱白水。
朱白水慢慢走过来,微笑道:“我还没有死。”
萧十一郎大笑道:“我早就知道你这坏小子绝不会死的。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你若是就这么死了,那天地乾坤岂非都要颠来倒去?”
朱白水微笑着,道:“你真的早就知道我不会死?”
萧十一郎突然叹了口气,道:“假的,我以为你真的死了。只不过我却还是很怀疑,因为像你这样机变玲珑的人本不该那么轻易就被杀死的。”
他突又皱了皱眉,道:“但你那件带血的僧袍是怎么回事?”
朱白水道:“那是我布下的金蝉脱壳之计。”
萧十一郎忍不住大笑,道:“看来无论是谁,碰到我们的朱白水公子总难免是要上当的。”
朱白水却叹了口气,苦笑着道:“你不要这么说好不好?”
他不但在苦笑,面色也变得一片愁苦,好像满腹心事的样子。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不能这么说?”
朱白水道:“因为……因为我很惭愧。”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很惭愧?”
朱白水道:“因为……因为,我不能说。”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不能说?”
朱白水愁眉苦脸道:“因为……因为我怕我老婆会骂人。”
萧十一郎奇道:“你老婆?”
朱白水有意无意瞟了瞟玉如意,道:“就是我打赌赢来的那个大美人老婆。”
萧十一郎也瞟了玉如意一眼,又忍不住大笑。
玉如意狠狠瞪着朱白水,狠狠道:“你怎知赢的是你,不是我?我难道就不可能赢?”
朱白水道:“你当然有可能赢,只不过我知道这一次你绝不会赢。”
玉如意瞪着他,突然笑了,笑得悠闲而从容,淡淡道:“你错了,这一次赢的人恰好不是别人,正是我。”
朱白水道:“哦,是吗?我倒要好好问一问。”
他眼睛望向萧十一郎,却摇摇头,喃喃道:“这人说话不一定可靠。”
他眼睛又望向沈璧君,也摇摇头,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