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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红尘-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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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丽日和天下,火光如娇红的玫瑰色,透明而嫣然,栾汨罗殷红的衣衫,雪白的肌肤,被阳光渲染出一层浅浅的晕红。

雪看着她,有些发呆,这个看上去娇美淡然的女子,居然如此厉害,他还以为母亲寒汐露一定是要撒手西去,怎么看都是奄奄一息了,恐怕是大罗神仙来也是束手无策,可是栾汨罗一把金针,几副方子,一连十几天过去,寒汐露居然起死回生,栾汨罗不但治好了寒汐露,还煎了药强迫他来喝,他自己的这些练功积下的伤痛,居然渐渐有了起色。

因为想急于求成,所以他练功的路数都是剑走偏锋,铤而走险,报仇,曾经是他这些年里,唯一的生活目标,也是唯一的梦想,除此之外,他别无所求。

可是,忽然之间,一切仿佛都发生了改变,他现在唯一的盼念,就是母亲寒汐露平安无事地活下来,好给他一个偿还养育之恩的机会,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这个人世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疑惑和伤痛?只要寒汐露可以活着,报不报仇反而无所谓了。

只是,他不会改名叫萧念雪,他问过寒汐露,知道了答案,因为叶知秋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了解自己的过去,不愿意那段离别谷的杀手生涯成为孩子心内的痛,所以叶知秋对萧念儿说过,生下的孩子无论男女,都不必姓叶,要姓萧,随着念儿姓萧,可是雪不想姓叶,也不想姓萧,他习惯了没有姓氏,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生活,如果硬要给他加一个姓的话,他宁愿姓寒。

轻轻地一笑,栾汨罗已经到了他身边,端着一碗药:“又再发呆?你娘已经安稳地睡着了,你也歇歇吧,这些天,衣不解带照顾她,不累吗?”

栾汨罗语柔声暖,春风化雨一般,雪的脸就无端一红:“嗯。”他嗯了一声,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感谢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栾汨罗看着雪接过药碗,把药汁一饮而尽,眉尖微微蹙紧,那药很苦,她知道,雪此时的表情,像一个孩子:“很苦?”

雪还是嗯了一声。

栾汨罗笑了:“我见了你好些天了,除了嗯,你都不会说别的?你把衣服解下来,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口好了没有。”

不。

这回雪说了一个字,脸更红,他身上有伤口,是打斗时候留下的,却不愿意告诉任何人,以前受了伤,也是自己胡乱上些药而已,反正时间一长,那些伤口上不上药都会愈合,不过了留些疤痕而已。隔着衣服和包扎的细棉,栾汨罗居然都闻到他伤口肿腐的味道,然后按着他掀开了衣襟,给他重新清理上药。

不过,每次雪都特别不好意思,尽管他知道栾汨罗是个郎中,可是看她的样子,和自己年纪相仿,也许比自己还小一些,这样赤裸着肌肤坦露在栾汨罗的眼前,是十分困窘的事情。

栾汨罗摇头:“你们这些男孩子,人大了,心眼就小了,有什么要避着郎中?枫儿也是这样,小时候他挨了打,不愿意让他屋子里边的人看到,都会偷偷来找我,现在大了,看都不给我看,你也和他一样。”她的口气,有些埋怨和责备。

枫儿?

雪对这个名字敏感:“枫儿,谁?列云枫?”

栾汨罗点头,有些奇怪雪的反应,笑道:“怎么了?你认识他?”

雪哼了一声:“扒了皮,我认识他的骨头。”

栾汨罗笑了:“你怎么和小孩子赌气似的?你和他有仇?新仇还是旧恨?”

数日来接触,栾汨罗发现这个雪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只是一直伪装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求,外表一幅冷冰冰的样子,她不介意雪究竟是谁,只看到他对寒汐露的态度就够了,一个人,如果可以真心真意地孝顺父母,总不会坏到哪里去。

还记得被秦思思收入弟子,在无奈何庐里边遇见列云枫,栾汨罗是遭际坎坷之人,自小流落江湖,见够了世态炎凉,历经了人情冷暖,被人欺负,遭人戏弄,对列云枫那种富家子弟,天性中就带着一种敌意和戒备,后来接触了几次,才发觉这个张扬任性的小王爷,其实心纯肠热,对秦思思和秦谦都充满了骨肉亲情。秦思思早把列云枫当成自己的儿子,栾汨罗也将他当成自己的弟弟。

此时看到雪,栾汨罗一眼看穿了雪的所有伪装,一个人活着伪装里边绝对不会快乐,治好他身上的伤不过是治标,还要治好他心里的伤,让温暖的阳光投射进他的心里。栾汨罗也暗中笑自己和列云枫一样,喜欢多管闲事,不过看着雪咬着嘴唇,黯然无语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伸出手,拉住这个孩子。

雪微微垂着头,嗯了一声,没回答,栾汨罗叫列云枫叫得这么亲切,一定是和那个小子很熟悉,雪心里一片怅然,为什么她们都和那混账小子那样熟悉?列云枫是澹台梦的师弟,所以澹台梦叫他枫儿,这个栾汨罗也叫他枫儿,不知道和那小子什么关系?其实他和列云枫也没有太大的仇恨,不过那件事想起来,就是一肚子火气。

栾汨罗笑道:“雪,你心里最大的盼望是什么?”

雪不假思索:“希望我娘可以长命百岁。”

这句话很俗,很简单,却让人油然地升起一种感动。

栾汨罗道:“你知道枫儿心里最大的盼望是什么吗?”

雪也是不假思索地:“他能想什么?还不是怎么耀武扬威?”他一听到列云枫的名字,就会想到他颐指气使,倨傲轻狂的样子。

栾汨罗叹了口气:“他心中最大的盼望就是四海靖,天下平,”

嗯?

雪不解,也懒得去想。

栾汨罗摇头,微笑:“君者威而不戾,臣者贤而不谀,风雨调而五谷丰,世平乐而民安居,远兵戎而天伦聚,畅情真而动红鸾。”

雪更不解:“你说什么?”

栾汨罗道:“不是我说的,是枫儿一篇文章里边写过的话。”她说着,有些叹息,这篇文章还是列云枫几年前写的,是秦谦拿过来给她看的,栾汨罗也通些文墨,虽然不能出口成章,可是唱多了戏文,又潜心研究那些古代医书,文中之意也感悟十之八九。

雪先是哼了一声,他是不怎么明白这文绉绉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从栾汨罗的神色间,看得出她对了列云枫的疼爱,栾汨罗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他如何了解列云枫,只是想化解他们之间的罅隙而已。雪心里明白,不过懒得说出来。

栾汨罗道:“想过以后怎么样吗?”

雪冲口道:“我要退隐江湖,带着我娘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退隐江湖?

栾汨罗笑了:“这江湖你才闯荡了多久,还没见到真正的风浪呢,居然要退隐?”

雪固执地道:“我想过了,很认真,什么名利、仇恨,现在都没有我娘重要,我就是要退隐江湖,我娘辛苦煎熬了半辈子,我要她以后的日子都顺心快乐。”

栾汨罗一笑,想要说话时,却听到外边澹台盈和萧玉轩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地走进来,她这个草庐是在山脚下,倚着山壁搭上去的,面山对路,挨着山,是为了上山采药方便,临着路,是为了给人看病方便。她这些天忙得厉害,萧玉轩就带着小师妹澹台盈上山,帮着她去采药,澹台玄在苍龙山下有间药庐,萧玉轩和林瑜常帮忙打点,他们两个并不喜欢针灸药石之术,但是一些常用的草药还是识得,上山采药之余,顺便打些猎物回来。

见他们进来,雪站了起来,寒汐露吩咐过,要他将萧玉轩当成自己的亲生哥哥一样对待,雪对寒汐露的命令很少会违抗反驳,只是原来以为他是自己亲生哥哥的时候,那句大哥还叫得出来,现在情形完全不同,这句大哥就叫不出口。雪看到萧玉轩手里拎着几只野兔,顺手接过来,转身就要离开。

雪大哥,等等。

澹台盈叫了一声,然后推着萧玉轩:“大师兄,说话啊。”

雪站住,不过没转身,萧玉轩有些迟疑,不知道该怎么说。

澹台盈一跺脚:“你们怎么都婆婆妈妈的,有什麽话不好意思说?如果是小师兄在,有什么话早就说开了。雪大哥,我大师兄说,你娘杀了他的父母,为人子女者,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就无颜面对惨死于九泉的父母,但是,你娘对我们又有救命之恩,有恩不报,又不是江湖人的规矩,所以,大师兄说了,他和你娘之间的仇,就和你来算好了。”

澹台盈一番话,让雪的表情由忧而喜,微微一笑:“父债子偿,也是天经地义,你,”他看了萧玉轩一眼“你什么时候找我算这笔老账?”

澹台盈笑道:“雪大哥,你好像很乐意大师兄找你算账,万一大师兄失手伤了你,你不后悔?”

雪哦了一声,并不回答。

萧玉轩长出来一口气,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报仇这件事上纠缠不清,无比困惑,寒汐露恩将仇报杀了自己的父母,可是她也救了自己,如果她当时不救自己,或者她一直死死瞒着这件事儿,自己又焉能了解当年的真相?不过他实在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来,幸亏澹台盈在他身边,时时劝解他,澹台盈想得简单,不过说的话也不无道理。现在师妹替他说了出来他心里的打算,他也松了一口气。

澹台盈道:“栾姐姐,我和大师兄准备去找我爹了,已经离开他十几天了,我爹一定急死了。”

栾汨罗道:“这件事儿不用急,也许根本不用你们去找,就会见到澹台前辈。”她说着,嫣然一笑,带着几分俏丽。

萧玉轩喜形于色:“栾姑娘怎么知道我师父的行踪?是小师弟告诉你们的吗?枫儿也来了?”他在京都时,曾在王府外边见过栾汨罗和列云枫在一起,当时两个人说说笑笑,应该相当熟悉,后来在皇宫里边也见过一次,那个陷害师弟林瑜的水清灵还是栾汨罗捉到的,后来栾汨罗就留在皇宫里边了。

栾汨罗道:“我去给趣乐堂的那位大爷治病,无意间故意听到,明天他们要和长春帮的人在涂江孽龙滩相约,长春帮的帮主是卫离,卫离在的地方,一定能找到秦谦,我接到秦谦的信了,你师父他们都住在孤月峰,离这里也不是很远。”

萧玉轩道:“长春帮和趣乐堂之间的纠纷,我师父怎么能在场?”他有些奇怪,江湖中有江湖的规矩,人家两个门派之间的纠葛,如果不是两派特意邀请的调和的人,其他人不应该搅合进去。师父澹台玄因为超凡的武功,已然被一些江湖人所忌讳,这些年更是很少过问江湖是非,散功以前的澹台玄,一门心思研究岐黄之术,比研究武功更加专心致志。

栾汨罗笑道:“除非澹台前辈不知道,不然一定会去,因为这次趣乐堂请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在江湖中虽然声望不高,但是,一定能劳动令师的大驾。”

萧玉轩仍然是不解其意,就算他们趣乐堂请来个能惊动师父的人,师父也没要卷入长春帮和趣乐堂的纠纷里边去。

栾汨罗心中微微叹口气,如果是枫儿,一定猜到这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她也是在趣乐堂为人治病时,偷偷听到的消息,那些人说得都是彭州的方言,声音又很低,碰巧栾汨罗的家就住在彭州郊外,后来在江湖中沦落,最后跟着秦思思住在京都,一口的京城腔调,家乡的话虽然不怎么会说了,可是听还能听个十之八九。栾汨罗就听见那些人说了一句,要弄来一个人,可以把澹台玄吸引来。后边的话声音太低,她没有听清,不过心中已经狐疑,趣乐堂到底在打什么注意?

长春帮,卫离,她都很熟悉,他们的一些情况,栾汨罗也奉秦思思之命打听过,秦思思不喜欢卫离,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只是栾汨罗觉得,只要卫离为人磊落坦荡,对秦谦是真心诚意,她是不是江湖帮派的头目,倒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好像秦思思也不是对卫离这个人有什么太多的反感,而是不喜欢她这个长春帮帮主的身份。

既然事关秦谦与卫离的将来,栾汨罗很是慎重,可是探听的结果却多少有些意外,包括长春帮的弟子,对卫离居然都不算太了解,只知道她是扈四海的徒弟,在继任帮主之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卫离给人的感觉还是恩怨分明,豁达大度,除了她的身份来历有些让人狐疑外,人们对这个人并无太多微词。

可是,栾汨罗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一个人怎么可能来历不明呢?除非她要刻意隐瞒什么,而且长春帮在三江两河一带,势力不容小觑,这个帮主的位子分量不轻。栾汨罗把这份疑惑藏了起来,没有和秦思思说,无凭无据,她怕自己太过武断,只是告诉了列云枫,至于秦谦哪里,等见了面,她会旁敲侧击,让秦谦心里有数。

但是明日之约,想来也有些奇怪,如果说趣乐堂想扩充势力,吞并长春帮,还说得过去,可为什么要引来澹台玄?这件事儿就有些古怪了,她心里的主意,是想明天一起去看个究竟,可惜,萧玉轩居然没明白她的话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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