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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内功气功修练到这个地步,也实在罕有的了。
他看来并非有意炫耀,只是整个人都在戒备的状态中。
一个高手之中的高手,本来就像是刺猬一样,混身都布满尖刺,随时都可以伤人。
但是一只刺猬只有在紧张的时候混身的尖刺才会竖起来。
一个高手也只有在临敌前才会运起本身的功力。
现在并没有敌人到来。
毒阎罗也知道没有,他所以运起本身的功力,只因为他现在很紧张。
其实他无时不是生活在紧张的状态下。
仇人太多是一个原因,紧张的性格却是最主要的原因!
他生来就是那么紧张,整个人就像是上了弦的箭,随时都可发射。
在这种人面前,任何轻微的误会有时都足以导致死亡!
没有人比这种人更危险的了。
你跟他打一个招呼,极有可能换回来一支阎王针!
好象这种事情,已发生过多次。
又是一阵风吹进,吹下了无数落叶。
毒阎罗倏的问道:“事情怎样了?”
一个声音已答道:“都已经办妥。”
声落人落。
一株古树近梢的枝叶一分,一人飞燕也似落下。
是一个男人,长得很英俊。
英俊得来却带着几分脂粉气味,身裁也比较一般的男人来得纤巧,轻捷如燕,着地无声。
从外表看来,他最多不过二十四五,头发乌黑发亮,用一条紫巾束着。
他身上也是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衣棠。
人落在毒阎罗身前七尺之处。
毒阎罗目光一落,道:“那支阎王针,你射在公孙白身上的什么地方?”
紫衣人道:“左腰,并非要害。”
“哦?”毒阎罗道:“没有弄错吧。”
“没有。”紫衣人道:“我是一个很小心的人。”
毒阎罗道:“你是的。”一顿缓缓接道:“那种阎王针上的毒不足致命,但公孙白当然不清楚。”
紫衣人道:“当然,他只道中了阎王针,死路一条,只怕连运功迫住毒气也提不起劲。”
毒阎罗道:“你看这个人是不是贪生畏死之辈?”
紫衣人道:“以我看就是了,所以只要我们提出用解药来交换水晶人的秘密,相信他一定会答应。”
毒阎罗道:“希望如此。”
紫衣人转问道:“方才我看见有一个年青公子紧追在公孙白的坐骑之后,快如奔马。”
毒阎罗轻呼了一口气,道:“这个人的轻功实在高明。”
紫衣人道:“到底是谁?”
“龙飞。”
“一剑九飞环那一个龙飞?”
“正是。”
“不成就是他掩护公孙白逃走?”
毒阎罗无言点头。
紫衣人道:“以找所知,公孙白与他并不是朋友。”一毒阎罗道:“你当然也知道这个人出了名好管闲事。”
紫衣人道:“他是一个侠客。”
毒阎罗道:“这种人最该死。”
紫衣人道:“方才我原想抽冷子给他一支绝毒的阎王针,但一想,可能会误了大事,却也只是那么一犹豫,他人已去远。”
毒阎罗道:“迟早有这个机会的。”
紫衣人冷然一笑。
毒阎罗接问道:“消息都已经传出去了吗?”
紫衣人点头道:“由这里直去五百里之内,我们的人都会迅速收到消息,留心公孙白的去向。”毒阎罗沉吟半晌,道:“再传我命令奇Qīsūu。сom书,叫他们也小心龙飞这个人,公孙白已经受伤,龙飞是与他走在一起。”
紫衣人再一点头,身形“飕”的拔起来,消失在枝叶丛中。
毒阎罗连随把手一挥,道:“你们都可以离开的了。”
那些弩箭手齐应一声,如获大赦,迅速的四面退下。
毒阎罗再没有理会他们,背负着只手,仰眼望天,忽然叹了一口气,道:“黑夜也快降临了。”
这时候,残霞已逐渐消散,黄昏已将逝,黑夜已将临。
树林中一株古树的树梢之上,“拔刺”的羽翼声晌,两只白鸽疾飞了起来。
那两只白鸽迅速的消失在阴沉的天空中。
白鹄的腿上缚着一个金铃。
铃声清脆,迅速远游。
古道漫长,彷佛无尽。
仍然是黄昏时份。
龙飞身形其快如奔马,奔驰在古道之上,迅速追向公孙白的去处。
一落即起,三十多起落之后,他已看见了自己那匹坐骑。
公孙白俯伏在马鞍上。那个身子看来摇摇幌幌的,好象并不怎样的稳定。
龙飞身形再一个起落,突然发出了一声长啸。
在长啸声中,他那匹坐骑逐渐慢了下来,终于停下。
公孙白的身子旋即马鞍上一侧,跌下了马鞍。
“不好!”龙飞身形更加急,飞快的掠到公孙白的身旁。
那身形一顿,他立即俯身探手将公孙白扶起来。
公孙白双眼半睁,目光已有些呆滞,而庞上隐隐泛起一层紫气。
龙飞一邹变眉,一声微叹:“中毒。”
公孙白居然还有知觉,眼盖顶抖了一下,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龙飞一眼,道:“是龙兄?”
龙飞连忙问道:“伤在那里?”
公孙白道:“左腰。”
龙飞的右手回剑入鞘,往公孙白的左腰一抹,突然停住。
他的目光亦落下,拇食指一捏一拔,拔出了一支长逾三寸钢针。
那支钢针蓝汪汪的,一看便知道上了毒药。
公孙白目光落在那支钢针之上,面色一变,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是阎王针!”
他的语声已起了颤抖。
龙飞的面色亦自一变,沉声道:“据说阎王钉子不过午……”
公孙白苦笑道:“这是说已经封住了穴道,将毒药进入内脏的时间延长,若是穴道没有封住,一时半刻,准得完蛋的了。”
龙飞道:“你已经封住穴道?”
公孙白点头。
龙飞右手食中指一并贴下,再封住了公孙白的好几处穴道。
公孙白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道:“龙兄这样做也是白费心机。”
龙飞道:“阎王针名虽恐怖,到底是人制造出来的,只要是人制造出来的东西,无论怎样毒,人也应该有化解的办法。”
公孙白反问道:“对于药物这门子学问龙兄莫非也大有研究?”
龙飞摇头,道:“没有,不过我认识的朋友中,有好几个都是个中能手。”
公孙白道:“他们就在附近?”
龙飞叹息一声,道:“遗憾的并不在。”
公孙白道:“龙兄不知道是否听过一件事?”
龙飞道:“什么事?”
公孙白道:“阎王针下从无活口。”他缓缓接吟道:“阎王注定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
龙飞道:“这个毒阎罗可不是真阎罗。”
公孙白苦笑道:“他那些阎王针却是真的要命。”
他阖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已经感觉毒性在缓缓的内侵的了。”
龙飞摇头道:“是心理作用而已。”
他说看将公孙白抱起来,抱上马鞍。
公孙白眼睛又张开,双手免强扶住了马鞍,道:“龙兄要将我带到何处去?”
龙飞道:“到前面的市镇走走,看看能否找到一个好大夫,用药物先将毒性压下来。”
公孙白笑道:“一个大夫若是有办法控制阎王针的毒性,必然已非常有名,我却未曾听说过在前面市镇有什么名医。”
龙飞道:“也许是没有,但碰巧走过亦末可知。”
公孙白忽然大笑,道:“能够交到龙兄你这样的朋友,公孙白也不枉此生了。”
一顿接道:“你却也不必安慰我,人在江湖,生死乃是平常的事。”
龙飞无言。
公孙白仰眼望天,接道:“生既不欢,死又何憾?”
这句话是说得那么的无可奈何,天地间也彷佛受了这句话影晌,变得更苍凉。
急风吹过,雨忽然落下来。
淡淡的烟雨。
漫天的残霞这时候也变得淡薄起来,好象不少被烟雨洗去,又好象这烟雨根本就是由那些残霞化成,从天上飘下。
那些淡薄的云霞急风中也起了变化。
公孙白目光及处,忽然道:“龙兄,你看那边的那团云霞像什么?”
龙飞一怔,循目光望夫,问道:“你是说那团血红色的?”
公孙白道:“不错,你看它像什么?”
龙飞笑笑道:“公孙兄问得也真奇怪。”
公孙白道:“我此际的心情龙兄焉又知道?”
龙飞终于同答道:“我看它倒像是一只剔翼欲飞的仙鹤。”
公孙白道:“在我的眼中却一些不像,倒像是一个散发飞扬,刚被斩下的人头!”
龙飞又是一怔。
公孙白接道:“鲜血激溅,整个人头都已被染得通红。”
他莫非毒性已发作,神智已有些儿模糊?
龙飞不禁生出了这个念头,却说道:“像什么也好,管它呢。”
公孙白自顾吟道:“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转变成苍狗。”
龙飞道:“公孙兄感慨何深。”
公孙白轻魂一声,接道:“人生岂非就有如云霞一样,变幻无常。”
龙飞道:“若是完全都没有变化,岂非就索然无味?”
公孙白一愕,突然大笑道:“说得是!说得是!”
笑语声是那么嘶哑,他那个身子在笑语声中亦自摇摇欲堕。
龙飞忙将公孙白扶住,道:“无论如何,我们都无妨到前面市镇一碰运气。”
公孙白道:“我有生以来,运气一直都很不错,也许这一次是例外。”
龙飞道:“现在距离毒发仍然有一段峙间,公孙兄若是现在就绝望,不是早一些。”
公孙白道:“好象我这个年纪,其实无论好恶都应该活下去的。”
龙飞道:“公孙兄明白这一点就好了。”
公孙白道:“也许我真的要听听龙兄劝告,去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活下去。”
龙飞道:“本就该如此。”
公孙白道:“龙兄若是有事在身,尚请自便,不必管我。”
龙飞道:“公孙兄这是什么说话?”
公孙白道:“龙兄……”
龙飞截口道:“我恰好没有事。”
公孙白转过话题,道:“一个人要活下去固然困难,要死却也不容易。”
他倏的又笑起来,笑得是那么苦涩,接道:“虽然就只有一栈生机,不知道倒还罢了,一知道,就总想试试,看看能否活下去。”
龙飞道:“公孙兄说话中好象还有说话。”
公孙白没有回答,就只是笑笑。
龙飞也没有追问,取过缰绳,牵马学步向前走。
公孙白忽然挥手止住,道:“龙兄,可否与我往西行?”
“西行?”龙飞奇怪的望着公孙白。
西面是一片树林。
公孙白有气无力的一点头,道:“阎王针霸道无此,普天下除了毒阎罗之外,只怕就只有一个人能够救我。”
龙飞道:“那个人住在西面?”
公孙白颔首道:“过了这片树林,若是没有什么意外,在毒发之前应该可以赶到去的了。”
龙飞道:“那个人……”
公孙白截道:“住在一个很神秘,很奇怪的地方,若是途中我毒性开始发作,不能够开口说话,给你指引,唉——”他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这样,我简直就是不信任龙兄你,也罢。”说到这里,他探手从怀中取出了一卷羊皮,塞进龙飞手中,道:“这是一幅地图,你依着图中以血昼出来的路线走,就会找到去那里。”
“那里?”
“杜家庄。”公孙白无可奈何的道:“到了杜家庄,你就会见到她。”
“谁?”龙飞不由自主的追问。
公孙白欲言又止,沉默了下去。
龙飞试探道:“水晶人?”
公孙白摇头,道:“不是她。”
龙飞道:“到底是谁?”
公孙白仰眼望天。
天边那一团血红色的云雾经已消散。
风吹落叶,暮色渐浓。
烟雨不停在飘飞,披满了公孙白的脸庞。
公孙白吃力的抬起右手,一抹脸庞上沾着的雨粉,终于从口中说出了两个字——“翡翠!”
龙飞一怔道:“你说的可是一个人的名字。”
公孙白道:“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龙飞奇怪的追问下去:“这个翡翠到底又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
公孙白苦笑道:“我地想给你说一个明白,可惜我知道的,只是翡翠这个名字。”
龙飞道:“你难道未见过她的。”
公孙白点头。
龙飞苦笑道:“那么你凭什么相信她能够化解阎王针的毒药?”
公孙白道:“我也不知道凭什么,只知道一件事——水晶是绝不会骗我的。”
一顿又说道:“水晶也说过,无论我受了多重的伤,只要到杜家庄找到翡翠,总会有一线希望。”
龙飞道:“哦?”
公孙白的语声已有些嘶哑,接道:“现在我最感为难的却是该不该到杜家庄?”
龙飞道:“我不知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瓜葛,但,一个人只要问心无愧,什么地方都可去。”
公孙白道:“不错。”
龙飞道:“除非你根本已无求生之念,否则说应该设法活下去。”
公孙白颔首,道:“那张羊皮地图也便是信物,龙兄要小心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