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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想抓天下第七的。
——可是是不是不够智慧?
他是要杀天下第七的。
——但是不是实力未足?
他是有意除掉天下第七这祸障的!
——只不知侠义是否能制得住暴虐、捕快是否治得住大恶?
万一治不了,却给反制,那就糟了!
——这可不是闭上眼、憋一口气、用力一跃就可以事了、了事的!
他想问陈日月的意思:
——也许,趁天下第七重伤垂危,自己只要不靠近他,拔足便跑,谅他也追不上咱们!
——自己还未成年,就算打不过就溜,对手是天下第七这等狂魔,也不算太失面子!
可是,陈日月就是没回应。
没声没息。
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越想越气,也越想越有点怕。
嚷?好像血流的声音更大了。
更密集了!?
不。
那是雨。
雨——
雨水自屋顶的破洞,倾盆洒下。
叶告仰脸,瞬间全湿。
雨水很冷。
冷使他更醒,也更紧张。
他在一间破客栈里,面对一个身负重伤的杀人狂魔……
还有一个生死未卜、一声不晌的同僚。
以及一位仍悬在梁上淌血的前辈。
楼下好像也有厮杀。
战况正酣,且剧。
他横着铁剑,心大心细:
——要杀敌,还是先保平安?
他年纪还小。
志气却大。
——能令他一战名成或一战而败亡的敌人,就在他对面,黑暗中,雨帘里,蚊帐前。
他得要去面对。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
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
血和雨。
小孩与狂魔。
剑、胆。
胜与败。
——死?生?
第九章比尖叫更好
1.馀——
三人丧命。
在屋子里亡命的人这才发现外面已下着雨。
援兵已至。
来的是“袋袋平安”龙吐珠。
他来自“汉唐家私店。”
“汉唐家私店”就在“名利圈”隔壁——这就是他们来援也援得比较快的原因——
虽然他们还是快不过灰耳和沙尘这干六扇门部队。
原因很简单。
沙尘、灰耳、老乌、对神、错鬼、林擒甲这些捕快、捕头,全隶属于诸葛先生手下,且听候无情、铁手、追命、冷血等“四大名捕”调度,训练有素,行动神速,纵在朝廷蛇鼠一窝,权臣当道之际,这些人依然能激浊扬清,为平民维持治安,为百姓主持公道,有力的打击罪行,迅速扑灭罪犯,京城大都的法纪得以维持全仗这些人的努力拼命,当然十分难得。
由于李忠顺走报官衙,所以沙尘、灰耳立即率兵员赶到。
——虽然没有好处。
而且简直好像是来送死的。
不过,这世上毕竟仍是有“道义”这回事的:
在邻近的“汉唐家私店”,是“发梦二党”的势力范围,主事的是“袋袋平安”龙吐珠听人走报:“名利圈”喊杀连天,哀号频传,情况甚不对劲,他便立刻向“发梦二党”借将,联同“破山刀客”银盛雪,一齐赶援“名利圈”。
他们人刚在“名利圈”外布署,仍未妥定,但已遭雷怖发觉,一刀,三命……
三十同伴死了。
余皆惊心。
心惊。
雷怖嘿嘿嘿嘿、嘿嘿嘿嘿的笑着。
他耸着肩、皱着眉、浑身精力、夺魄厉精的笑着:
“越多人来越好……死的人越多,事情闹的越大,就合我的意思……”
谁也看不出来,刚才的他,曾是一个颓靡、沮丧、猥琐、十足命不久矣的老头子。
而今他似有无穷的精力。
他这种人,仿佛看见别人流血,他就立即全身充血;仿佛看到他人哀号死亡,他才会精神抖擞,大展神威。
这样子的一个人,当真是个敲骨吸髓,食髓知味、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上的恶魔。
他却引以为乐。
还引以为荣。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微弱的呼声,在外头狂风暴雨中,虽细若柔丝但依然隐约可闻:
“咕噜咕噜……咕嗤咕嗤咕噜喇……”
那是什么声音?如此令人毛骨悚然!像一个死人,翻身坐起,一口噬住自己的膝盖,从腿骨啃起!
那是人的声音。
——一个人从嘴里说话的声响。
人说话怎会像涨满的粪他里蛆虫颇磨躯体,争相拥叠时一般古怪、难听?
那是因为:
说话的人已断了喉咙。
但仍未断气。
他辽在说话。
——他是想要告诉大家:
走!
快走!
快点走!
这不是人,是煞星、是恶魔!
可惜大家谁也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
尽管,他想说的话,其实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
“很好听,很好听,”雷怖又嘿嘿嘿、嘿嘿嘿的笑道:
“我一向认为,呻吟比哭叫更好——”
这句话,他又是望着鱼姑娘说的。
鱼好秋搭在鱼氏兄弟的手指,已全冰冻。
鱼头、鱼尾仿佛也觉察到这一点。
他们反而把手搭鱼天凉的手背上,暖和她。
——人在江湖,本就该相濡而沫。
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一样。
可是,在这儿进行的却是屠杀、灭绝。
“死了三个,余……”雷怖挥刀:“外面余下十二个——要我杀出去,还是你们进来受死?”
他这句话一说完,突听一人暴喝一声“不,我不死,你死”!
一刀就劈了下来!
这一刀砍极有气势,以致一刀落下,大家都皆乍以为是电须。
原来不是。
而是刀光。
这一刀砍得极快极速,所以一刀击出之时,有人还以为雷怖又出刀了。
其实不然。
出刀的是“破山刀客”。
银盛雪。
他是“发梦二党”元老级的大将,同时也加入了“金风细雨楼”,成为“象鼻塔”
的战将。
他也是用刀。
他当然用刀。
“破阵一刀”。
他一刀所下,雷怖再快,也不及反击,只能挺刀一挡。
“当”的一晌。
星火四溅。
银盛雪一刀不着,挺刀再砍。
——“破魔一刀”!
雷怖大喝一声。
“好!”
又硬架住一刀。
银盛雪二话不说,第三刀又迎面斫下。
那是“破妖一刀”!
雷怖怪叫一声。
——这一声怪啸,将他嗜杀、好战、爱杀戮的性情,表露无遗。
他又架住一刀。
而且反攻一刀。
刀过血溅。
银盛雪闷哼一声,掣手又是一刀。
——破立一刀。
雷怖翻腕挡过,这次反攻二刀。
银盛雪这时已脚步跄踉,但反手再是一刀。
迄今为止,他已一气攻了雷怖五刀,接了杀戮王三刀。
至少,他仍在战。
在斗。
还没倒。
看来,“杀戮王”的神话,就要给他攻破。
龙吐珠本来在外面、雨中。
他要率领部属,迎救,攻袭。
此际,他也不管了,一步倏地抢人,手一起,一个大布袋,就罩向雷怖。
同时,银盛雪又攻了一刀。
他们之间,多年合作共事,并肩作战,早已配合无间。
——只要龙吐珠的“百宝乾坤袋”套住了雷怖,银盛雪的“破旧一刀”,一定能奏效,砍杀此獠于布袋之中。
联手杀敌。
并肩降魔。
——银盛雪、龙吐珠均身先士卒、跨蹈敢死!
刀起。
刀落。
刀起时刀光亮起。
刀落时人头却未落地。
却不知怎的,雷怖就在那“百宝袋”快要罩下来的前一刹那,先攻一刀,并同时步履倒踩,一滑,就滑出去了。
外面是雨。
雨下着。
雨下得很大。
外面有人。
还有十个龙吐珠的弟兄们……
然后电光就飞起。
不,不是电光。
而是刀光。
还有人头。
血迸喷。
血水混入雨水里。
人头终于落地。
待龙吐珠发现自己给引进客栈里,不能及时保护、调度自己见弟,马上追出外面抢救之际,外面的“援兵”已只剩下了五人。
其他五人,则已倒在雨水洼沟流窜中。
只见雷怖神容振奋,十分亢跃,居然咏诗一般的咏道:
“只余——五人;合共三十七条人命,让我一一了断。”
三十七?
剩下五名“发梦二党”的子弟,均已给此狂魔逼入客栈内。
不过,死了五个,剩下五人,但还有龙吐珠和银盛雪,加上原来的三十一人,怎么说也有三十八名活人啊?至少是三十八名他要杀害的活人!
——莫非雷怖也会算错了?
不。
没有错。
因为尤吐珠回头,已发现一件令他更为骇怖的事:
这事足以让他战志粉碎。
仍在“名利圈”内持刀的银盛雪,终于一颤、再抖、哆唉一阵,终于抛刀、跪地、倒下、死。
他早已吃了雷怖几刀。
他只是强忍不死而已;
——强撑不死,到头来,仍逃不过一死。
这就是雷怖的可怖。
恐怖的雷怖。
第十章残忍只为无聊
1.点点虫
血腥里。
雨帘后。
床前。
暗中。
那令人畏怖的“杀人狂魔”突然开了声:“你刚才说我是废料……”
叶告正想出击,闻言一呆,也一怔:
什么!?这垂死的家伙居然还能说话!
对叶告而言,忽闻敌语,好像迎面着了一拳,登时攻击便给慑住了、打消了、退却了,一股勇念,刚升上来又沉下去。
这要比听清楚说话的内容还要震撼。
一震之后的叶告,才再想去听辨对方话语里的意思,才猛省觉:
这是刚才他为了要在陈日月前争豪勇,故意对小鸟高飞用话损天下第七。
只听天下第七又道:“你不是要老大耳刮子打我的么?——你现在不也正不服气吗?
来呀,打我耳光啊!”
叶告只觉一股豪气上冲。
——你以为我真怕你不成!?
“怎么?不敢了?”天下第七阴阴的嗤笑:“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难成大器!”
“你说什么!?”叶告举起了剑。但他的剑尖在抖着。他一直反复告诉自己:叶告,叶告,你要做大事了!叶告,叶告。
你要镇定下来!好,做一次事,狠狠杀一个人,痛痛快快的打这一场胜仗!你千万要镇定,要镇静!不要忿怒,不要生气。
不要
怕————
可不知怎的,越是如此,告诫自己,手愈颤,剑愈抖、心愈战栗。
“我要你后悔说出这样的话来!”叶告用最强的语调来武装自己。
“哦?”天下第七好像在一面说话,一面迅速恢复,以致能把话愈说愈长,越群越尖酸,下流。“我在等着你让我后悔。
以免我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你怎样能使我后悔——用你的没长毛的旯,还是你发抖的剑?嗯!?”
叶告一听,怒愤上冲!
不管了!
他大吼一声,不理陈日月上下上、攻不攻,他冲前,全力,发剑。
一剑刺过雨帘。
刺入黑暗的心脏。
剑刺黑暗。
——黑暗能攻得破吗?
黑暗里有什么?
敌人。
敌人在干什么?
反击。
“砰”地一响,敌人的剑格住他的剑,星花迸溅中,那一声响跟寻常两剑相接显然并不相同。
不是“可”也不是“乓”而是“砰”!
——像对方用的不是剑,而是剑势;然而剑势本来是空无的东西,但叶告却明明觉得对方用的是剑。
剑是实体。
也是杀人的利器。
叶告与之拼下一剑,只觉为“势”所迫,退了一步。
黑暗中,对方手中寒芒大作。
那一点独目的青芒也大绽。
叶告己拼了狠劲。
一旦拼出了真火,他可比谁都刚决。
他冲前,又发一剑。
“砰”又是一响,两人又拼了一剑。
这次,叶告退了三步,只觉得对方剑势咄咄迫人,但他连敌人的剑都搞不清楚到底虚空有无。
他刚好退至屋瓦缺口处。
雨水全洒落在他身上,一时衣衫尽湿,他也陡觉寒意侵人,猛然一省!
——天下第七并不是用剑跟他交手的。
他只用“势”。
有“势”无“实”岂虚无的。
所以他利用了叶告的精魄与元气。
——甚至可以那么说,他是“吸收”了叶告的剑气而壮大了他的剑势,补充了他的元气!
这就很可怕了:
也就是说,叶告愈攻击下去,只等于坐大了天下第七,助长了他的复元。
叶告本来是硬着头皮作战,现在已变成了头皮发麻的在苦斗。
如果他心中不是一直交织着不平衡,他明明是“三剑一刀童”中最英勇的却给目为最胆小的,同门里他分明最傈悍的却给视为最懦怯的、这伙人之间他显然是战斗力最大的却给指为最莽撞的……他不服气、他要表现、他要干一番作为的话,他现在可能就夺门而出,不愿再面对这既疯狂又诡异、看来残忍只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