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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岛主亲自取过一枚铁弹,装填到网兜中。蛟群已经驰入海岬中间,仅相距两里。引线哧哧点燃,老岛主松开绞盘。粗绳飞快地松开,肱臂高高扬起,铁弹呼啸着飞出,在砸落海面的瞬间爆炸开来。
群蛟迎头撞上熊熊烈火,头颅血块四下飞散,溅起的巨浪都是殷红血色。碎裂的铁片更是锐不可当,射穿了糙硬皮甲,深入血肉。狭窄海域内顿时纷乱鼎沸,惊恐的蛟龙四下闪避,不时撞成一团。焦味浓烟顺风吹来,呛得破浪号上水手直咳嗽。
在老岛主的指挥下,一枚枚铁弹飞砸过去。蛟群的井然队列分崩离析,欲待后撤,却被同伴绞在一起的身躯阻拦。海域狭窄,也不容它们灵活闪避。这片纷乱景象,让水手们油然想起油锅中的泥鳅,徒自卷动鳞尾挣扎,最终难逃覆灭。
正兴高采烈时,甲板再次传来剧烈震荡,黑风号轰然仆倒,人群也四下歪斜。
水底蛟龙一直隐忍着,这时听到同伴们撕心裂肺的哀号,罄尽全力暴起一击。频密的铁弹突然中断,头蛟最先清醒,它腾身跃在空中,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径自向前扑去。
这声怒号分外有种稳定士气的力量,纷乱的蛟群从震惊中苏醒,集结成了整齐的队列,在头蛟率领下,奋不顾身地向破浪号袭来。
待黑风重新竖起时,它们已逼到射程之内。仓促之间,水手不及调整肱臂高度,抛出的铁弹落得过远又或过近。纵然偶有波及,但受伤的蛟龙却不吭哧一声,只是拼命地向前冲。
它们天生的勇悍已被激发出来,浑然忘记了肉躯的痛楚。当生命尽其所有、倾其所能地爆发时,就能忘乎所以,攀升至酣冽的顶峰。
老岛主厉声斥退炮手,亲自调整好肱臂,将铁弹的落点调到一海里。万事具备,只等着蛟群自己冲上来。
弩手们也纷纷围到栏杆前,准备应战。海面突然陷入沉寂,只有长蛟犁破海水时的哗咧声音。
破浪号上所有人屏气凝息,都知道老岛主是冒险一搏。如果不能轰中目标,蛟群立刻就能冲上来。几具震天弩对这般集群冲锋根本不起作用。等待他们的只有狰狞的蛟吻。
片刻的等待,全船人却觉得一生世般漫长。
肱臂呼啦扬起,铁弹飞掷出去,守侯的弩手都闭上眼睛,祈祷曦神庇佑。
直到蛟群哀号四嚣,弩手们睁开眼,看到铁弹正好在蛟群最稠密的位置爆炸。不及击掌相庆,他们纷纷钩动弩柄。劲矢蝗雨般袭去,令遭受重创的蛟群雪上加霜。
虞佳也在此时等到破绽,水底蛟龙忍不住探头回望,见到同伴惨状时不由一滞。钢钎钻如水中,贯穿了它的头颅。
内忧外患一时间全消除了。虞佳扛着巨弩重回甲板时,见到弩手们忘乎所以地抱成一团。老岛主也露出难得的微笑,向他伸出手来。
咔嚓巨响不合时宜发出,打断了欢庆场面。靠近船舷的弩手道:“桨轮好象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从底舱跑上来的水手证实了推测,他们无法踩动浆轮,辐叶被什么东西缠住。
少了浆轮推动,破浪号立刻慢下来。众人皱起眉头,只觉惊讶,在海面上不可能有巨木又或藤蔓,什么东西会去卡住桨轮?
虞佳想到了什么,掠到船尾,脸色开始苍白起来,又带着些不可思议。在翻滚的波浪中只有血色,并不见蛟龙尸体浮起。
众人也察觉到了,神色变得一般怪异。
那头蛟龙临死之前,竟然将身躯横起,牢牢缠死了桨轮辐辏。牲畜竟也有这般勇气和毅力,船上的人类既惊且佩。
“它们被逼到绝境了,不得已如此。”石坚不知何时到了甲板上。虞佳默然颔首,这头蛟龙与昨天的敢死队没有区别,都是为了同伴奋勇一击。勇气始终是最锐利的武器,不论在凶悍的蛟龙又或船坚炮利的人类,都刻上了致命的伤痕。
蛟群似乎也察觉了。幸存着的围拢到头蛟周围,整齐划一地以额头触碰着海水,大眼中流露出哀伤与敬慕,似乎是在向勇士致敬。
气氛庄严肃穆,虞佳远远地看着,只觉昨日祭师慷慨赴死的场面也不过如此。
老岛主冷笑一声:“牲畜都有这般勇气,我们岂能被比下去。勇士们,准备战斗。”
先动手的却是蛟群,它们只剩下三四十头,一起冲了过来,比最鼎盛时还要壮观恢弘。
破浪号陷入最危险的境地,弩手们面对的是同样英勇的敌人。而投石机无法使用,双方距离拉得太近,炮弹轨迹无法控制。
“震天弩集中起来,给我把头蛟射杀。”老岛主果决地下令。
头蛟没有冲在最前,相反有几头同伴把它牢牢护住。接二连三的钢钎或被它机敏舵过,或被其他蛟龙以血肉之躯阻住。
眨眼间已冲到了半海里,不少弩手双腿颤抖。与蛟龙搏斗不下百次,从没见它们这么拼命过。
虞佳走到投石机前,默不作声地调试肱臂。石坚叹道:“没用的,它们靠得太近,又飞快移动着。”虞佳缄声不答,往网兜中装入一颗铁弹,引燃火线却不放开绞盘。
哧哧燃烧的声音,他抬头笑道:“老石,敢跟我打赌么?这一炮我要炸死头蛟。”石坚心惊胆战:“你疯了,还不发射!想把自己炸飞么?”一边的老岛主饶有兴趣地看着,忽出声道:“我赌你能命中目标。”
虞佳但笑不答,直等引线烧及一半时,才松开绞盘。铁弹在空中划开一道高高的抛物线,落向海面。
轰天火光在头蛟上空炸开,它的头颅被殛成碎粉,叫也不及沉入水中。蛟群惶惑了,鼓足余勇的扑击就此顿住。这种超乎想象的力量已被人类随意应用,它们无论游到什么地方,都无法逃脱覆顶之灾。
头蛟的身躯慢慢浮出水面,无力地蜷成一圈,潮腥的血沫涌了半海。群蛟围着它切切哀吟,似乎忘却了弓弩和火炮,更有些哀莫大于心死的意味。
炮手过来又要弯动肱臂,却被虞佳阻住。石坚轻叹道:“饶它们去吧,穷寇莫追。”弩手也慢慢松下钩柄,他们看到群蛟在哭泣哀鸣。
晶莹如琥珀的液体大滴地从它们眼中溢出,沿着长而深刻的鼻翼滚落,跌入海面的刹那砰然有声。故老相传,蛟龙眼泪遇水就会凝结,是无价的珍珠。只是从没人见过。
破浪号上的人亲眼看到了。一颗颗晶莹的珠子就在蛟群身遭沉浮,经阳光照耀,潋滟出璀璨霞光。最前的几头拱起头蛟尸体,绕着圆弧缓慢移动,穆穆庄严的气氛,仿佛是抬棺淳的仪队。
其余蛟龙排成整齐的阵列,不住用额头触碰海面。长短不一的吟声汇聚一起,像一首神秘而浩大的挽歌。
“它们在做什么?”一个弩手喃喃问道。“也许是在送葬吧,鬼知道呢。”旁边的人随口应到,目光却紧盯着海面。
虞佳与石坚也在窃声讨论。“这群家伙似乎挺有灵性的,还鼓捣得满像回事。”虞佳想笑,但心弦绷得紧紧的。石坚皱起眉头:“不像是葬礼,挺诡异的,怕不是好事。”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老岛主脸色越来越苍白,如果不是倚在廊柱上,几乎站不直身体。
头蛟的尸身转得飞快,围绕着园弧,一个水涡湍急地打旋。群蛟大而神秘的眼中哀戚渐泯,被虔诚与庄严取代,让人感觉这更像一场盛大的祈祷。
“它要来了,它就要来了。”老岛主呢喃自语着。虞佳和石坚却听到了,心中不由一紧。“什么要来了?”前者问道。
老岛主眼中布满猩红的血丝,仿佛经历了长久的煎熬与期待:“公蛟,公蛟就要来了!”他猛地跃起,冲到船尾栏杆处。
那旋涡越转越深,在海面上凿开了一个无底的黑洞。群蛟的吟声更大了,眼眸水汪汪的,像是忠实的臣仆迎候君王的到来。
破浪号上传来轻微的震荡,海面一阵晃动,似乎蛰伏已久的怪兽苏醒了。
所有人脸上都没了血色,虞佳喃喃问道:“你是说这群蛟龙并非哀悼,而是要唤来公蛟复仇么?”没人支声,甲板上一片沉寂。
静谧的海面涌起了滔天巨浪,不住翻滚着,直要将黑木群岛淹没推翻。巨石像细微的泥砂扑籁而下。
天倾地覆中,蛟龙方阵仍没有丝毫改变。低吟更转换为欢快的呼啸,巨大眼眸中传递的神情益发虔诚。到了最后,它们不再吟啸,只是不住以首抢水。
在头蛟尸首围成的圆弧中央,无数细小的水泡蒸腾而上,最后成了大瓣大瓣的浪花,向四周喷涌出去。似乎旋涡之下,涌起了冲天水柱。
乌黑的云气从天地间聚拢而来,在群蛟上空翻涌。旋涡已经被填平了,只剩下鼎沸的水浪。
众人惴惴不安地望着那瓣越涌越大的水莲,海面直似要沸腾起来。而蛟龙阵列依旧岿然不动,它们虔诚地磕首,表达着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崇慕。而整齐划一的队列则是对王者到来最大致敬。
海面翻腾到了极至,渺小的岬屿再也折腾不起。此时间,天地突然一静。滚滚的浪花被冰封住,涟漪都没有一丝,静谧得像方铜镜。
这铜镜也就维系片刻,便水银漶散。所有的静态都缤纷破碎,冲天的水柱后,公蛟横空出世,在翻滚的云气上尽情纵横。
蛟群山呼海啸,一起纳首磕拜。长蛟尸首被降到水面,慢慢往下沉,最后不见了踪迹。虚空中发出一声裂石穿云的悲啸,那就是传说中的公蛟。
它有五十余丈长,全身披覆金甲,在阳光下曜耀生辉。头顶的尖角犀利无比,漾出圈圈毫光。跌落到海面时,激起冲天水柱。一卷尾就将六头蛟龙拦腰扫断,尖角一顶,又有一头蛟龙抛飞出去。
群蛟没有四下逃窜,呆在原地束手就死,大眼中甚至有欢欣鼓舞。这是一场古老的宗教仪式,鲜血和生命才能让它达到真正的高潮。
海域上弃满了蛟龙尸首,殷红的血幕遮盖了海水的蔚蓝。公蛟浑身浴血,在广阔世界中自在地遨游。
破浪号上的人怔怔看着,忘记了逃窜和进攻。秀丽的黑木群岛浸泡在血水中,仿佛鸿蒙初开时的混沌。
公蛟不紧不慢地游过来,昂着的头颅上鲜血淋漓。
老岛主嘶声吼道:“给我射死它,弩手们!”匆促之间,他忘了箭矢不能穿透金甲。满船人匆忙拉开架势,但箭矢打在金甲上纷纷摧折,钢钎则被反弹,翻着跟头飞出老远。
有一根照准头颅射去,公蛟也不躲闪,尖角上突然漾起圈圈毫光;竟似张开了面光盾;兜头护定。铮的一声,劲矢竟似击在金属上;火星四淬,倒飞回来,洞穿了一个弩手胸口后,直没入甲板。
船上众人眼眼相觑,他们见过蛟龙无算,却从没有这般凭空造出面光盾的。这已是近乎神魔的力量,非人力所能抗拒。和金乌鸟一样,这头从冰冷深渊中腾起的怪兽,人类只能仰望和膜拜。
光盾渐渐隐去,只剩下一簇缤纷七色的彩雾,往尖角处收拢。血雾凄迷的大海上,那头怪兽纵横裕如,金甲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只是浸在殷红血色中,仿佛偃息万古的恶魔再现于世。
那被曦神封印在暗与冰深渊中的恶魔再现于世了。
当,不知谁的弩落在了甲板上。人们持弩的手都松落下来,双腿战战,眼中却是茫然与惶惑。在不可预知的灾难面前,人类是如此软弱无助。曦神照耀的天空下,嗜血的恶魔正一步步逼近。
老人突然大踏步上前,推开弩手,校准震天弩,大吼道:“畜生,还认得我么?五年前你不是要杀死我么,现在老子又到你面前了。快滚过来,畜生!”
公蛟仰起头颅,深蓝色大眼中有一丝疑惑,竟似能听懂人言。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 1 7 Z 。 c O m'
老人把黑色斗篷一下扯开,露出斑白的鬓发和那两道深刻的法令纹:“认出老子了吧,畜生!”他站立在船头,如一座巍峨的铁塔,海浪和颠簸也不能动摇半分。
公蛟眼中疑惑隐去,慢慢地张开嘴,露出森白的獠牙。阴冷的笑容生动地传递到众人眼里。它竟然笑了。
众人神情一滞,仿佛那笑容里有难以言传的魔力,将他们都凝固在一幅画面里。只有老人在动,他移动着震天弩,瞄准缓慢游弋的公蛟。两者紧紧地对望,宿命的纠缠化在刀锋般的目光中,一条看不见的细线拴住彼此。
老人始终神情镇定,既不怯缩也不急躁,像是最有耐心的猎人。一个浪头打过,恰好在公蛟身前三尺处,遮住了它的视线。砰,老人勾动了震天弩,钢钎怒射而出。
浪头倏忽隐去,钢钎不偏不倚击向尖角。公蛟待要张开光盾,已是不及,被钢钎击了个正着,锵然声中,一圈圈七彩毫光四下漾开。它低低嘶吼一声,睁圆了大眼,颇有不怒而威的架势。
钢钎被七彩毫光裹胁,牢牢地粘在尖角上,片刻之后竟然被煅烧得赤红,铁水哧哧滴落到海中。毫光缠绕在那根钢钎上,竟形成了一柄长达数丈、灼热耀眼的光剑。
它鳞尾一卷一拍,猛地窜了过来,上半截身子探在空中,头颅摆动间,那柄辉煌巨大的光剑扫过。灼热的飓风刮过,满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