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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官的打扮当真是又滑稽,又好笑。
只不过那大官却着着实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漂亮人儿,非但身段玲珑浮凸,惹人遐思,而且长相也是国色天香,俏美异常。
这大官是男人?还是女人?
连城璧再仔细一看,简直是要忍不住跌倒。
这钦差大人竟是风四娘!
他正遍寻风四娘而不获,谁知风四娘竟自己送上门来。
风四娘本可以借着这队官家队伍的掩饰,逃过他的追踪,谁知风四娘却仿佛生怕他找不到她,竟自己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连城璧嘴角泛起一丝狞笑,突然一把将风四娘从马上拉下来。
风四娘大惊道:“你做什么?”
连城璧淡淡道:“我要你陪我去见一个人。”
风四娘道:“见谁?”
连城璧一字一字道:“萧十一郎!”
风四娘突然安静了下来,苦笑着道:“看来九月初三一役,你果然是输在了萧十一郎的手里。”
连城璧忍不住厉声道:“你怎么会知道?”
风四娘道:“暗室欺心,神目如电。你以为你做的事能瞒得过别人吗?”
连城璧面无表情,冷冷道:“你还知道什么?”
风四娘道:“我还知道你早就和太湖帮狼狈为奸,沆瀣一气,阳以任侠,阴以为恶;我还知道你就是那牛皮靴子的幕后主使人,你用那双牛皮靴子巧取豪夺,嫁祸于人,也不知得到了多少本不是你的东西;我还知道你这两年大小数十战,根本不是在对付逍遥侯,而是在铲除异己,扩充势力,武林中的英雄你也不知杀死了多少;我还知道你苦心孤诣炮制出那‘休妻’的闹剧,并不是真的要休沈璧君,而是在钓萧十一郎,因为这两年你做的很多见不得人的事都让萧十一郎破坏了;我还知道九月初三一夜之间,所有驻在苏州的各派英雄全都死尽死绝,再没有一个人生还,因为他们不幸听到了你见不得人的秘密。”
连城璧在听着,脸色越变越青,越变越难看,默然半晌,淡淡道:“我本来还想在利用你杀了萧十一郎后,放你一条生路,但你既然已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当然不能再放过你。”
风四娘也淡淡道:“我却从来不作是想。像你这样的人,只要是有些骨气,不肯附从你的人,你都要制造机会杀之灭之,又何况像我这种天生就不肯附从任何人的邪魔外道?”
连城璧道:“你难道想死?”
风四娘道:“能活的时候,当然想活;不能活的时候,当然就只好死了。更何况……”
她轻蔑地瞟着连城璧,轻蔑地道:“更何况你真的能杀得了萧十一郎吗?我实在是怀疑得很。”
连城璧淡淡笑着,淡淡道:“哦?是吗?我倒要试一试。”
这时,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已是旌旗不整,队列无序,闹哄哄的乱作一团。
突然,前面那顶绿呢轿子一阵摇晃响动。
然后就见一个人从轿子里滚了出来。
这人穿着一身雪白的衬衣衬裤,却长着一颗鼠头鼠脸鼠鼻鼠眼鼠嘴鼠须的脑袋。
原来竟是那狂妄自大,尖酸刻薄的钦差常大人。
常大人现在当然已神气不起来。
只见他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如乞丐告地状一般,颤声道:“强盗,强盗,这女人是强盗,大侠千万不能放过他,一定要将她送官查办,替下官洗刷此辱……”
他说着说着,语声突然停顿,眼睛直直地瞪着连城璧,过了半晌,才试探着道:“足下莫非是连城璧连公子?”
连城璧不由得有些意外,忍不住道:“你认识我?”
那常大人道:“还未识荆。”
连城璧道:“那么你怎知我就是连城璧?”
那常大人道:“似足下这等气度、这等风骨、这等风范,若还不是连城璧,世上便再没有人是连城璧了?”
连城璧道:“你竟单凭一个人的气质就能看得出这人是谁?”
那常大人又忍不住得意了起来,傲然道:“常某平生所学甚多,唯有这识人鉴最是精到。”
连城璧脸色不由得变了变,淡淡道:“你还知道什么?”
那常大人瞪着眼,愣愣道:“常某不明白连公子何指。”
连城璧望着常大人那张鼠脸,目中渐渐泛起一丝笑意,道:“大人的运气真是不错,想必是有福之人。”
那常大人瞪着眼,嘴唇动了动,正想说话。
谁知连城璧面色突又变得冷冰冰、青森森的,说不出的怕人,淡淡道:“但大人既是有福之人,还是早些回去享福的好。连城璧今日无暇,改天必然登门拜访。这个女强盗我一定替大人好好教训,我保证从此以后她再也做不出一件坏事来。”
那常大人直愣愣瞪着连城璧,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因为连城璧实在已将他所有想要说的话都说尽了。
连城璧淡淡道:“大人为何还不走?莫非还有什么见教的么?”
那常大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声道:“没有了,没有了。”
他这才吆喝着队伍,赶紧走路。
瞬息之间,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已走得风流云散,但却留下了那顶装饰华美的夫人轿还在原地。
这轿子里坐的当然是常大人的夫人。
但这常大人莫非竟弃他的夫人而不顾了么?
轿帘突然掀起。
珠翠摇曳,环佩叮当,衣锦文绣,华服贵重。穿戴得整整齐齐的诰命夫人,匆匆下了轿子,匆匆赶了过来。
看到这个人,就连连城璧也不禁怔住了。
只因这个诰命夫人长得实在是太奇怪了。
别的诰命夫人无论是胖是瘦是瘸是拐,多多少少总还是个女人。
这个诰命夫人简直就是个男人。
别的诰命夫人无论是美是丑是庄是冶,总还是个人。
这个诰命夫人看起来简直就是个活鬼。
只见这诰命夫人长得四四方方的,四四方方的脸,四方四方的嘴,走起路来四平八稳,就像是只大黑熊。
那一品诰命夫人的衣装本来很宽大,就算是再胖的女子穿来也不会觉得窄小,但穿在这个女人身上却仿佛是三岁小孩的衣衫穿在了力士身上,阔背宽臀,缚手束脚,说不尽的别拗难受。
她的脸本来已无半分女子模样,可是却偏偏擦满了石灰般白腻腻的脂粉,那脂粉擦得当真是不可想象的厚,好像稍稍一动就会簌簌崩落。
女人若是生成了这种样子,倒真是不如死了的好。
也难怪那常大人要弃她而去了。
这样的女子,当真是“我见犹恐”。
那诰命夫人已摇摇摆摆,别别拗拗,匆匆赶了过来。
等到连城璧看清那诰命夫人的样子,简直是要一跤摔到阴沟里去。
杨开泰!
这诰命夫人居然是杨开泰,居然就是那富可敌国的源记少东,就是那当世少林俗家弟子中的第一高手。
杨开泰竟被风四娘打扮成了这种样子。
这一刹那,就连连城璧也忍不住为杨开泰觉得悲哀。
一个人人景仰的君子,一个名高位尊的大侠,一个武功卓绝的高手,一个庞大家族的世子,一个执天下票号牛耳的少东,竟被一个女人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人生若此,苟活何为?
看来一个人无论是贫是富是美是丑是聪明还是愚笨是洪福齐天还是命薄如纸都不要紧,最最要紧的是千万不能爱错女人。
杨开泰看见连城璧,也不由得怔住了,面上不由自主露出羞愧无地的神色。
但他还是强挤出一丝笑容,抱了抱拳,勉强笑道:“连兄,你……”
他这句话才说了三个字,连城璧的剑已出鞘。
只见寒光一闪,只一闪,比闪电还快的一闪。
连城璧的剑已刺入了杨开泰的心脏。
第二十二章 杀人不眨眼
9
连城璧一剑出手,竟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冷酷无情。
杀这么个可怜虫,实在是让人良心难安。
可是他非杀杨开泰不可。
而且非使用这种不光明的手段不可。
杨开泰做梦也没有想到连城璧竟会突然杀他,而且竟用这种偷袭的手段。
他只觉心腹间一阵刺痛,面上的笑容已变成了惊愕。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连城璧,慢慢矮了下去,挣扎着道:“你……你是为什么……”
连城璧冷冷道:“谁让你爱的是风四娘。”
杨开泰口中鲜血大量涌出,面上因忍受刺痛而肌肉抽紧,青筋暴突,道:“你……原来你竟真的包藏祸心……”
连城璧道:“只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
他突然拔出了他的剑,冷冷道:“所以你还是死了的好。”
鲜血立刻自杨开泰的胸腹间激射而出。
杨开泰双手按住小腹,却还是无法阻止鲜血涌出。
他瞪视着连城璧,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
他是真的想不到。
他想不到他竟在今日撒手尘寰,他想不到他死得竟如此突然。
那大好的生命竟在他毫无准备之下与他挥手告别。
那千辛万苦才追到手的妻子,那让他痛苦一生,却又甜蜜一生的女子,竟又要离他远去,与他天隔一方,永远天隔一方。
那向往已久的田园之梦也从此断绝。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他本来还计划和风四娘生两个儿子两个女儿的,可是现在已成了一句空话,一团泡影,一切都不可能了。
难道他们当真无缘?老天为何如此不公?
他真是不甘心。
他当真是死了也难以瞑目。
连城璧轻轻扬起手中剑,轻轻吹了吹剑上的血迹,连看也没有再看杨开泰一眼。
风四娘惊得呆了。
连城璧竟杀了杨开泰!
风四娘只觉耳中轰轰地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一刹那,她只觉一股前所未有,且空前强烈的悲痛涌上心头,仿似天地崩裂,心脉断绝。
无论是她,或是这个世界,都在这一刹那变得全无生机。
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她是爱着杨开泰的。
她以前一直没有察觉,只不过因为杨开泰一直深深地爱着她,而且始终是杨开泰爱她胜过她爱杨开泰。
她折磨他,逃避他,只不过因为她生怕她会被杨开泰融化,她生怕她对杨开泰的爱会超过她对萧十一郎。
因为萧十一郎在她心中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但现在,就在现在,就连萧十一郎也仿佛也已遥远。
风四娘的眼泪已涌泉般倾泻出来。
泪眼模糊中,只见这个深爱着她的男人,这个老实敦厚,大智若愚,不尚诡谋的男人,这个为了爱一往无前,矢志不渝,百折不挠的男人,正无比孤独、无比无助、无比软弱地倒在地上,双手掩不住心口鲜血涌出,却无比深情地望着她,最后记忆般望着她。
那目光中除了深情,只有遗憾,深深的遗憾。
再也没有别的。
风四娘再也忍耐不住,挣扎着扑向杨开泰。
她也知道她救不了杨开泰,已没有人能救得了杨开泰,但她只想和杨开泰在一起,在他临死时和他在一起。
因为她亏欠杨开泰的实在是太多了。
只可惜她才要冲出,连城璧就扣紧了她的手腕。
风四娘疯狂地挣扎,怒目瞪着连城璧道:“放开我!放开我!你这狗贼……”
这一刹那,连城璧也不知是畏惧风四娘那怨毒的眼神,还是难以抵挡风四娘那种来自生命深处最强大的力量,竟被风四娘挣脱了手。
风四娘已扑到了杨开泰的身上。
风四娘扑到杨开泰身上,杨开泰的鲜血立刻就染红了她的衣襟。
她连忙点了杨开泰伤口附近的几处穴道。
杨开泰无力地摇了摇头,道:“四娘……四娘……”
风四娘泪流满面,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杨开泰微弱的眼神望着她,微微喘息着道:“四娘……你是在为我流泪吗……”
风四娘痛哭着,不停地点着头,道:“是,是的,我是在为你流泪。”
杨开泰面上泛起一丝微笑,道:“想不到……想不到四娘竟会……竟会为了我……而流泪……我真是……真是高兴得很……高兴得很……”
他这句话才说完,已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又从嘴里大量涌出。
风四娘哭着道:“你不要说话,不要太过伤神,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一定能救得了你。”
杨开泰摇着头,道:“没用了……死定了……我知道……”
风四娘哭得不成模样,道:“不,不,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咱们还有数十年好活呢。”
杨开泰喘息着,叹道:“我又何尝不愿如此?怎奈……”
风四娘哭得连话都说不出了,眼泪成串地滴在杨开泰那涂满厚厚脂粉的脸上。
她轻轻用手擦着杨开泰脸上的脂粉。
以前她看到这张脸时,总是想着折磨他,逃避他,总是变着法子恶作剧,想让这张脸消失在她面前,不要再纠缠她。
但现在她心里当真是说不出的怜惜和心疼。
她只恨不得没有将这张脸打扮成这副鬼怪般的模样。
杨开泰捉住风四娘的手,挣扎着道:“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