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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澹台梦会进来,看样子是要自己出去,列云枫推门出来,果然澹台梦站在窗外,她脸上的神情和白天时候的慵懒淡漠已经完全不同了,神采奕奕,明艳逼人。
看他出来了,澹台梦低声笑道:“我去看场热闹,你去不去?”
列云枫有些狐疑地看着她,澹台梦心思玲珑,做事又喜欢独来独往,好好的为什么会来找他?他不过和她才见了几面而已。
澹台梦看出列云枫的疑惑,莞尔一笑“吃饭的时候你不在,爹爹说这客栈外边的墙上有帮会聚会的记号,吩咐我们晚上不许出去。”
如果是澹台盈,一定是真的想凑凑热闹,然后又怕一个人去会被澹台玄责备,才会拉着谁陪她去壮壮胆色。可是澹台梦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找他。
看他的神色,是在猜测自己的用心,澹台梦白了他一眼:“现在呢,你师父在骂林瑜呢,没时间出来,所以,”她一跃上了房顶,在房脊上笑道“你不来,可别后悔!”
说着她也不等列云枫,自己先飞掠而去。
列云枫哑然失笑,忽然觉得自己平日里总是会算计到别人,却好像对澹台梦没有办法,眼见着她就这么去了,自己就算本来没有打算出去,也不得不去,万一澹台梦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列云枫摇了摇头,也纵身上房,沿着方才澹台梦的方向追去。
追了一会儿,却没有了踪影,列云枫有些急,难道澹台梦真的一个人跑掉了?不可能,她果然真的只想一个人去做事,就没必要去招呼他,方才自己犹豫着没答应,也许换个别人会负气而去,可是澹台梦绝对不会那样,澹台梦会想方设法达到她的目的。
澹台梦就是澹台梦。
尽管见过才几次面,尽管还不了解这个梦一样的女子,但是有些事情可以肯定。人与人之间的了解,有时候需要的不是时间,而心灵在瞬间的震撼与交融,所谓华发如新,顷盖如旧,一辈子的陪伴,有时候反而不如一杯酒的倾诉。
人多情,亦无情。
停住了脚步,列云枫暗想像澹台梦那样精灵古怪的女孩子,现在应该躲在某给角落看着他着急的表情,然后偷偷地笑。
他胡乱去追,澹台梦一定会笑到肚子痛,他如果停下来,她自然会出现,所以列云枫站着不动,四周一片寂静。他看着周围的环境,这是十字街口,各种铺面都门窗紧关,上着门板,里边一点儿光亮也透不出来。他四下巡视,最后目光落到对面是一家酒楼上,那酒楼颇有气势,应该是这里首屈一指的地方。
酒楼大门的门板上,有一个奇怪的标记。
列云枫叹了口气,低声道:“看来今天晚上这场戏是在这里上场了,不过江湖事江湖了,能有什么意思。”他轻叹着,转身要往回走。
一回头,澹台梦已然站在他身后,笑吟吟地:“就算真的不看热闹,也该进去祭祭你的五脏庙。”她笑容可掬,又带着一丝嘲弄,列云枫不是真的想走,不过是等澹台梦出来而已,澹台梦好像也知道列云枫心中的想法,自己先翻身上了房顶,然后从后边的窗户翻了进去。
里边是酒楼的后厨,里边点着蜡烛,满屋子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灶上煮着东西。
列云枫也跟着进来,屋子里的香气,实在充满了诱惑。他心中更觉得奇怪了,为什么聚会设在酒楼,看样子还有一场丰盛的宴会,可是江湖聚会,多半和恩怨有关,尤其是快深夜了,难道还一边打仗一边吃饭?
澹台梦轻手轻脚地翻看灶上的东西,看了好几样以后,终于看中了一只煮着东西的砂锅,然后从一旁拿起一只相同的砂锅来,看看里边也盛着食物,便从灶上的砂锅里均些东西浇盖了上去,然后换替了下来。她抱着那只砂锅,顺手抄起筷箸,跳到屋梁上,然后向列云枫招手。屋梁很有尺半宽,足以坐下一个人,列云枫刚跳了上去,后厨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
列云枫躲在房梁上往下看,进来的这个人他认识,就是自称长河帮的那个徐灿,原来那次林中围缉他逃了出来。只见徐灿蹑手蹑脚地进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了没有人以后,从怀中拿出了一枚银针,然后锅碗瓢盆全不放过,每到菜肴汤羹都用银针试探等一一试过了,徐灿把那银针举在蜡烛前照了照,银针没有变色,徐灿这才面露得色地悄然离开。
看着徐灿的那份自以为是的得意表情,列云枫忍俊不住笑意,如果对方要用毒,怎么会打开其门让他来试?如果敢让他进来,那么人家下的毒就绝对不是他徐灿可以试得出来的。下毒,本是暗中行事,就是要不知不觉,才是高手,如果识毒是如此容易,人人都拿着一根银针闯江湖好了。
上次徐灿说他们长河帮和流沙帮是兄弟之盟,那么他们和谁在此会面?徐灿既然到后厨试毒,此间的东道就一定不是他们而是对方了。他们的对手如果不是精于用毒,就是手段卑劣,才让人起了防范之心。
趣乐堂?
好像长河帮、流沙帮现在最大的对头是趣乐堂。而且那个娇纵的慕容云裳和仇青山提及的长春帮也对趣乐堂颇有微辞,趣乐堂究竟是什么来头?好像这个趣乐堂还有靠山,它的靠山又是什么门派?
轻轻地笑着叹气,澹台梦几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如果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呢,就乖乖地待在一旁看着好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砂锅,飘出来的香气,令人垂涎三尺、食指大动。“怎么样?玉中极品和氏璧,菜中极品佛跳墙,这个总对你小王爷尊贵的胃口吧?”
她笑吟吟地拿着两把汤匙,晃了晃,然后递给列云枫一把。
坐在酒楼的房梁上,面对一个明艳逼人的女孩子,然后一起吃佛跳墙。
列云枫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一丝淡淡的笑意浮上嘴角,可是他看了看那砂锅里边的汤汁,微微皱眉,澹台梦笑着吃了一口,微闭上眼睛:“荤香浓郁、软嫩爽滑,卤汁醇厚,真是人间佳品,就算有毒,做个大快朵颐的饱死鬼,也强过饥肠辘辘的走上黄泉路。”她在嘲笑列云枫不敢吃。
这佛跳墙里边有毒,列云枫不认识里边下的是什么毒,但是汤汁上边浮动的光泽和颜色不对,如果不是方才徐灿在那里用银针去试探,他也许会认为是佐料和火候的问题。一般的毒药,列云枫能认得出来,可惜秦思思只教了他一半,就不再教他认毒解毒,前些天他还吃过秦思思的一颗丹药,就是吃了这有毒的佛跳墙,也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好好一道菜里边有毒,想想还是倒胃口的事情。
不过,饥肠辘辘的滋味的确不好受,看着列云枫终于肯吃了,澹台梦笑道:“小王爷终于肯变成小贼了,恭喜恭喜。”
列云枫笑道:“可惜小师姐恭喜错了人,小弟实在没有做贼的天分,差不多每次偷东西都会被抓到,不过我看小师姐轻车熟路,好像是行家里手,是不是该小弟恭喜你这顺手牵羊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了?”
见列云枫反过来笑他,澹台梦也不生气,反而笑道“这里边的毒只要不碰酒,用不了三个时辰,自然无事。”说了这句她又笑:“我劝你,趁着我心情还好的时候,就快些拜师吧,好学学妙手空空的本事,偷别的东西都可以无师自通,唯有偷这祭五脏庙的东西,却大有学问。”
列云枫一笑:“真要做梁上君子,也该弄些价值连城的东西,金银细软,古董宝贝,也不枉担了个贼名儿,偷吃的?是不是大材小用?”
澹台梦笑道:“笨蛋,你饿了的时候,金子能吃吗?聪明的人,都会未雨绸缪,免得临渴掘井。”
她笑中带着叹息,列云枫心念一动,也笑了:“那小师姐收了几个徒弟了?大师兄他们有没有拜师?我看他们只怕有贼心也没贼胆,如果被你爹爹罚了不许吃饭的话,也就乖乖地饿着了。”
澹台梦莞尔一笑:“你果然聪明,那么你不奇怪为什么这后厨里边都没有人在看着嘛?”
砂锅已经空了一半,腹中不再空空,唇齿留着余香,列云枫淡淡地道:“怎么没有人,只不过这个人已经死了而已。”
后厨里边有古怪,列云枫一进来就感觉到了,这里边东西都摆放的井然有序,可是在灶膛旁边去凌乱地放着一堆白菜,白菜的颜色有些枯干,在不起眼的缝隙处,有衣裳的一角露了出来,再看那堆白菜的形状,和人的身高形状极为相似,现在澹台梦这么一问,列云枫更确定了自己从猜测。
灶膛中的火还烧着,灶上的菜肴还在做着,说明做饭的人没有离开多久,而后厨的门方才在里边上了门闩,徐灿进来的时候,是用刀尖把门闩一点点划开的,既然门闩是别着的,那么里边的人就没有出去。
门闩着,里边的人没有出去,外边的人就不能进来,那么白菜堆里边的人怎么会死?而且死了以后还被埋在白菜堆里?一个人能自己杀死自己,却不能死了以后再把自己埋了。而且那杀人的人为什么不把尸体处理掉?
列云枫最初发现这些时,心中也是一惊,可是看澹台梦却若无其事的样子,列云枫也装做全然不知,他都看得出来的古怪,澹台梦没有道理看不出来,现在澹台梦提及了,列云枫才淡淡的说了出来。
列云枫能发现这屋子里边有死人,澹台梦并不奇怪,可是明知道屋子里边有死人,还能吃得下东西?澹台梦就有些意外了,笑道:“这屋子里边有鬼,你居然吃得下去?”
列云枫放下了汤匙,笑道:“师姐方才不是说做个大快朵颐的饱死鬼,也强过饥肠辘辘的走上黄泉路。何况做鬼的又不是我,我怕什么?”
澹台梦笑得更加灿烂:“我们赌一下如何?”
提到了赌,列云枫想起了那么赌酒的事儿,笑道:“这次又要赌什么?”
澹台梦笑道:“赌一会儿进来的人,是活人还是死人。”
长夜森冷妖氛重
进来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死人能进来吗?
能。当然能。
被抛进来,扔进来,踢进来,反正是可以用一千种方式进来。
而且死人进来的速度不见得会比活人慢,人活着的时候,不免有太多的顾忌,也许还有担心和恐惧,在他决定进一个地方的时候,尤其这个地方还可能充满危险的时候,总要判断思考,因为万一失算的话,他很可能变成死人。
其实,真的变成了死人,反而没有了这些顾虑,无知无觉,也就无所畏惧。进来就进来,出去就出去,万事都由着你,不反抗,也不废话,活人的毛病死人都没有,不过活着的人谁又愿意变成死人呢?
一丝淡淡的笑意,在列云枫的嘴角湾住,澹台梦眉尖一挑:“怎么不敢赌?”
列云枫笑道:“不是不敢,是没有必要,明知道是必输的赌,赌了又有什么意思?”
看他反应那么淡然,澹台梦多少有些不甘心:“你就那么自信一定会赢?”
烛光下,澹台梦无限的娇嗔,还带着挑衅和不甘,列云枫有些失神,只是澹台梦此时的样子,倒有几分可爱,有些楚楚动人。澹台梦见他无心于赌,笑道:“你若赢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绝对值得你为它赌一场。活人?死人?”
看着澹台梦兴致勃勃的样子,列云枫不忍心拂了她的兴致,可是奇怪她为什么这样喜欢赌?赌酒,赌命,难道在澹台梦的心中,人生有许多事情都是可以用来赌的吗?一个喜欢在输赢中算计得失的人,会不会在宿命来时选择孤注一掷?澹台梦笑得越甜美,列云枫下心中就越怅然,可是脸上却带着浅浅的笑意道:“也许进来的根本就不是人。”他没有赌的兴致,只是博她一笑而已。
澹台梦果然笑道:“不是人,还能是个鬼?”
列云枫笑道:“如果真的是鬼,我捉来送给你玩。”
他话音未落,门外有了动静。
两个人忙屏住了声息。
轻轻地笑声,闲花落地一样轻的笑声。
砰。
门被撞开。
一条黑影好像急着投胎般地飞了进来,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夜风很冷,门还在一开一和,冷风挟裹着寒意,将厨房里边的香气吹得时聚时散。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蜡烛,疯狂的摇曳后,终于又静静地燃烧,房间里,菜肴的香气变得特别诡异。
地上那条飞进来的黑影,已然毫无声息,可是,这飞进来的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它根本不是人,是一条硕大的狗,黑狗。
好久,列云枫才道:“真的不是人啊……”他说着话,却不带一丝笑意,因为这件事实在诡异,那条狗,瞪着眼睛,眼中居然带着恐惧,死不瞑目的恐惧,好像到死也不愿意咽下最后那口气。
澹台梦也没有了笑意,空落落的房间里边,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冷,彻骨的冷。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下,门外又有了动静。
这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