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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愿一惊,站了起来,大声道:“先生此话怎讲?”
李济南怒吼:“来人!”
风声飒飒,门外已冲进两个中年汉子,直撞向郑愿。
他们想必是一直等在门外,早已对郑愿不满,就等着李济南发号施令了。
他们的武功竟似都不弱。当先汉子掌心赤红如血,像是精擅朱砂掌一类的功夫。稍后的那人手中却握着一只虎头钩,挥动之时,发出呜呜的低啸。
郑愿轻轻一叹,身子一旋,已让开了掌钩合击,闪身而进,扣住了李济南的右腕。
李济南根本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只觉眼前掌影如山,钩影似雪,但郑愿已倏尔不见,待他惊觉想有所反抗时,浑身却已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两个中年汉子吃惊地收势站住,怔怔地瞪着郑愿。
他们绝对没想到,“轿夫”郑愿居然会有这么奇妙的轻身功夫。
郑愿冷冷道:“李先生,我这个人素来推崇‘以理服人’这四个字,如非万不得已,不愿动粗。请你下令,让这两位老兄住手,否则这里可能发生的一切事,我一概不负责。”
使虎头钩的中年汉子冷笑道;“姓郑的,老子早知道江湖上有你这号人。你要有种,就和老干凭真本事斗一场。”
郑愿看看他,面上居然已有了一丝微笑:“阁下想必是德州白家的高人,只不知怎的做了李家的奴才,失敬,失敬。”
那人面色一变,正待开口,用朱砂掌的汉子已冷冷道:“郑愿,有种的就松开李老爷,和我们两人见个真章。”
郑愿微笑,摇摇头,叹道:“我这个人偏偏没种,你说怎么办?”
话音刚落,门外已响起了一声冷笑:“郑愿并非没种,只是不想让你们太难堪而已,他这个人心地很好,实在不想伤人。我怎么劝他都不肯听。”
一个相貌奇丑的老太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神情倨傲,冷笑连连。
更奇的是,这个人虽然又老又丑,偏偏又特别爱俏。
他的鬓角上居然还插着一朵花。
一朵艳红如火的石榴花。
两个中年汉子愣了一愣,脸色马上就变白了,眼中也闪出了惊恐之色,好像他们看见了活鬼似的。
郑愿悄悄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又老又丑的人,也知道这个人绝对比“活鬼”更令人生俱。
李济南也失色,哑声道:“阁下莫非是石榴红?”
又老又丑的人冷笑道:“你小子眼光不错。”
两个中年汉子面色更白,额上已沁出了冷汗,膝盖也似在微微颤抖。
天下若还有一个能当得起“六亲不认”的这一评语的人,这个人就一定是号称“六亲不认、杀人如麻”的石榴红。
据说石榴红年轻时是个英俊潇洒的志诚君子,出道不及一年,好评如潮,被公认为武林中最得人心的青年侠客。不知有多少美丽的女郎迷他迷得茶饭不思。
然而石榴红突然有一天凶性大发,将父母师长、亲朋好友杀了个干干净净,总计杀死了三十六人之多。
谁也不明白石榴红为什么突然从君子变成了凶残的魔鬼,也没有人敢问石榴红。
石榴红灭亲之后,又在一天夜里被一群蒙面人围攻,虽然侥幸未死,但已遍体鳞伤,英俊的面孔已变得丑恶而且狰狞。
那些蒙面人是谁,为什么要围攻石榴红,也没有人知道。
人们只知道这些蒙面人都被石榴红剁的稀烂,扔进深谷里去了。
从那以后,没有人敢去惹石榴红。就算是最凶最邪毒的神秘组织也尽量不去碰他。
石榴红所到之处,武林中人都绕道而行,不敢照面。
石榴红居然会来到济南,而且居然会出现在李济南家中,怎能不让人魂飞胆裂?
李济南浑身已软,若非郑愿正扣着他的右腕,只怕早已倒在地上了。
两个中年汉子抖得越来越厉害,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想逃跑又迈不开步,想求饶又发不出声。
虎头钩“呛啷”一声落地,他们才惊醒似地猛颤了一下。
郑愿叹了口气,哺哺道:“石大侠已饶过了你们,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两个中年汉子颤声道:“是,是…,··‘’但并没有挪步,眼睛仍是偷偷瞟石榴红。
石榴红连看都没看他们,只冷冷从牙缝里迸出了一个字:
“滚!”
两个大汉如释重负,往后退了几步,飞也似地转身冲出了厅门。
石榴红阴森森地看了李济南一眼,还没开口,李济南便已嘶声叫道:“石大侠,石大侠,李某没有得罪过你呀!”
石榴红缓缓道:“郑愿,你来干什么?”
郑愿安详地看着他,微笑道:“找人。’”
石榴红道:“宋捉鬼?”
郑愿道:“就是他。”
石榴红点点头,:“老夫也正要找他。”
郑愿道:“哦?你找他干什么?”
石榴红冷笑道:“要他帮老夫找你。’”
郑愿好像很吃了一惊,道:“你找我干什么?我没有欠你什么,一点都不欠。”
石榴红道:“欠与不欠,你自己心里清楚,好在我已找到你了,不必再找宋捉鬼。”
郑愿苦笑道:“可我必须找到宋捉鬼。”
石榴红冷笑道:“可惜宋捉鬼并不在这里,不知被哪一殿阎王请去了。”
郑愿一惊,看了看李济南,问道:“李先生,宋捉鬼在不在这里?”
李济南颤声道:“不……不……不在。”
郑愿道:“那么宋捉鬼现在去了哪里,你总该知道吧?”
李济南拚命摇头:“真的不知道,真的……”
石榴红冷冷道:“我已审问过李婷婷,她也不知道宋捉鬼是死是活。”
郑愿道:“李小姐也在么?她说没说宋捉鬼是怎么被鬼捉的?”
石榴红点点道:“我既然已经审问过她了,自然会将所有情况都告诉你,现在你松开手跟我走。”
郑愿道:“不行,我一定要见见李小姐。”
石榴红冷笑道:“我要你马上跟我走。”
郑愿还想再争辩,石榴红已转身往大门外走,口中冷笑道:“你要想赶紧去救宋捉鬼的命,就乖乖跟我走。”
郑愿征了怔,松开抓住李济南的手,快步跟了出去,笑道:“你早说不就行了,何苦跟我绕圈子?”
走上大街,郑愿才小心翼翼地陪笑:“喂,宋捉鬼究竟被谁捉了?”
正在路边酒店里渴酒的几个江湖好汉看见了石榴红,早已吓得变了脸。待听到郑愿竟然如此放肆地和石榴红说话,不由更是吃惊。
石榴红脾气极坏、性子极傲,谁要是言语举止中对他有半点不敬,定招杀身之祸,这个“轿夫”难道真的活够了么?
可石榴红却没有生气,只是神情更冷了:“想去救宋捉鬼就跟我去,别问东问西的。”
郑愿嘿嘿笑了笑,过了一会儿,还是不住问道:“李婷婷究竟说了点什么?”
石榴红道:“到了地方,我再慢慢跟你说。”
郑愿突然站住了,石榴红也站住,冷冷道:“你不想去?”
郑愿微笑道:“想去是想去,但我想一个人去。”
石榴红怒道:“可你没有我带路,根本找不到那个地方。”
郑愿道:“这个不劳挂心,你既然能找到,我为什么不能?”
石榴红道:“你是想回去审问李婷婷?”
郑愿笑而不答,但那神气已说明,他的确准备去问李婷婷。
石榴红冷冷道:“我在这里等你。”
郑愿笑道:“你不必等我,我一定不会再来找你。”
石榴红淡淡地道:“我敢肯定,不到顿饭工夫,你就会来找我。”
郑愿一呆,转身就往回跑。石榴红在他背后冷笑道:
“跑慢些,你最好跑慢些,当心跌落了门牙不好看。”
郑愿顾不上理他。
郑愿还没跑到李府门前,就听见李府那边传来阵阵哀声,不由停住了脚。
满街的行人也都潮水般涌向李府,远远有人大声道:
“死人了,死人了!”
又有人叫道:“说也怪,李家大才女被人平白无故地杀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
“听说李小姐是被一个姓石的老头杀死的,也不知为什么。”
“姓石的?莫非是石榴红?”
郑愿听着众人的议论,兀自发怔,已见人群涌动,一骑快马冲了过来,远处有人叫道:“快去请衙门里的铁爷铁捕头。”
骑马的人口中应了一声,打马从郑愿身边冲了过去。
李婷婷被杀了?
石榴红杀了李停停?
郑愿只觉心里火苗子乱蹿,一咬牙,转身就跑。
他要去问问石榴红,为什么要杀李婷婷。
跑到刚才和石榴红分手的地方,石榴红却已不见了。
郑愿忙问在街边摆菜摊的老头道:“刚才站在这里的丑老人往哪里去了?”
老头摇摇头,茫然道:“没注意。”
郑愿想了想,又道:“那个老人家一身黑丝袍,鬓边还插了朵石榴花,很好认的。”
老头笑了:“你要早说石榴花,我就记起来了。
那人朝东走了。”
郑愿拔脚就往东跑,连道谢都忘了。
郑愿边问边追,不一会儿已出了城东门,果然见远处有一黑袍人正骑马而行,样子很悠闲。
郑愿甚至都能看见那人右耳边的那朵艳红的石榴花。
“石榴红——你给我站住——”
石榴红的马跑得并不快,但郑愿追上石榴红时,已离济南有十里之遥了。
石榴红下了马,牵着缓绳,带马走入了一片树林中。
郑愿咬牙切齿地追了进去,吼道:“石榴红,你站住!”
石榴红果然站住,回头道:“我说的话一向都很正确,你果然还要来找我。”
郑愿铁青着脸,怒声道:“你为什么要杀李婷婷?”
石榴红道:“你心疼了?”
郑愿骂道:“放屁!你杀了她,我还怎么救宋捉鬼?
你他妈的还自称是我朋友,有你这种混账朋友吗?”
石榴红笑道:“我可以领你去呀?”
郑愿气得哆哆嚎咦的,拳头都已捏起来了:“你……
你怎么……这么混蛋!”
石榴红脸一沉,昂起了头,寒声道:“不错,我这个人是混蛋,你大可不必理我这个混蛋,更没必要把我当朋友。”
他牵着马又往林外走,冷笑道:“我现在去救宋捉鬼,你最好不要跟着我,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看见你这么个情种。”
郑愿的脸色已渐渐恢复正常,神情也变得温和了,可石榴红居然根本不看他,径自出林,上马飞驰。
郑愿自然也只有跟着他,郑愿要救宋捉鬼,而李婷婷已死,世上已只有石榴红知道李婷婷说了些什么。
石榴红回头怒道:“你别跟着我!”
郑愿含笑道:“我走我的路,你骑你的马,两不相干,我并没有跟着你。”
石榴红道:“如果我不去救宋捉鬼呢?难道你也跟着我?”
郑愿笑道:“何必生这么大气呢?我又没有得罪你?”
石榴红道:“刚才是谁骂我‘混蛋’?是谁说我放屁?
难道不是你?”
郑愿微笑道:“不是我,是天下最大的混蛋,最大的情种。”
石榴红瞪着他,半晌才苦笑道:“我为什么要认得你?”
郑愿道:“我要知道答案,肯定会告诉你。”
石榴红又瞪了他一眼,冷笑道:“难道你真想就这么走上一千里?”
郑愿一怔,道:“一千里?”
石榴红道:“宋捉鬼此时已在干里之外了。”
郑愿吃惊地道:“这么快?”
石榴红的眼睛又瞪了起来,一脸凶相:“莫非你要我请你上马不成?”
郑愿笑了笑,道:“前面二十里,就是‘天龙马场’,我可以去买一匹。”
石榴红冷冷道:“二十里路,对你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如果你不怕惊世骇俗,尽管施展轻功,让路上行人看看咱们大情种的绝世功夫。
他猛磕马腹,那匹马箭一般冲了出去。
郑愿叹道:“我上马行不行?”
石榴红勒住马,远远站住,冷冷道:“行。”
青州。夜。
暴雨。
客栈内,郑愿正在和老板娘据理力争:“我这人不习惯和别人睡一个房间,我有……洁僻。”
老板娘很怀疑地打量着落汤鸡一般的郑愿,半晌,才摇摇头道:“真的只有一间房了。”
石榴红冷着脸,一声不吭,好像根本不关他的事。
郑愿大声道:“老板娘,你的房总有吧?我租用你的房间,我出十两银子。’”
老板娘脸一沉,叱道:“下流混账!你敢调戏老娘!”
郑愿一怔,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要住你的那个房间,并没有想……想用你这个人。我才二十一岁,嘿嘿。”
老板娘虽然已徐娘半老,但风韵颇佳,胸脯很挺,而且从来不认为自己老,郑愿这一笑,老板娘就真生气了,喝道:“你嘴里敢再不干不净的,老娘一掌把你扇趴下!”
石榴红沉声道:“老板娘莫生气,我这个外甥就是爱开个玩笑,实际上他是从宫里跑出来不久的太监,见了女人,总有点不自在。”
郑愿的鼻子都气歪了,转头瞪着石榴红,刚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