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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绛珠虽然听出了一些眉目,但是她仍然难以相信会是事实。
要知道,费七先生隐居费家庄,表面上似乎已然归隐,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事了,但实际上,却一直在暗中进行着活动,他自己本身,也经常离庄外出,回庄来的时候,总带着几个黑道上的高手一齐来。
他多少年来,苦心经营费家庄,就是想总有一天,可以卷土重来,重作天下黑道盟主之际,便以费家庄作为大本营的。
所以,费七先生居然肯凭一封信,便放弃了费家庄,这几乎是难以令人相信的事!
但是如今的情形,却又的确如此,实是不由得人不相信!费绛珠急于想找到她爷爷,问个究竟,是以听了片刻,便自离去。
她离开了之后,一直在附近徘徊,却并没有找到费七先生,过了几天,她反倒在无意之中,救了为范青云所逼的袁中笙,而且,和费七先生也会了面,这一切经过,前文已经详述,此处不赘。
而费绛珠在被费七先生带走之后,她因为心中记挂着袁中笙,所以才逃了出来,在这黄山脚下等候袁中笙,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竟被她等到了!
费绛珠将她自己所经历的事,向袁中笙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
袁中笙听得自己的师妹文丽,竟已拜了滇南四魔之中的鬼哭神号厉漠漠为师,不禁呆住了半响作声不得。
费绛珠见他发怔,道:“你又在想什么了?”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道:“文丽师妹这一误人歧途,唉,以后不知……”
他讲到此处,又难过地摇了摇头。
费绛珠见袁中笙是在为文丽而难过,心中不禁十分不自在起来,撇了撇嘴,道:“理她作什么,那可是她自己愿意的。”
袁中笙心中难过,而且他知道费绛珠是不会和自己有同感的,因之他干脆不出声,只是默默地向前赶着路。
他们一直向前奔驰着,一路之上,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等到第三天上午时分,已经来到了那个山洞的附近了。
一到了那个山洞的附近,袁中笙的面色,便越来越是难看起来。越向前去,他的身子,也抖得越是厉害。费绛珠不住地拿话劝他,也是没有用处,也赌气不再出声。
两人到了那山洞面前,袁中笙在离山洞口子,丈许远近处站定,额上的汗珠,比豆还大,一点一点地渗了下来,口中则喃喃地道:“他……只不过是一个顽皮的小孩子,我……却杀了他。”
费绛珠道:“你又来了,我们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要进洞去看个究竟么?你如丧考妣,是为了什么?”
袁中笙低着头,一声不出。
费绛珠道:“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我进洞去看看。”
她在讲这话时,早已决定,只要一入洞,便将那孩子的尸体,藏得踪影不见,告诉袁中笙,说山洞之中,根本没有死人!
她一面想,一面已向山洞中掠了进去。
在她掠进山洞之际,她还可以听得袁中笙身子发震,牙齿相叩的“得得”声。
费绛珠的心中,不免以为袁中笙为人,实在是太迁了些,但是,她却也知道,那正是袁中笙为人的淳厚之处,是他人所难及之处。
山洞之中,十分黑暗,费绛珠才一掠进去时,什么也看不到。
而她才掠进了丈许,便已经听得袁中笙在外,颤声问道:“怎……么样了?”
费绛珠一笑,道:“待我幌着火揩子,来看一看……”她早已决定,只要一幌着了火摺子,不管山洞中的情形,究竟如何,总是说根本没有那孩子的尸体,那么事情便可以了结了。她一面说,一面取出火摺子来,幌了一幌。所以,火光一闪,她便道:“洞内根本没有人!”
她一面说,一面又向前闪去,准备一脚先将那孩子的尸体,踢了开去再说。可是,当她又向前掠出几步,定睛一看之间,不禁为之一呆!
因为,那山洞之中,的确一个人也没有,地上并没有什么孩子的尸体!
费绛珠心中,正在莫名其妙间,已听得袁中笙在外,惊喜交集,道:“当真么?”
费绛珠苦笑道:“你怎么连我的话也不相信起来了,总共才那么短的时间,我怎来得及做什么手脚,我早已说过,那小顽皮根本没有死!”
袁中笙道:“我进洞来看看。”
费绛珠转过身去,只见袁中笙已经慢慢地走进洞来,费绛珠迎了上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道:“你走快些,又怕什么,难道洞中会有老虎吃了你么?”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这句话才一讲出来,袁中笙的面色,陡地一变!
费绛珠急道:“你怎么了?”
袁中笙道:“一定……是有老虎……将他的尸体啃吃了?”
费绛珠心中,不禁好气又好笑,道:“你是哪一只眼睛看到的,我说啊,他一定是给你一头撞昏了,过了一些时候,醒了过来,自然离此而去,也只有你这个傻瓜,会在这里难过!”
袁中笙呆呆地站着,一声不出。
过了片刻,他慢慢地向前走着,来到了一道石壁之前,方始站定。
当日,那孩子正是被他一头撞出,又撞在那道石壁之上,又落下地来的。
这时候,地上早已没有人了,而且,也似乎没有什么野兽走进来的痕迹,只有许多凌乱的脚步,袁中笙猜想那可能是鬼见愁留下的。
他又呆了片刻,费绛珠手中的火揩子,早已烧完了,山洞之中,重又一片黑暗,袁中笙才喃喃地道:“他当真没有死?走出山洞去了?”
费绛珠一闪,闪到了他的身边,道:“自然是这样了,好,我们已经将事情弄明白了,你也可以再安心练武功了吧!”
袁中笙并不言语,费绛珠拉了他两下,他却又站着不愿动。
本来,费绛珠一进那山洞之中,见到洞中并没有那孩子的尸体,心中高兴之极,因为这样可以少了她的一番手脚。
费绛珠是知道袁中笙头顶之上那股大力的厉害的,她不见了那具童尸,立即便想到那一定是给山野间的猛兽拖走了!
但是她自然不能将心中所想的讲出来,她只盼袁中笙立即想通,离开这山洞,和自己一齐去学那四册“玄门要诀”,那实是理想之极!
所以,当她来到袁中笙的身边之际,她的心中,实是充满了甜蜜!
但这时,她见袁中笙不愿意离开这里,心中不禁又生出了疑虑来。
她吸了一口气,道:“你……为什么还不愿离去?”
袁中笙道:“绛珠,当时我那一撞,的确是将他撞死了的!”
费绛珠道:“死人会走路么?”
袁中笙道:“或者汪洋将他的尸体,带出了山洞,或许是被猛兽拖走了他。”
费绛珠摇了摇头,道:“那你又焉知他不是暂时昏去,而醒后便离去呢?”
由于山洞之中,十分黑暗,是以费绛珠站得离袁中笙虽近,也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究竟如何。
她等了好一会,仍然听不到袁中笙出声,忍不住又问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袁中笙又呆了片刻,突然叫道:“有了!”
费绛珠莫名其妙道:“有了什么?”
袁中笙道:“那孩子十分顽皮,但是对他母亲的话,却十分肯听,他母亲的尸体,尚在这山洞之中,如果他是醒过来离去的话,那么自然不会听凭他母亲的尸体,留在此处的。”
费绛珠听了,不禁一怔,道:“你又节外外生枝作什么?”
袁中笙道:“不,这件事如果不是完全弄清楚了,我是绝不会安乐的。”
费绛珠道:“你不是说那孩子的母亲,是在山洞上面,凸出的一块大石上的么?还是我为你去看如何?”
袁中笙道:“那又何必?”
费绛珠心念电转,想了一想,道:“那么,你快去找一些树枝来,扎成火把,我们可以用来照明!”
她是想支开袁中笙,自己从中可以做手脚。
袁中笙答应了一声,费绛珠催道:“那你就快去吧,做火把的树枝,要多油质的,不可随便找上一些就算了。”
常言道:“君子可以欺其方。”袁中笙究竟是一等一的君子人,虽然觉得费绛珠罗嗦了些,但是却也绝想不到其他方面去,转身出了山洞。
费绛珠一等袁中笙出了山洞,立即身子一转,又取出了一个火揩来,一幌点着,火光一映,她便抬头向上看去。
果然,在上面,有一块凸出来的大石,但是却有两丈多高,颇不容易攀上去。
费绛珠知道,如果那妇人的尸体,被袁中笙看到的话,那袁中笙—定会以为那孩子死实了,而费绛珠实是不愿意一个自己绝未见过面的孩子,破坏了她一生的幸福。
是以,她身形闪动,已到了石壁之旁,手足并用,向上攀去。
费绛珠的功力,本就颇高,山壁固然陡峭,她并没有用了多少时间,便到了那块凸出的大石之上。
她到了那块大石之上,尚未定睛向前看去,便听得下面传来了袁中笙的声音,“啊”地一声,道:“你不要火把了么?”
费绛珠吃了一惊,不及去看眼前的情形,先向下望去,只见袁中笙手中,握着一双札好了的火把,正仰头望着自己。
费绛珠心中暗暗叫苦,忙道:“我久等你不来,便心急起来,想自己先上来看看,你却恰好回来了。”
袁中笙的面色,白得可以,道:“你……你看到了什么?”
费绛珠听得袁中笙这样问去,心中不禁一喜。
她知道袁中笙的武功十分平常,他想要在那么陡滑的山壁之上,攀到这块大石上来,绝不是易事。那么,自己只要随便看上一眼,便告诉他大石上什么都没有,袁中笙不至于不信自己的话。
他要是真的不信的话,自己还可以大发娇嗔,说他不信任自己!
是以,她立即转过头去,道:“我——”
她本来早已准备好说“我什么也看不到”的。
可是,她一面转过头去,一面开口,等到讲出了一个“我” 字之后,头已转了过去,在火揩子的火光照映之下,她也看到了眼前的情形!
而当她一看到了眼前的情形之后,她那一句话,只讲了一个字,便再也讲不下去了!
这时,在下面仰头上望的袁中笙,只见费绛珠才一转过头去,讲出了一个“我”字,身子便猛地一震,不自由主,向后退出了一步。
而在火揩子的照耀之下,费绛珠的面色,也是苍白的可怕!
袁中笙一见这等情形,便知道事情不妙了。
他鼓足了勇气,颤声道:“怎么了?绛珠……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连问三遍,费绛珠才像是松过了一口气,连忙转过头来,不再向前看去,道:“我……没有看到什么……大石上什么也没有。”
袁中笙猛地一怔,失声道:“你骗我!”
他一面说,一面已向石壁奔了过去,向上攀去,但是那石壁陡滑无比,他只攀上了七八尺,便已难以再找到什么凭藉继续上攀了。
他昂着头,道:“绛珠,你来帮我一帮。”
费绛珠道:“你……你不上来也罢!”
袁中笙额上的汗珠,如雨而下,道:“不行,我要上来,我一定要来看一个究竟!”
费绛珠叹了一口气,她虽然绝顶聪明,但是她自己既已大惊失色在先,再要讲大石之上,什么也没有,自然难以使袁中笙相信了。
这时,她只得叹了一口气,一扬手,将系在腰际的丝条,向下抛了下去,袁中笙一伸手抓住,费绛珠将他拉了上来。
袁中笙到了大石之上,由于心情的紧张,已是喘息不已,他向前看去,身子也是猛地一震!
只见那妇人的尸身,还躺在石榻之上,看来就像是一具骷髅一样,但是偏偏眼睛没有闲,两只乾瘦了的眼睛,在火揩子的光芒的照顾之下,闪着灰白色的光芒,那情景,实是可怖之极,的确难怪费绛珠一见,便什么话也讲不下去了。
袁中笙双眼发定,向前看着。
许久,许久,直到费绛珠手中的火揩子,火头又将熄灭时,他才陡地以双手,掩住了自己的脸,但是却仍然一声不出。
费绛珠苦笑了一下,道:“我想顽皮的孩子,未必懂得埋葬他母亲的遗体。”
袁中笙只是掩着脸,一声不出。
费绛珠又道:“是的,我想起来了,那妇人临死之际,托你将那孩子带走的,是不是?”
袁中笙见那妇人的遗体在此,早已六神无主,费绛珠连问了两遍,他才“噢”地一声,道:“不错,我也已答应她了。”
费绛珠双掌一击,道:“这就不错了!”
袁中笙道:“什么不错!”
费绛珠道:“那妇人在临死之前,叫你将那孩子带走,后来她死了,你带着孩子离开,如果一切意外都未曾发生的话,那孩子能不能葬他的母亲?”
袁中笙搔了搔头皮,道:“自然不会。”
费绛珠道:“这就是了,可知道那妇人根本不想她的孩子埋葬她,而她的孩子,在一醒过来之后,一定又到处找你去了!”
袁中笙给费绛珠这样一说,想了一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