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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放眼望去,全是茫茫的湖水,和在暮色之中,隐现的山峰,谁又能来帮她的忙呢?
费绛珠欲哭无泪,又过了一晚,已经是第四天的早上了。
旭日东升,夜来凄息在湖洲上的水鸟,尽皆振翅远去,而她却仍然躺在那块大石之下,一动也不能动,费绛珠望着振翅在空中飞翔的鸟儿,心中不禁生出了无限欣羡之意来。
那一天,天色本来是很好的,但是夏日天气易变,到了中午时分,天色忽然转得阴沉起来,风势也渐渐地大了,突然之间,骤雨倾盆而下,还夹着大大小小的冰雹,打得湖面之上,如同一锅水已沸腾一样。
费绛珠一见天上落下了冰雹,不禁大喜,暗叫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因为冰雹自天而降的力道,何等之大,只如婴拳大小的冰雹,如果击中人的要害,便可以令人毙命,费绛珠只盼能有冰雹,将她的穴道击开!
只见那幅降雹的乌云,渐渐向她的上空移近,费绛珠心焦地等着,终于,“拍”地一声,有一块冰雹,首先落了下来,落在石上,溅成粉碎!
接着,便又是一阵“拍拍”声,大批冰雹,一齐落了下来,有两块指甲大小的,落在费绛珠的胸口,费绛珠内力迎了上去,一冲之下,穴道立时解开,她连忙一跃而起!
费绛珠心中的这份高兴,实是无出其右!
她忍不住大叫道:“奸贼!奸贼!你想不到天也会来帮助我的吧!”
这时候,也实是难怪费绛珠要心中得意的。
因为霍贝点穴的手法,极其怪异,想要运内息冲开,就算费绛珠的武功再高些,亦非易事。霍贝只当将费绛珠放在太湖万千湖洲中的一个上,绝不会有外人来解开她的穴道的。
然而,人有千慧,必有一失,又道是人有千算,天只一算,霍贝又怎能料到江南七月天时易变,忽然会有冰雹降下,将费绛珠的穴道冲开呢?
费绛珠这时,内伤已经愈了九成,她一跃而起之后,猛地一震,“拍”地一声,已将扣在手上的铁环挣脱,以手护头,奔出了几步,躲在一块向前倾斜的大石之下。那一阵冰雹,很快就过去了。
费绛珠奔到了水边,绝不考虑,一跃下水,她自小在太湖中长大,水性之好,就和鱼儿一样。如果不是她水性好的话,当日她也根本不能潜在寒水潭中,逃过史媚的毒手了。
她游出了三五丈,才抬起头来,仔细辨别方向,辨明了费家庄的所在,向前迅速地游去,在一个来时辰之后,费绛珠已经在费家庄的左侧上了岸!
她绞了绞被水浸得湿透了的衣服和头发,向前奔去。然而,她才奔出了四五丈,身子便突然停了下来。
她只觉得事情不对头。
然而,当她停了下来之后,事情却又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因为一切和她所熟悉的费家庄,仍是一样,一点变动也没有!
但是她立即找出了事情不对头之处,那便是,太静了!
费家庄上,这时实在太静了,静到了一点声音也没有,就像是所有人全都死去了一样!
费绛珠被困在那个湖洲之上,已将近有四天了,她绝不知道费家庄上,在这四天之中,她根本没有法子知道庄上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这时候,她一觉出那出奇的静,便知道事情一定十分不妙,她的心头,也不禁生出了一股寒意!
她呆了并没有多久,又向前奔去,一奔进了庄门,便听得忽然有人“哈哈”大笑之声。
费绛珠连忙身子一伏,隐身在一棵大树之后,向前面望去。
那地方,乃是费家庄上的练武场,老大一块空地,全都铺着青石板,在场地中心,一张金碧辉煌的交椅之上,坐着一个老妇人。
那惊心动魄的怪笑声,正是那老妇人所发出来的。
费绛珠定睛仔细看去,却又不禁吃了一惊。
只见那老妇人,坐在那张椅上,一动不动,姿势倒也并不怪异,但是看了却叫人不由自主生出了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像是她的身子,是石头击出来的一样,若是活人,怎能如此一动不动?
而她在笑着,嘴唇也不见颤动,笑声就从她的喉间,迸了出来。
而费绛珠却可以知道那老人一定不是等闲人物,因为费绛珠并未曾和她正面相对,然而她仍可以感到那老妇人眼中,逼人的锋芒!
费绛珠从来也未曾见过这个老妇人,也根本不知她是何等样人。
她只是心中奇怪,何以费家庄上,静得一点人声也没有,却会有这样的一个怪老妇人,坐在练武场的中心,纵声大笑?
费绛珠这时,所隐身之处,离那老妇人还十分远,她正想走进去,去向那个老妇人问个明白之际,突然看到东首,四条人影,飞掠而至!
费绛珠远远地一见那四条人影,心中又是一惊,大是庆幸自己未曾贸然现身!
她见那四人,奔到了那老妇人的身边,便一齐垂手侍立,态度十分恭敬。那四个人,正是命霍贝将费绛珠押走的滇南四魔!
只听得那丑妇人,鬼哭神号厉漠漠道:“师傅,费七老贼,果然为你老人家的神威所慑,将全庄所有人,尽皆撤得一个不剩!”
那时,费绛珠仍未知滇南四魔的来历,她自然也不知道四人称之为师傅的那个老妇人,乃是天下第一大魔头,武林中人谈名色变的银臂金手寿菊香!
费绛珠心中只是奇怪,心想那丑妇人莫非是在说梦话么?
自己的爷爷,几时曾经怕过人来?又何以会将费家庄上的人,尽皆撤走?
但是,眼前的事实,却又令得费绛珠不能不信,因为费家庄上,的确是静到了鸦雀无声,除了他们五人之外,一个人也没有了!
那老妇人“哈哈”一笑,嘴皮略动,发出了怪异之极的声音,道:“这是费七识时务,你们若遇到了他,还是不可小觑!”
那四人一齐答应一声,厉漠漠又道:“师傅,我们轻而易举,夺了费家庄,可是以此作为大本营么?”
那老妇人突然“呸”地一声,啐了厉漠漠一口。
在费绛珠的印象之中,厉漠漠乃是何等凶横的人,但这时候,厉漠漠却低着头,向后退了开去,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老妇人尖声道:“你们这四个不成材的东西,失了玄铁神手,误了我的大事,不去追回玄铁神手,还想要什么?”
她一面说,一面转动眼珠,冷电也似,凌厉无匹的眼光,在四人的身上,转来转去。那四人尽皆低下了头,面无人色,那老妇人又是一阵厉喝,道:“将费家庄,烧成白地!”
那四人一齐答应,道:“是。”
他们一面答应,一面向后退了开去。
费绛珠躲在远处,听得那老妇人这样吩咐,心中不禁大惊。
然而,她知道这时候,爷爷不在庄上,自己孤身一人,定然难以挽回这个局面,只怕弄得不好,连自己也难以脱身!
因此,她心中尽管震惊,却还是一声不出。
只见那四人退去之后不久,有几处地方,已然冒起了浓烟来,费绛状呆呆地站着,眼看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要被人家放火烧成白地,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那老妇人坐在椅上,仍是一动不动,过了好半晌,才发出了一声尖啸。
那一下尖啸声,划空而过,不知可以传出多远,费绛珠只觉得被她的这一下尖啸声,弄得心神旌摇间,又已见两个身形高大得出奇的壮汉,奔了过来,将那老妇人连人带椅,抬了起来。
费绛珠这时,看出那老妇人,竟像是个身子不能动弹的瘫子!
那老妇人走时,四面八方,火势已显得很大了。
其时,已是傍晚时分,但是四面升起的火头,却将半边天都映得通红。
费绛珠知道再在庄上逗留下去,绝无好处,便悄悄地退了出来。
这时,费绛珠绝未想到袁中笙仍在藏宝库中,而她如果想到这一点的话,那是绝不会就此离去的。
她退到了湖边,找到了一艘小船,特地绕着一条较远的水路。划到了岸上。
她还未上岸,便看到在火光的照映之下,岸边聚集了不少人。
费绛珠避开了这些人,跃了上岸,又抓了一把泥,涂在脸上,挤到这些人的身边,只见那些人,原来大都是在费家庄上的宾客,而这时,都七嘴八舌地在交谈着。
只听得青城双侠中的郭不浊大声道:“费七这个筋斗可栽得大了。”
另有人道:“可是他栽在谁的手中了?”
郭不浊面上一红,道:“这倒无人得知,那晚,费七兴冲冲地要向我们展示冯大侠的寒霜剑时,那送信来的使者,有人认识么?”
人丛之中,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郭不浊“哼”地一声,道:“来信限他三日之内,撤出费家庄,他竟不敢不从,由此也可知那发信之人,非同小可了!”
众人齐声称是,议论纷坛,但是却谈不出一个结果来。
费绛珠听了一会,总算对事情经过,略有了些眉目。
费绛珠听出,像是有什么人,送了一封信,给自己的爷爷费七先生,限他三日之内,带着所有的人,一齐离开费家庄!因之他干脆不出声,只是默默地向前赶着路。
他们一直向前奔驰着,一路之上,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等到第三天上午时分,已经来到了那个山洞的附近了。
一到了那个山洞的附近,袁中笙的面色,便越来越是难看起来。越向前去,他的身子,也抖得越是厉害。费绛珠不住地拿话劝他,也是没有用处,也赌气不再出声。
两人到了那山洞面前,袁中笙在离山洞口子,丈许远近处站定,额上的汗珠,比豆还大,一点一点地渗了下来,口中则喃喃地道:“他……只不过是一个顽皮的小孩子,我……却杀了他。”
费绛珠道:“你又来了,我们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要进洞去看个究竟么?你如丧考妣,是为了什么?”
袁中笙低着头,一声不出。
费绛珠道:“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我进洞去看看。”
她在讲这话时,早已决定,只要一入洞,便将那孩子的尸体,藏得踪影不见,告诉袁中笙,说山洞之中,根本没有死人!
她一面想,一面已向山洞中掠了进去。
在她掠进山洞之际,她还可以听得袁中笙身子发震,牙齿相叩的“得得”声。
费绛珠的心中,不免以为袁中笙为人,实在是太迁了些,但是,她却也知道,那正是袁中笙为人的淳厚之处,是他人所难及之处。
山洞之中,十分黑暗,费绛珠才一掠进去时,什么也看不到。
而她才掠进了丈许,便已经听得袁中笙在外,颤声问道:“怎……么样了?”
费绛珠一笑,道:“待我幌着火揩子,来看一看……”她早已决定,只要一幌着了火摺子,不管山洞中的情形,究竟如何,总是说根本没有那孩子的尸体,那么事情便可以了结了。她一面说,一面取出火摺子来,幌了一幌。所以,火光一闪,她便道:“洞内根本没有人!”
她一面说,一面又向前闪去,准备一脚先将那孩子的尸体,踢了开去再说。可是,当她又向前掠出几步,定睛一看之间,不禁为之一呆!
因为,那山洞之中,的确一个人也没有,地上并没有什么孩子的尸体!
费绛珠心中,正在莫名其妙间,已听得袁中笙在外,惊喜交集,道:“当真么?”
费绛珠苦笑道:“你怎么连我的话也不相信起来了,总共才那么短的时间,我怎来得及做什么手脚,我早已说过,那小顽皮根本没有死!”
袁中笙道:“我进洞来看看。”
费绛珠转过身去,只见袁中笙已经慢慢地走进洞来,费绛珠迎了上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道:“你走快些,又怕什么,难道洞中会有老虎吃了你么?”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这句话才一讲出来,袁中笙的面色,陡地一变!
费绛珠急道:“你怎么了?”
袁中笙道:“一定……是有老虎……将他的尸体啃吃了?”
费绛珠心中,不禁好气又好笑,道:“你是哪一只眼睛看到的,我说啊,他一定是给你一头撞昏了,过了一些时候,醒了过来,自然离此而去,也只有你这个傻瓜,会在这里难过!”
袁中笙呆呆地站着,一声不出。
过了片刻,他慢慢地向前走着,来到了一道石壁之前,方始站定。
当日,那孩子正是被他一头撞出,又撞在那道石壁之上,又落下地来的。
这时候,地上早已没有人了,而且,也似乎没有什么野兽走进来的痕迹,只有许多凌乱的脚步,袁中笙猜想那可能是鬼见愁留下的。
他又呆了片刻,费绛珠手中的火揩子,早已烧完了,山洞之中,费绛珠而且可以猜到,那发信之人,一定就是她曾经在费家庄的练武场上见过,那个看来像是全身僵硬的老妇人!
费绛珠虽然听出了一些眉目,但是她仍然难以相信会是事实。
要知道,费七先生隐居费家庄,表面上似乎已然归隐,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