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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汨罗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笑道:“娶妻取德,纳妾取色,反正人世匆匆,朝为青丝,暮成霜雪,有卫姑娘的花容月貌就够了,可惜要是秦大哥知道你艳若桃李,心若蛇蝎,恐怕也未必肯收纳你。”
卫离的脸色立刻变了,笑容不见,皆是怒色:“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难怪你们这些唱戏的倡优都是下九流的货色,逞口舌之利?好啊,一会儿看看是卫某的刑罚厉害,还是你的口舌厉害。”她显然愤怒之极,将手中的帕子随手扔了出去,那帕子飘飘悠悠,向烧着木炭的铁锅里边飞落。人影一闪,须臾接住了,淡淡地笑道:“卫姑娘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呢,到手的东西,还是不要轻易毁掉,不然失去了,就找不会来了。”他捏着帕子,丝质的柔滑感好像妙龄女子的肌肤,更让他想入非非,他情不自禁地把帕子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让须臾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水清灵凑了过来,讨好地说:“当家的,其实,杀鸡给猴看,更有威慑力,眼看着别人的残酷和痛苦,有时候,比加诸于身上,更容易让人惶恐害怕。”
卫离一笑:“你这个主意果然不错。”她说着眼神酷冷地望了望栾汨罗:“栾姐姐,你们唱戏的在正戏开场前,都喜欢演一个小段来开开场面,今天卫某也给栾姐姐开开场面。”她说着拍下手,有两个大汉从地牢的角落里边,拎了两桶水过来,走到那个几乎垂死的人身边,兜着桶底,从头浇下去,那个人的身子一阵抽搐,终于抬起头来:“求求你,杀了我。”披散的头发里边,是一张姜黄的脸,眼神迷离空洞,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讯息,也没有了任何的表情,好像唯一的渴求,就是死亡。
看到这张脸,你会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卫离走过去,冷冷地:“听命于我的人,珠玉美人,都可以赠与,背叛我的人,死亡,会变成一种天大的恩赐。达安平,想得到我的恩赐,就要先得到我的原谅。达安平,你用什么来求得我的原谅?”
达安平带着哭腔:“帮主,我知道我都说了啊,你还要我说什么啊?”
卫离冷笑道:“你不是曾经蛊惑帮中之人废除我吗?理由是什么?”
达安平哀求道:“我已经说了啊,因为老帮主曾经下令,把帮主之位传给小姐扈香尘,老帮主说,小姐身上有一样东西,是镇帮之宝,是我们长春帮的命脉所系啊。”
卫离点了点头:“那你们小姐呢?”
达安平摇头,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们小姐失踪很久了。”卫离长嘘了一口气:“那么扈香尘的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达安平,你可是服侍过我师父的人,别告诉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达安平急了:“奶奶的,老子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老帮主狡猾得跟狐狸似的,他表面上温和随便,他这辈子可相信过谁?除了小姐七岁的时候见过一次,长春帮里边有几个知道小姐长什么模样的啊?”
卫离笑道:“人家可是小姐,当然养在闺中人未识,师父一辈子的心血,恐怕都放在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身上,怎么能让你们这些粗鄙的莽汉看到小姐的容貌?可是,你起事儿的时候,不是用这个扈大小姐当借口吗?说卫某是名不正言不顺,你要是真的废除了我,那么登上帮主宝座的是谁?不是那个扈大小姐吗?难道另有其人,你达安平不过也是挂着羊头卖狗肉?”
达安平呆了一呆,不知道怎么回答。
卫离冷冷地道:“达安平,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一会儿就会水落石出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挥挥手,有几个打手过去,抱起了劈得整齐的木柴,达安平十分惶恐,眼神乱飘,嘶声叫喊:“你,你,你还要做什么?”
卫离冷冷地道:“达安平,你勾结外贼,蛊惑人心,犯上作乱,卫某已经放过你一次,可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卫某给了你一个机会,你不能坦诚相告,所以,新帐老账我们一起算吧。”
达安平极度恐惧,看样子他已经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了,吓得浑身发抖:“帮主啊,帮主饶命啊,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当初也是受人指使,才以下犯上,帮主饶了我吧,我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可是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长春帮,我对帮主是忠心耿耿啊。”
卫离哦了一声:“那么,致使你向我发难的人,是谁?”
达安平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走了嘴,可是他显然对受命于他的那个人更加的惧怕,不由得牙关紧闭,一个字也不说了。
卫离只点了下头,挥手示意了一下,一个大汉过去,转过了绑着达安平的铜柱背后,打开了铜柱,原来那柱子中空,里边有铁篦的灶膛,又过去两个人,把木柴放了进去。
炮烙?
栾汨罗一皱眉,这种刑罚相传源自商纣王,是妲己研制出来残害忠臣的,相传连纣王的妻子姜皇后也被受过炮烙之刑。
火,烧了起来,半截的铜柱子已然烧红,达安平的身体开始疯狂地扭动,一阵阵野兽般的嘶嚎从他的喉咙里边传出来,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皮肉焦糊味道,一阵阵的青烟从达安平紧贴着铜柱的身后冒了出来,达安平的嘶叫哀嚎声越来越惨烈。
卫离毫不动容,淡淡地挥手:“撤火。”
一桶水泼了进去,火焰熄灭,达安平呼呼地喘着粗气,痛苦的声音从喉头处打结,咕噜咕噜地窝在哪儿。方才还剧烈扭动的身子,此时无力地瘫软下来,如果不是那棕油绳子捆着,早就泥一样瘫在地上了。
卫离淡淡地道:“俗话说,痛定思痛,达安平,这番疼痛是不是也该让你想起什么来了。”达安平几乎是哭着道:“求求你,卫帮主,你给我一个痛快吧,我服侍了老帮主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我做错了事情,将功折罪也够了,我不求别的,只求一死。”卫离微笑着摇摇头:“一个人的年纪大了,记性真的不太好了,方才我说的话,你当成耳畔风了吗?死,是我对你的恩赐,可是你得做出些什么事情,让我觉得我可以给你这个恩赐。”达安平又怕又痛又气又怒,好半天才豁出去地大喝一声:“卫离,这个帮主之位明明就是我们大小姐的,你却取而代之,你心狠手辣,还暗中勾结趣乐堂,不知道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不服,我死也不服,有种你就杀了我,这样折磨人,你算什么好汉?”
他这一喊,牵动了伤口,痛得冷汗直流。
卫离一笑:“漫漫长夜,寂寥无事,我是有的是时间,跟你慢慢地磨耗,看我们谁熬得过谁。给他戴上嚼子,别让他乱喊乱叫了,我要和栾姐姐好好叙叙旧。”
有打手过去,把那个嚼子给达安平套上了,达安平挣扎扭动,哪里有用。卫离慢慢走到栾汨罗的身边:“栾姐姐,这场戏好不好看,你要是没看清楚,要不要我再给姐姐演一场?”
她说着话,用手指了指雪这边,那几个打手过去,打开了雪身后铜柱上的门,往里边放木柴。雪的身子挺得笔直,盯住栾汨罗:“汨罗,不要管我,不要受他们要挟,这个不算什么,我们离别谷的刑罚比这个厉害。”
雪根本不去看卫离,他不会骂人,也不屑于骂人,这个时候,卫离要用他来要挟栾汨罗就范,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挺住任何的酷刑,不要扰乱栾汨罗的心神。
卫离笑道:“离别谷不是出杀手的地方吗?怎么出了好多的痴情种子?只是,栾姐姐未必能心硬如铁。”
她说着一拍手,有两个打手就要点火,栾汨罗忙道:“你要我做什么?”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雪受此酷刑,而且他们现在在人家手里,无谓的抗争毫无意义,她们得想办法逃脱出去,还有将她们抓到此处,不知道有何用意。
卫离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这个人做事一向是谨慎小心,喜欢留给后路,我也不会为难栾姐姐做什么,只希望你把秦思思请来这里。”
栾汨罗毫不意外卫离的话,她心中也猜过一番了,卫离捉了她来,无非是在打秦谦的主意,只是以秦谦和卫离之间的关系,何须如此画蛇添足,现在连秦思思都想给骗来,除非卫离要做的事情,是秦谦绝对不会答应的,所以卫离才先下手为强,设下圈套,逼得秦谦不得不就范。卫离继续道:“我会让你骗来秦思思,因为秦思思对你非常信任,她一定会听你的话,不过,这个人只能留在这里了,哦,我忘了告诉你了,我们的秦谦哥哥也快到我这里来了,如果你有要搞什么鬼儿的话,这个人和秦谦会有什么的遭遇,我无法预料。”
雪急道:“汨罗,她的话不能信。你就是听从了她的安排,她用完你,也会杀了你,你看不出来,她妒忌你吗?她一定会害死你的,你要是不答应,还有一线生机,你要答应了,就死定了。”雪是真的急了,连说话都有些辞不达意。
栾汨罗望着他,微微一笑,然后对卫离道:“你要我怎么做?”
卫离微笑道:“很简单,不过写一封信。不过,这个地牢阴冷潮湿,怎么能委屈姐姐在这里呢?来人,扶着栾姑娘,送到我的房间里去。”
外边有人应声,两个丫鬟进来,这边打手们割断了栾汨罗身上的绳子,两个丫鬟扶着栾汨罗出去,栾汨罗被捆得久了,身子都变得麻木,由人架着上了台阶,然后听到一声门响。雪挣了几挣,还是无用,他的眼中掠过一丝血光:“卫离,你要是敢伤汨罗一根汗毛,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卫离冷笑一声,漫不经心地问水清灵:“那个寒汐露怎么样了?”
雪立刻心头一寒,他始终没敢问这个问题,因为须臾出手,手下从来没有活口,母亲是无法在须臾的手下逃生的,他和栾汨罗被劫了来,寒汐露却没有在这里,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可是雪不敢问,他怕得到确定的答案后,不知道怎么样去面对。
水清灵谦卑地笑道:“回当家的,那个女人已经被我杀死了。”
雪闻听母亲遇害,一阵头晕目眩,几乎痛到晕厥,母亲怎么会死,不会的,他还要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苦了半辈子,他要还偿这份恩情,为自己,也为死去的父亲,知道了往事真相以后,雪对寒汐露更是满心的愧疚,现在寒汐露居然被害身亡,雪浑身开始发抖。
须臾冷笑一声:“卫帮主,你是江湖人,该知道江湖的规矩,我们离别谷的人,本来是该由我动手处理,可是你这个手下却杀了寒汐露,还杀得那么难看。”
水清灵呆了一呆:“前辈,当时晚辈征求过您的意见啊,您……”
闭嘴。
卫离断喝一声,然后笑道:“前辈,卫某虽然是一介女流,也知道江湖规矩,这个人,得罪了前辈,卫某绝不姑息,她就交给你了,随你怎么处置,卫某生死不问。”
水清灵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当家的,当家的,求求你,饶了我吧,这个,这个须臾,他不是人,他是禽兽,他……”
水清灵脸上苍白,浑身发抖,宛如风中一朵摇曳的寒花,她对须臾已经有足够的了解,如果让她选择,她宁可死。
水清灵的颤抖和惶恐,让须臾的喉结又动了动,眼中开始放光,他喜欢女人,只要他看中的女人,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想弄到手,而且,他还有个特别的癖好,就是在征服一个他看中的女人之前,一定要先占有另一个女人,一个他极度厌烦和嫌恶的女人,当然,这个被他厌烦和嫌恶的女人,基本上都会死得很惨。
他现在看上了卫离,欲火焚身,实在难挨,卫离居然把水清灵送给了他,这才是雪中送炭,须臾的眼睛亮得怕人。
卫离冷笑着拍拍水清灵:“是福是祸,看你的造化吧,如果弄不好,他会连禽兽都不如,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卫离根本不顾水清灵的哀求,带着那几个打手,毅然离开。
须臾的脸已经泛起红光,盯着水清灵,好像是一匹发现了猎物,无限贪婪。雪的眼光也狠狠地盯着水清灵,杀死母亲的居然是这个女人,雪不仅仅是痛心,更是忿恨,现在看着须臾一步步逼向瑟瑟发抖的水清灵,心中居然升起一股快意。
他是离别谷的人,他知道离别谷的男人对待女人有多么的残忍,以前他憎恨这些,可是现在,他忽然觉得有时候残忍也是一种报应。
他抬着眼光,头靠着在铜柱上,冷漠地看着即将上演的一场血腥残虐的好戏。
惊心
冥冥渐生相思意
阳光,几乎投不进这片茂密的丛林,参天的古木,缠绕的藤萝,犹如一张疏而不漏的天网,将林间的阴冷、潮湿和晦暗都笼罩其中。
澹台梦晕倒在列云枫的怀中,冰冷柔软的身体,一条蛇一般,蜷缩着,努力留住快要消逝的温度。
列云枫抱着她,双手握着澹台梦的手,清冷冷的凉,雪霁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