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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明白凤姑姑的意思,兰芮提着的心放了下去,她知道水怜已死,便没去想送汤药的事情,凤姑姑陡然提起来,她才会想偏。进门不到一月便遇上这样的事情,她真的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觉。
“姑姑谦虚了,姑姑是母后身边的人,本领自是了得,且说了,业有所专,水怜姑娘便是精通药理,可她所学广泛,这方面未必就比得上姑姑。”
“王妃抬举奴婢了……那奴婢一会儿就送过去吧。”凤姑姑知道自己推不过了。
兰芮微微颔首,端了茶。
凤姑姑出去,玉桂便去铺床,兰芮制止了她,因她知道,凤姑姑一会儿便要回来。
果然,才小半个时辰,凤姑姑又来回话。
兰芮明知故问:“水怜姑娘已经服了药?”
凤姑姑脸色很不好看,说道:“奴婢连水怜姑娘的面都没见着,才走到门上,她身边的小丫头便拦住了奴婢,称水怜姑娘得了前朝孤本,正专心研读医书。奴婢说奉王妃之命给水怜姑娘送药,那小丫头竟然说,水怜姑娘一双妙手,要服药也会自己开方子,哪里会用不三不四的人开的药……奴婢只得将药端了回来。”
“姑姑受委屈了。”兰芮吩咐玉桂,“去告诉童青山家的,迎春院的人太多,恐怕会打扰水怜姑娘静心读书,让她将人调走,只留碧巧和铃兰两人服侍。”
这话听在各人耳中,意义各不相同。
凤姑姑和玉桂几人以为兰芮因水怜的话动了怒,借故削去昨日才给水怜的体面。
玉桂高兴的去传话。
而童青山家的知道后,却多了一层心思。
明眼人都知水怜的好日子到了头,王妃却点名让碧巧和铃兰留在迎春院,碧巧不必说,她原本就是水怜身边的人,又是她出言顶撞了凤姑姑,留在迎春院里谁也不意外。可铃兰是贺达山的亲侄女,王妃却让她也留在迎春院,这肯定是王妃想要敲打贺达山。
不管各人心思如何,不出半个时辰,迎春院只剩下了碧巧和铃兰,而那些惯会逢高踩低的,清楚水怜的处境,肯定轻易不会接近迎春院。
听完玉桂的回禀,兰芮长吁了口气。
总算无人发现迎春院昨晚发生的事。
她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却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屋里漆黑一片,正想唤人进来点灯,却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醒了?”
兰芮吓了一跳,循着声音看去,只见雕花圆桌旁有个黑影,面容看不真切,唯有两只眼闪烁着灼灼的精光。
“王爷……”她摸索着坐起来去摸火折子,“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阵了。”
说话的功夫,吴王已经先一步将桌上的琉璃盏点燃,屋子转瞬洒上了朦胧的橘色光芒。
兰芮放下了手里的火折子,用手拢头发,目光趁机在吴王的脸上打了个转。见他神色平静如水,只有眉宇间有淡淡的倦色,她这才稍微放心了些,笑道:“妾身太困,想歪一下,竟然真睡着了……王爷回来,怎么不叫妾身?是了,王爷用过饭了吗?”
吴王答道:“还没有,没什么胃口,想等你醒了一起吃。”
兰芮扬声叫人进来,吩咐霜降去传饭,然后自己去净房擦了把脸。
出来时,饭菜已经上桌。
两人坐下吃饭,兰芮本想说说今日去槐树胡同的事情,但见吴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又将话咽了回去。
吃着吃着,吴王突然看向兰芮:“你还差我一顿饭。”
兰芮愣了下,马上想起的确有这么件事,可这几日事情太多,她一混便给忘了。不过,当着吴王,她自然不会说自己忘了,只一本正经的回答:“这几日王爷太忙,在府中的时间少,妾身没敢做,怕做了王爷也不会回来吃。”
吴王露出戏谑的笑容:“我记得自己每次外出,都会提前让山青或者景园回来说一声,你怎会不知道我何时在家吃饭?”
的确是,可你用得着说出来吗?兰芮忍不住腹诽,但神色不变,点出吴王唯一一次遣山青回来说要回家吃饭,到了饭时,又遣景园回来说不回家的例子。
吴王没反驳,似笑非笑的看着兰芮。
兰芮被他洞察世事的目光看的发毛,眼睑微垂,为掩饰自己的心虚,她说起了迎春院的事情。
吴王静听她说完,淡淡的说道:“我明晚不会出去,你还做忠州做过的胡萝卜焖饭吧。”
真是……兰芮无奈,说道:“这恐怕不成,胡萝卜只冬天才出产,现在是九月,妾身可做不出胡萝卜焖饭来。”
有方才的事情在前,吴王并不相信:“一锅胡萝卜焖饭难不倒你的。”
兰芮咽了下口水,从前看闲书,每次写到御膳房的人从不敢拿季节性的东西给皇帝吃,她不过一笑置之,今日才觉的,闲书所记载的说法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用了饭,车妈妈抱着衡哥儿过来给吴王和兰芮请安。
吴王看着颤颤巍巍拜倒在自己身前的衡哥儿,神色复杂,等衡哥儿行完礼,他破天荒的没有逗衡哥儿说话,而是让车妈妈抱出去。
兰芮很诧异,猜到与吴王进宫有关,便静静的没说话。
车妈妈也很诧异,却不敢多话,应诺着去抱衡哥儿。
衡哥儿挣脱车妈**手,冲到吴王身边,从衣襟下扯出竹青色的锦袋,捧到吴王手边。
“父王,吃糖。”然后巴巴的望着吴王。
看着衡哥儿明亮的眼眸,吴王微微动容,接过锦袋:“好,父王吃。”又将锦袋打开,“咦,这不是动物糖?”
衡哥儿笑容立刻灿烂起来,不住的点头:“父王吃,父王吃。”
而一旁的车妈妈则吁了口气,连忙笑着说:“王妃赏的糖,衡哥儿一颗都没舍得吃,没想到他竟然悄悄带了几颗来送给王爷吃。”
吴王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将锦袋系上,低头跟衡哥儿说:“父王一会儿吃。”
衡哥儿没多想,点点头便拉着车妈妈往外走。
兰芮更加诧异,要是往日,吴王肯定早吃了糖。
等衡哥儿走远,吴王回头,正好看见兰芮脸上的意外之色,他顿了顿,遣散身边服侍的,说道:“指使花姑姑的人我已经查出,你就不要担心衡哥儿的安危了。”
“妾身知道了。”兰芮点点头,心里的担忧一下子去了大半,吴王敢如此说,肯定是说服了贤妃。
“你就不好奇是何人指使花姑姑?”
兰芮突然意识到,她的反应太平淡,忙笑道:“王爷如果方便告诉妾身,早就说了,没有说,想是有所顾虑,妾身又怎好追问不休?”
吴王大笑起来。
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从前怎么就会落到声名狼藉的地步?
正好山青从外面来传话,说贺达山有事回禀,吴王大踏步的出去了。
贺达山回的是水怜丧礼的事情,“王爷放心,小的对外只说是自己一个无依无靠的远亲过世,无处停灵,这才送到庄子上去的,怕他们不信,还给了庄子上的管事二十两银子,让他不准乱说,更不能让事情传到王府来,他们现在肯定疑心是小的瞒着王爷行事,为不惹祸上身,断不敢乱说的。至于寿材寿衣,小的全选的是最好的,只是不敢太张扬,小的只请了附近小庙的主持替水怜姑娘诵经。”说着,他看了看吴王,见吴王似乎很满意,他一颗心这才放回腹中。吴王为何要将水怜悄无声息的送出府,他不是没有奇怪,只是念头才起,他又按了下去。
按照吩咐做事,永远不要问为什么,这个王府的大总管才会做得长久。
待贺达山将事情回禀完,吴王想起兰芮微颦的眉头,问道:“这几日市面上可有胡萝卜?”
饶是贺达山平日心思敏捷,还是愣了愣。
吴王以为他不知道:“你着人打听一下。”
贺达山忙道:“小的仿佛记得,这几日不是胡萝卜上市的季节,不过王爷想吃,小的托人去御膳房问问,御膳房里稀缺的东西多。”
“也好。”吴王点点头。
第162章 迂回
重回上房,吴王将水怜的丧事略向兰芮提了提。
兰芮沉默的听着,等吴王说完,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
水怜的死,是不是从景阳帝走进上澜宫书房时就注定了的?
她明白自己身份卑微,护不了腹中的孩子,所以宁愿隐瞒真相,躲在吴王身边做一个小小的宫女。可她没想到,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吴王厚葬了她,于她来说,应该算得是一点安慰了吧。
两人前一晚整夜没合眼,早早的上床歇下,隔日醒来,吴王又去了咏春院,而后直接出门。
兰芮一上午则在琢磨,用什么来替代胡萝卜好。
快中午时,山青和景园抬了个竹筐进寿春院,玉桂看见,奇道:“你们这是……”
山青在忠州便见过玉桂,自然更为熟络,他闻言笑道:“这是胡萝卜,贺大管事弄来的,烦姑娘去回一声,问问王妃是搁在小厨房还是哪儿?”
玉桂惊讶的张了张嘴,她可记得那次林文说过,王妃在军中伙房做的胡萝卜焖饭被王爷吃了。今日贺达山送了胡萝卜进来,难道是王爷想吃?
念头闪过,她笑着应了声,转身进了上房。
几人站在院中说话,其实兰芮早听见了,不过她还不想让人知道她耳力极佳,所以直等到玉桂说完,她才微微颔首:“让山青和景园送去寿春院的小厨房。”
待玉桂含笑着出去,她忍不住嘴角翘了翘。
昨晚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吴王到底还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咦,木姑姑,您怎么来了?”院里传来山青的声音。
木姑姑,她来做什么?怎么不声不响就进了寿春院?
听到木姑姑,兰芮自然想到了贤妃,水怜才出事,由不得她不紧张。
片刻的功夫,玉桂进来回话:“王妃,贤妃娘娘身边的木姑姑来了。”
“快请进来。”兰芮坐直了身子。
木姑姑很快进来,笑着冲兰芮福了福。
兰芮虚扶一把,命人端凳子上茶点。
木姑姑客气几句,笑说:“娘娘想念王妃,命奴婢来看看,可又不好大张旗鼓的,便让奴婢拿了王爷的令牌从角门进来了。”
来意的真假且不论,但木姑姑三两句话却将自己为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内院中说明白了。
“劳娘娘挂心,我真是不安。”兰芮笑着说。
木姑姑看着兰芮,笑容渐渐敛去,左右看了看。
果然是有事而来,兰芮会意的屏退屋中服侍之人。
等人散尽,木姑姑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昨日王爷进宫,将前儿晚上的那桩事情给娘娘说了,哎,都说慈母多败儿,花姑姑到底毁在了不争气的孩子上。”
话题绕到前晚的事情上,兰芮不清楚木姑姑知道多少,立刻谨慎起来,只泛泛的说了句:“谁说不是呢。”
木姑姑眼底的满意之色一闪而过,“娘娘让奴婢来,便是想跟王妃说说,要是王妃觉的家里不吉利,不如请护国寺的方丈来王府做两场法事,震一震王府的妖气邪气。”
兰芮惊讶的看向木姑姑。
在王府做法事?新婚一月请人做法事,这不是大张旗鼓的告诉旁人,吴王府出了事情?贤妃和吴王极力想将此事压下去,怎么可能会劝她如此张扬行事?
这些在心里过了遍,她立刻想明白:贤妃,这是想试试她的想法呢。
她便莞尔一笑:“娘娘的心意我领了,至于做法事的事情,我看还是算了吧。王爷是真龙血脉,王府阳气炽烈,那些妖魔邪魅避之不及,哪里还敢在王府横行?”
木姑姑说道:“原来王妃不信这些。”
“娘娘如此替我着想,我却拂了她老人家的好意……”
“相处久了,王妃便会知道,娘娘是个随和温柔之人。”
两人便谁也不再提方才的事情,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话起来。
坐了一阵,木姑姑笑说:“我去看看凤兰,顺便问她有没有话要捎进宫里去。”凤兰便是凤姑姑。
木姑姑是永宁宫的人,而凤姑姑则是坤宁宫出来的,两人以前低头不见抬头见,认识倒是真的,可要说亲热的可以互传体己话,兰芮无论如何也不信。木姑姑肯定知道自己来吴王府的事情瞒不过凤姑姑,便索性大大方方的去打个招呼。
宫里出来的,哪一个都不简单。
兰芮让玉桂送木姑姑去凤姑姑那里。
一下午倒是事多,木姑姑才走,门上又传进来一张精致的洒金拜帖,落款是大兴贺知县的夫人黄氏。
知县夫人与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