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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大海,能葬身其中,也算不枉讲武堂十年苦读。只是那繁华亲切的东土,那些魂牵梦紊的人们,再也没机会见到了。那些美好的回忆一直支撑着他,就像西巯人从往昔繁荣中寻找慰藉般。这就是他的信仰。
抖掉了烟丝,他站起身来,一步步朝甲板上走去。
士兵们排成两列,神情肃穆地望着海面,蛟群正亦步亦趋地追来。甲板上并排列着八只木箱,他们都认得,这是底舱中装火药的。
“投石机无法修复,水手们很快就踩不动桨轮,蛟群会一拥而上,把我们咬成碎片。回答我,你们害不害怕?”虞佳神情平静,不大的声音震荡着每个人的耳膜。不用他说,弩手们都知道情况危急,覆灭只在弹指之间。
“我就很害怕,因为我还想活着。东土的亲人朋友,将因为我的死讯伤心不已。而在西巯岛上,你们的亲人也会一样。父母没有了儿子,妻子没有了丈夫,小孩没有了父亲,而曦神更少了一群最英勇的战士。”虞佳在甲板上来回踱步。
海风一阵阵袭过,帆布发出了猎猎响声。不少人神情暗淡,更有甚者,怔怔流出了泪水。热血冲动的时候,他们能罔顾生死。但想到身后之事,没有人不眷念着这个人世。
虞佳面对着士兵:“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使破浪号活下来。我需要十一个人,划着四艘装满火药的舢板,到蛟群中间引爆。这十一个人都会死去,其他人因此可以活下来。这些人的父母妻儿将要伤心,但他们更会感到自豪和光荣,因为更多的人将免于痛苦。”
士兵们垂首沉思,再抬起头时,目光中却充满了勇气和坚定。海风猎猎吹过,所有人都感到毛发上指的尊严在胸中涌动。
“愿意成为敢死队的,都跨前一步。”虞佳沉声喊道。
每个士兵都整齐地跨出一步,甲板被踩得山响。
“第一排从左数十一人出列。”虞佳下令道。被选中的人脸色苍白,但瞳仁中都闪动着异样的光芒。当勇气击败了死亡,高贵的灵魂将唱着赞歌驶向光芒永恒的地方。
落选的弩手头领喊道:“四艘舢板需要十二个人,舰长,我应该和自己的士兵同生共死。”虞佳道:“这是舰长的职责,你留下来继续指挥弩手。”
“不是西巯人,就没有这样的职责。再怎么排,敢死队也轮不到一个天朝人充当。”一直沉默的祭师在全船人震惊的时候出声了。虞佳一怔,不是早议定了么?他把自己都垫出去了,这混蛋还要跳出来搅局?愤然冷笑道:“那谁有资格?祭师大人不会有兴趣亲自带队吧?”
迎着他的目光,祭师微微一笑:“正是,只有我能为慷慨赴死的勇士作祈祷。”虞佳身躯一震,难以置信地道:“你是说你……”
“不错,”祭师截声答道,“破浪号上可以没有祭师,因为曦神每天都从东方升起。但是缺了舰长,却没人能指挥它猎杀公蛟。不会有比你更好的舰长了,虞佳。”
虞佳缓过神来,摇头道:“我率领敢死队是老岛主批准过的。没有人可以抢这差事。”祭师截声道:“命令变更了。”
虞佳望向廊道的阴暗中,老人默然颔首。
“可是……”虞佳正要辩驳,却被老人截断:“执行命令,舰长。”
虞佳目光梭巡,从老人落到祭师身上,长久的对视,终于轻叹一声退后。在祭师眼中,他看到虔诚和热烈。就像石坚望着大海时的神情。
不知如何,此刻他没有侥幸逃生的欣喜。
舢板系在船舷两壁,随着缆绳放下,平落到了海面。每只舢板装载两箱火药,由两人划桨,另一人负责点燃引线。蛟群蹑在两海里的距离,只要半炷香的工夫,双方就能遭遇。
虞佳轻叹一声,喝道:“进攻!”四只舢板并排散开,相互隔开五十丈,一往无前地撞向蛟群。海面静谧如镜,舢板划开箭矢般的凝碧,它们要将那一波横浪劈开。
祭师立在中间舢板上,风中吹来他庄严的祈祷:“信仰曦神的人,你来自大海,今又将重归大海……”破浪号上的弩手都在垂首聆听,虞佳也不例外。
海风猎猎吹动祭师的白袍,蔚蓝沉寂的世界中仿佛只有他一人的声音。有西巯人以来,他是第一个为自己做祈祷的祭师。
“……完成宿命的你,将抵达光芒永恒的地方。曦神庇佑!”祭师吟颂完毕。破浪号与舢板上的人一起和道:“曦神庇佑!”
舢板距离波涛不过数十丈,祭师弯下腰,用火折子点燃引线。哧哧声中,那点火星仿佛受到不可抗拒的诱惑,拼命钻向黑色铁球上的小孔。
冲天火光在舢板驶入波涛时亮起,耀眼的金乌鸟也为之一暗。波浪与浓烟拉开了长达两海里的帷幕,遮天蔽日。蛟龙的哀号声尖锐急促,在从所未有的灾难前,它们四下逃窜。
翌日中午,破浪号又驶回到黑木群岛。石坚伤势无碍,便接替了小张。群岛上草木葱茏,风光秀丽,几日所见都是呆板的蓝色,乍看到这般景致,虞佳赏心悦目地感叹一声。
“滚回你的舰长室去,不要在老子耳边聒噪。”石坚笑骂道。虞佳笑眯眯道:“我是来视察工作的。老石,你错过了昨天那场大战,真是可惜。”
石坚嘿笑道:“听说你活劈了头蛟龙,回去又有得吹嘘的了。”虞佳满不在乎地道:“这只是桩小事,不足挂齿。那几箱火药引爆的时候才够壮观,好家伙,少说也炸死了几十头蛟龙。如果应用到陆军,攻城的时候就省事了。”
石坚沉默片刻,道:“也搭上了十二个弟兄的性命,尤其是祭师。”虞佳神情一暗:“我原以为他是个食古不化的家伙,竟也这般有血性。”
石坚摇头:“他应该是感到绝望了。”虞佳一怔:“瞎扯,他不会是因为我当了舰长,就要去殉身吧。”
石坚望着远方,字斟句酌地道:“他对曦神,就像我对大海一般。如果有一天,大海让我绝望了,我只能葬身其中。”虞佳冷笑道:“曦神又怎么让他绝望了?”
石坚叹息道:“曦神的光芒应该是无所不及的。可是,现在的破浪号上就有三个人不信仰,尤其是老岛主。而火药威力绝伦,有干天和,对后世又会有什么遗患呢?无从得知。最后敢死队的做法,更是对他信仰的颠覆。”
虞佳惑然了:“讲得头头是道,满像那么回事。”石坚静静地道:“我听到了他临死前与老岛主的谈话。老岛主也应该知道,所以没有阻止。”
虞佳沉默,虽然不很明白,可是却打心眼里相信了。
长久的寂静,石坚突然道:“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似乎还会有什么灾难在等着我们。大海一直在躁动着。”虞佳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勉强笑道:“海面不是一直很平静吗?你不会是眼花了吧。”
石坚道:“如果换作是人,遭到昨天那样的重创,会怎么应对?”虞佳答道:“当然是溃不成军了,再不敢来寻衅,因为士气已遭受到致命的打击。”
石坚摇头道:“那只是一般人。也有可能急红了眼,矢志报仇,不顾一切地追来。”虞佳哑然失笑:“可那只是一群牲畜,充其量更凶猛些罢了。”
石坚认真地道:“正因为是牲畜,更会睚眦必报。你要警醒些。”虞佳不悦道:“老石,你今天怎么尽乌鸦嘴!换上白袍,你可以去当祭师了。”
他推门而出,狠狠的摔门声传达着不快和烦躁。石坚只能摇头苦笑,这个家伙才当了一天舰长,就越来越有官威了。也许他天生就该处在指挥的位置。
虞佳站在甲板上,风和日丽的天气,心中却总蒙着驱之不尽的阴翳。舵手的敏锐是航海中最宝贵的财富,石坚那般言之凿凿,总不至于信口胡说。他已经吩咐下去,增加巡弋的人手,更在主桅上升起了望台。
破浪号在直线航行后,钻入了一片狭窄的海域。两座岬屿夹峙而立,延绵数海里,险窄处宽仅百余丈。虞佳心中一动,如果蛟群在这地方袭击,破浪号难以灵活趋避,定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他向了望台上打出手语,得到安全的讯号后才松了口气,不禁埋怨起石坚来,这家伙害自己也跟着忐忑忧虑。
正要走向中舱,甲板上猛地一震,差点跌倒在地。“怎么回事?”他大声喝问。
“没有起风,震动似乎是从水下传来。”一个弩手趴在船舷上俯视。虞佳也跃了过去,海面上风平浪静,水线一直维持在固定高度,似乎方才的震动根本没有发生。
“可能是撞到了暗礁。”那个弩手推测着,声音没落,甲板上又是一震,把他掀翻到了廊道里。虞佳却听清了,震动之前有东西撞在底船板上。他沿着廊道仔细探察,发现靠近前桅的位置,有一串串水泡升起。
“拿把弩来!”他吩咐道,目光却片刻不离海面。
深蓝的海面下似乎有乌黑的东西一闪而过,模糊得像浑水中的泥鳅。梆,虞佳勾动弩柄,劲矢钻入了海中。
一泓鲜血渗出水面,伴随着声低低的哀号。虞佳皱起眉头,立直身子:“是蛟龙,可能有两头。”
石坚一语成畿,这群牲畜遭到重创后,并没有溃退,反而变得更狡猾,竟从水下不动声色地潜过来。近距离纠缠,震天弩无法发挥威力,火药更可能把自己炸沉,至于弩箭只能伤及皮毛。
但最可怕的还不在此,了望台上的弩手已拼命挥动旗语,虞佳极目望去,只见远处海天白光氤氲间,不时跃动起乌黑的蛟龙。一波巨浪风驰电掣般卷涌过来。这群牲畜想是用偷袭纠缠住舰船,然后一涌而上,把破浪号啃成碎片。
“让水手全力踩动桨轮,尽快驶出这鬼地方。把黑风推上来,让弩手都到甲板上集合。”虞佳飞快地下着命令。甲板上脚步杂沓,无数人来回奔走。
水下的两头蛟龙仍不时拱动,幸好底板足够坚实,不至于被撞破,但也大为影响速度。强烈的颠簸也使弩手无法迅速到位。石坚虽然是最好的舵手,但面对这般毫无规则的冲撞,也是束手无策。
蛟群迅速逼近,霎时间拉近到五海里。投石机无法展开,满舱火药徒自增加载重。当务之急是要除去水下捣乱的两头蛟龙。
弩手们沿着船舷排开,往水下施射。但狡猾的牲畜仿佛知道人类的意图,把身躯掩在宽大的底板下。箭矢射入水下一丈就绵软无力,偶尔命中目标,也仅是隔靴搔痒,不起作用。
虞佳大步冲到船尾,把震天弩从底座中扳出来,扛到了肩上。弩手们愣愣看着他,这巨弩可足有两百斤重,不会是当普通弩使吧?没人能够握持这般重量后,还能精度瞄准。
“上钢钎。”虞佳来到廊道中央,蹲下身子。旁边两个弩手愣愣地帮他拉弦上矢,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惊人举动。
也有留神的弩手,发现舰长手臂舒展,浑不把肩头的巨弩当回事。这可是两百斤的重量,他竟能神色如常。
而舰长紧接的动作更让他们吃惊了。他牢牢地伫立在甲板上,双眼微闭,竟不去查看水下动静。颠簸不能移动其分毫,他就像一尊石雕般。
怒海屠龙第七章
虞佳运转丽日真气,海中的任何一丝波动都通过甲板生动传达。两头蛟龙骈头而游,鳞尾却绞在一起,每一次摇曳后,都重重地摔在底板上。这些景象无法得见,但在他脑中都一一摹拟出来,甚至连蛟龙游动时的姿态都清晰异常,仿若亲见。
右边的蛟龙探出头来呼气,不过一瞬,又缩了回去。虞佳耐心等待,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手,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破绽。终于他所在的左侧蛟龙探出头来。
虞佳睁开眼来,暴喝一声,身体已平跃出船舷,只剩单足勾住栏杆。巨弩不知何时已端持在手中,随着下移之势,画出一条规整的弧线。他双臂稳如磐石,竟没有丝毫颤抖。
这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看在众弩手眼中,行云流水般自然而富美感。
钢钎一闪即没,钻入到蔚蓝的海水中。几乎同时,一声凄厉的哀号响起,甲板上剧烈动荡。殷红的鲜血不住渗出,在破浪号驶过的轨迹上,翻染出长长的一脉。死蛟浮出水面,额头被一根钢钎贯入,大眼中弥留着不甘与惊悸。
虞佳却瘫倒在甲板上,方才一击不过眨眼工夫,却将他丹田内息耗空。半晌,苍白的脸上才有一丝血色,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迎接他的是一众弩手崇敬震惊的目光。
电光石火之间,他竟能准确贯穿蛟龙头颅。而且是两百斤的巨弩。
只剩一头蛟龙在船底鼓捣,颠簸减轻了很多。破浪号乘风破浪,就要驶出狭窄海域。
虞佳扛着巨弩转到了右侧。那蛟龙寒了胆,再不敢轻易探出头来。黑风号已经展开,底座盘踞在甲板上,肱臂被压到最低,通过粗索固定到绞盘上。
老岛主亲自取过一枚铁弹,装填到网兜中。蛟群已经驰入海岬中间,仅相距两里。引线哧哧点燃,老岛主松开绞盘。粗绳飞快地松开,肱臂高高扬起,铁弹呼啸着飞出,在砸落海面的瞬间爆炸开来。
群蛟迎头撞上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