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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婆子也不敢满院子的乱走。今日的事情只是碰巧,算不得她们失职。”
她说这番话,是细细斟酌过的,既要让人知道清风馆人手不够,又要全了这屋子里各人的面子,因清风馆丫头不够,头一个有责任的便是管人事的秦妈妈,而秦妈妈又是老太太的人……
赵夫人自是聪明的,听兰芮祭出人手不够的旗子,悄然闭了口。
文夫人目露诧异,先前兰芮乖顺的接着她的话茬圆了谎,那是在她暗示之下,而这时兰芮借人手不够轻轻巧巧的将赵夫人的刁难挡了回去,着实让她对兰芮的这份机灵刮目相看。
而其余各人,也都面露异色。
老太太环视众人一眼,将目光落在了兰芮的脸上,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这个孙女。
温婉恬静。
这样的神情气质,竟然出现在这个粗鲁刁钻的孙女脸上……
好一时,老太太才满意笑了起来,“秦家的,三丫头腿伤已经痊愈,屋里多几个人也就不嫌吵,你明儿挑几个人送去清风馆。”
秦妈妈自是应下。
目的达到,兰芮满心欢喜,又上前道了谢。
屋内人说笑着,守在门口的小丫头来报,说二老爷、三老爷、大少爷一同到了。话音刚落,门帘被人挑起,几人鱼贯进了屋。
兰渊在一屋子的人中寻着了兰芮,悄悄冲她挤了挤眼,这才若无其事的随着两位叔父上前与老太太见礼。
兰芮忍住笑意,知此时已无她说话的地方,便悄悄退到角落里,专注的数着地上的青砖。她的记忆里,兰千骑和兰千舟这两位叔叔形象极为模糊,只略微记得一人喜欢流连花街柳巷,一人在家苦读,预备走科举之路,且一人老太太不喜欢见着,一人老太太不忍心其辛苦,便免了他们的晨昏定省,因此两人极少在劲松居露面。
今日一见,兰芮才知兰千骑长相痴肥,而兰千舟形容清瘦,虽说是亲兄弟,但长相上毫无相似之处。
“母亲,送信的说大哥几时能到?”
“是啊,我一得了信,立刻就撂下手中的事情往家赶,还以为进门就能见到大哥呢……真是急死我了。”
老太太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说是进宫面圣……这进了宫,哪里说得准什么时候回来,你若着急,派个人到胡同口侯着去。”
一屋子的人,都挤在老太太身边,兰芮虽站在角落里,但依旧觉的闷的慌,恰时锦绣进来问老太太在哪儿摆饭,她便借口帮忙,跟着去了花厅。说是帮忙,但万事都有下人张罗,她到花厅只是坐在一旁饮茶。
“三姐姐倒是会躲清闲。”兰芝笑吟吟的进了花厅。
“四妹妹这不是也来了么?”兰芮抿嘴一笑,叫住从身前走过的一个小丫头,让她另上一盏茶。
兰芝止住了那小丫头,“大伯父已经到了,老太太让我来叫三姐姐过去呢。”
“真的?有劳四妹妹了。”
兰芮闻言起了身,与兰芝一同往上房去。
“都说江南富庶,果然不假,大伯父这次给各人带的礼物,只怕价值在万两之上呢。”兰芝悄然看了兰芮一眼,又道,“对了,因三姐姐不在,三姐姐的那一份礼物老太太让二姐姐暂时收着,我看了看,是一对古玉钏。三姐姐有这样细致又大方的父亲真是福气,平常一定得了不少价值不菲的礼物吧?”
兰芮笑而不语,脚下却加大了步子。兰芝这些看似小女儿絮絮叨叨的闲话,实则是想打听兰千乘从外带回的财物。
兰芝见兰芮不接话,不免气馁,走了两步,又道:“三姐姐,我真是替你不值,你与二姐姐既是双生女,又同为嫡女,大伯母凭什么带你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听人说,大伯母早就开始替二姐姐准备嫁妆了呢,而三姐姐你的呢,听说一样也没准备。”
兰芮暗自恼火,淡淡的道:“长幼有序,二姐姐为长,娘亲先为她操持这才是正理。再说,这些以讹传讹的闲话,又怎么当得了真?”
“难为三姐姐如此大度,只是你们是双生女,二姐姐只比三姐姐先一刻钟落地,与平常的姐妹肯定又有不同。三姐姐,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大度,未必会换来一点真心呢。你啊,凡事还是该为自个儿打算打算!”
“依着四妹妹的,我该怎样为自个儿打算?”兰芮停住脚步,抬眼看着兰芝,她倒要看看这位今日到底想说些什么!
闻言,兰芝眼中一亮,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这边,才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咱们三个,说是姐妹,实则只相差一月,都到了议亲的年纪……咱们女孩儿家,到了婆家,拿什么做依仗?无外乎是陪嫁!依着我看,大伯母必然舍不得拿银子出来替三姐姐置嫁妆,三姐姐只得从旁的地方想法子。”顿了顿,又道,“只要三姐姐设法打听出大伯父这些年积攒了多少银子,让这些银子归到公帐上,公帐上富裕了,我们再设法说服老太太,让她从公帐上拿银子出来替咱们三个置嫁妆,到时大家都看着,老太太总不至于有失公允。”
赵夫人今日当众与文夫人为难,兰芝又诸般挑拨,原来都是银子闹的……
兰芮嘴角漾起一个冷笑,她不是从前那个人,仅凭这三两句蹩脚的挑唆就想拿她当枪使?
“四妹妹的话不无道理,但咱们三个的亲事连影儿都没有,现在你说这些实在太早了点。”
“咱们年纪已经不小,议亲也就这几月的事情……”
兰芮回眸一瞥,陡然见文夫人跟前的冯妈妈抱着一摞锦盒从假山后转出来,也不知她是刚到的,还是已经在那里站立了许久,赶紧言辞俱厉的打断兰芝:“四妹妹,自古婚姻大事就有父母做主,哪有我们做女孩儿的置喙的余地?以后妹妹还是别提这些了……咦,冯妈妈,你这是抱的什么?”
兰芝一惊,回身看时,冯妈妈已经到了近前。
冯妈妈含笑道:“大老爷带回的礼物,大太太让奴婢先送回观荷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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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天翻地覆
兰千乘十五岁随父戍边,十八岁领军打仗,亲历的大小战争不下百场,其中不乏数场生死之仗,如此一个人,自然是响当当的硬汉。此时他虽是坐在老太太跟前闲话家常,可浑身上下自然外露的冷冽气息,早让一众女眷屏声禁气。
文夫人也不例外,一双手紧紧的捏着手中的丝巾。
算起来,她与丈夫成亲十六载,见面的次数却只有区区十次。
兰芮一进门,便觉出了屋内气氛的沉闷,入耳的除了老太太轻缓的声音,间或的只有一个清冷的声音接上一两句。
“三丫头快过来见过你爹。”老太太言语中,多了几分亲热,又转头去与兰千乘道,“这丫头自从摔伤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那些刀枪棍棒的一下子丢开了不说,还格外的懂事听话,她方才就是去督促下人摆饭。”
无暇品味老太太话里的赞许,兰芮几步上前,盈盈拜下。久未见动静,她微微抬头,看向端坐在一步之外的暖炕上的父亲,及至对上那凛冽的目光,她才慌忙的避开视线,只低头看着脚尖。
兰千乘几不可见的愣了愣。清亮而狡黠的眸子……不是如此近距离的端详,竟不知她也长了这样一双眸子!不知不觉间,他的手紧紧的握住了几上的细瓷茶盅。
“起来吧。”
“是。”
兰芮起身,预备着兰千乘发问,可兰千乘似乎没想再与她说话,而是转头又与老太太闲话起来,她便悄然退至一旁。
老太太也终于看出众人的局促,吩咐秦妈妈让人摆饭。很快,一行人移至花厅,分三桌坐下。
食不言,一餐饭,无一人说话,只偶尔传出杯盏碰触的脆响。
这是兰芮重生后第一次与家人一同用饭,极为不习惯,虽菜式比平常丰盛,可吃到口中却味同嚼蜡,因此她一见老太太搁筷子,跟着也称吃好了。
饭毕,一行人依旧转至老太太房中说话。
有了方才饭桌上的融和,这一次,气氛倒比先前融洽。
而兰千乘许是已经醒悟此时面对的不是属下的军士,而是家中至亲,眼中竟多了几分柔和。
重回清风馆,已是酉末。
霜降一见兰芮,一声不吭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任凭玉桂怎么拦着,依旧伏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她再抬起头时,额上已经是殷红一片。
“三小姐,您救了奴婢的弟弟,奴婢无以为报,只求下辈子做牛做马来偿还三小姐这份恩德。”
清澈的眼睛里,唯有感激。
兰芮看的心中一悸,伸手将霜降拉了起来,这是她当初想要的,可此时并未觉的欣喜。
她勉强一笑,“豆蔻年华,却张口就是下辈子,你余下的几十年还怎么算?”待见霜降眼圈发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又道,“时候也不早了,玉桂留下上夜,你们两个下去歇着吧。”
夏至拉着霜降去了,玉桂捧出一个象牙白的盒子,道:“这是冯妈妈差人送来的,说是大老爷给三小姐带回的礼物。”
兰芮摊开来看,果然是一对泛着莹莹光泽的玉钏,细看一阵,命玉桂收进首饰匣子里。
而她,却陷入了沉思。
这副身体不招人待见的程度,远远超出她的意料之外。
父亲看女儿,竟然用冷若寒冰的目光。
转而思及老太太方才言语中的亲热,才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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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夫人对着铜镜,眉眼含笑,由着冯妈妈从嵌着珐琅的紫檀首饰盒中挑出各色簪子往她鬓上试戴。
“奴婢方才送礼盒回来时,看见四小姐拉着三小姐说话。”冯妈妈选定了一根镶着血红玛瑙的金簪子,“大太太,你看这根怎样?”
文夫人点了点头,“她们说些什么?”
冯妈妈认真的替文夫人将簪子戴上,这才答道:“离得远,旁边又人来人往的,奴婢不敢走近,因此听的也不真切,只隐隐听到四小姐在说嫁妆和亲事什么的……不过三小姐的神情似乎很不以为然。”
文夫人脸上怒色一闪而过,哼了一声,“每次老爷从外归来,二房总要出些幺蛾子!在忠州如此,来京城还是如此!不就是觉的没有分家,担心老爷将带回的财物变成了大房的私产!他们也不想想,老爷若是有私心,这一家子几十口人的嚼用从何而来?还不是靠着老爷挣命换来的禄米?”
“大太太说的是,二太太目光短浅,如何看的出这些?大太太实在犯不着与她置气。”冯妈妈在旁开解着,“是了,奴婢冷眼瞧着,三小姐竟与从前不同,说话行事沉稳了许多。”
思及兰芮方才在劲松居上房的表现,文夫人不禁点了点头,“的确变了……”
“大太太一向宠爱奴婢,奴婢今日就斗胆说一句不该说的……既然三小姐与从前不同,想来不会再替大太太闯祸惹事,大太太不如将她同二小姐一般看待……她与大少爷感情相厚,有她从中调剂,大少爷将来也可成为二小姐的依靠……”
文夫人眉梢的笑意顿失,原本一颗雀跃的心一点一滴的往下沉。
她膝下无子,兰渊是大房的唯一男丁……这一次肚子要是再无动静,将来她和女儿都不得不依靠兰渊……
“三丫头才消停几天?惹不惹祸的现在还不好下判断。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得为茉儿打算打算了……老爷去了望月斋?”得到肯定的答复,文夫人略显疲惫的眼中露出深深的失望之色来,“去厨房问问,看药煎好了没有,若是煎好了,趁老爷没回来前端上来。”
冯妈妈应了声是,但并未立刻离去,而是用象牙梳细细的替文夫人抿齐了鬓角才走。
文夫人怔怔的望着铜镜的女人。
眉如新月,面若凝脂,两片丰唇娇艳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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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飞雪,朔风凛冽。
兰芮整个人裹在绛紫湘绸做面的羊羔毛斗篷中,依旧难以抵御扑面而至的寒风。
沿着廊坊,好容易才到观荷院上房。
小丫头报进去,须臾,冯妈妈迎了出来,躬身问了好,又亲自替兰芮打了帘子,“大冷的天,真是难为了三小姐的这份孝心。快进来,大太太正等着三小姐用早点呢。”
这样的热情,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兰芮暗暗惊奇,随冯妈妈进了房内。
正如冯妈妈所言,早点已经上齐,而文夫人与兰茉坐在炕桌旁不曾动筷,似乎专等着她的样子。
她上前行礼,文夫人不等她拜下去,就笑眯眯的冲她招手,“自家母女,没那么多讲究,快坐到我身边来。”待兰芮乖顺的坐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