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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人已静。
水榭里,清澈的水面,几盏纱灯倒映,风过处,灯摇,灯影动,水面涟漪,灯影乱了。
一个无限美好的身影倚在栏杆上,看水面乱了的灯影出了神,那竟然是欧阳小倩。
别业的夜晚,微有凉意,再加上修竹送风,欧阳小倩给人的感觉是,玉骨冰肌,自清凉无汗。
姑娘她真出了神,以至有人到了她身边,她都浑然无觉。
“姑娘!”轻轻的一声。
欧阳小倩倏然而醒,她看见了身边的人:“南宫少主。”
可不正是南宫玉人!
“姑娘怎么会在这儿?”
“我爱煞了这儿。”
“此地若有知,定感十分荣宠。”
“少主太抬举我。”
“姑娘天仙小滴,草木水土有灵,当然以能得姑娘喜爱、以能伴姑娘为荣。”
“南宫少主实在令人感动。”
“我是句句由哀,字字发自肺腑。”
“欧阳小倩何幸如之。”
“不,这南宫世家别业的一草一木何幸如之,南宫玉人何幸如之。”
“南宫少主,欧阳小倩如今是无家可归,落难江湖。”
“在南宫玉人心目中,姑娘永远是神仙中人。”
欧阳小倩美目凝注:“南宫少主夤夜不寐,敢莫是已经考虑好了。”
“正是。”
“听南宫少主的口气,似乎是也要做个无家可归,落难江湖之人。”
“可以这么说。”
“这就是少主几经考虑之后,所作的快定。”
“正是。”
“少主,事关重大……”
“姑娘,我跟你不同。”
“少主这话……”
“我为的不是朝廷,不是百姓……”
“少主……”
“我对家跟亲人,也无法割舍。”
“那……”
“我完全为了一个人!”
“少主是说……”
“姑娘你!”
“少主完全是为了我?”
“不错。”
“少主……”
“姑娘不会不明白我的心意。”
“那我要劝少主再三思。”
“不必了。”
“怎么?”
“不管再多少思,结果依然如此。”
“那我就不敢让少主跟我一样,无家可归,落难江湖。”
“为什么?”
“我是为朝廷,为百姓。”
“又如何?”
“我认为这是一种……”
“姑娘可知道,姑娘就是我心目中的朝廷与百姓。”
欧阳小倩一怔:“少主……”
“我知道,姑娘无私无我,我做不到,可是姑娘做的事,我也愿意去做,而且尽心尽力,有什么不同,有什么不可以?”
“目的不同。”
“不,相同。”
“志不同,道不合……”
“不,志同而道合,绝对如此,姑娘应该多想想。”
欧阳小倩没有说话,似乎在想,片刻之后,她才道:“南宫少主,我无私无我,不管是如今或将来,不求任何报酬。”
“欧阳姑娘,我也一样。”
欧阳小倩又一怔:“南宫少主……”
“姑娘,有些事是不能勉强的。”
欧阳小倩目光一凝:
“少主,我是为朝廷,为百姓;而你是为了我。”
“我知道。”
“你真无所求,而不怕冤!”
“欧阳姑娘,那就要看你了,要是你真不愿意,那也是我的命,我无怨无尤。”
欧阳小倩美目深注:
“南宫少主,你真让我很感动,即使我真有什么愿意不愿意,也不是现在,而是在尽逐‘金’邦‘敢死军’之后。”
“不要紧,我有这个耐心。”
“少主,看来我又多认识了你一层。”
“只不知道,姑娘以前认识我多少?”
“少主应该知道,外间对‘四大世家’的子女,说的总是不太好。”
“据我所知,外间的说法是,四大世家的子女,女比男好!”
“那是外间知道得不多,了解得不够。”
“我不在乎外间知道多少,了解多少,只要姑娘知道、了解就够了。”
“我现在知道了,了解了。”
“我心满意足了。”
“你我应该都睡得着了。”
南宫玉人笑了!
南宫玉人也走了。
水榭没人了,但是几盏纱灯仍亮着。
第二天一早,南宫玉人到了小楼,欧阳小倩早已等着他呢!当然,也是因为欧阳小倩是来这儿做客,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南宫玉人接欧阳小倩下楼,连同四婢,六个人就这么往外走。
一路往外走,当然会碰见人,可是谁也没想到,谁也没有问,就算想到了,恐怕谁也不敢问。
到前院碰见了白伦,他迎过来请安问好,最后问:“这么早,少主跟欧阳姑娘要上那儿走走?”
欧阳小倩没说话,她是客,也不必由她说。
南宫玉人道:“白伦,我要跟欧阳姑娘走了。”
白伦一怔:“怎么说,少主要……”
“正是。”
“少主……”
“不要劝我,我心意已决。”
“属下斗胆,这就是少主深思一夜之后……”
“我没有深思一夜,我只想了一个更次就决定了。”
“属下斗胆,少主应该多想想。”
“你把我当三岁孩童。”
“属下不敢。”
“那就不要再多说什么。”
“少主什么都没带……”
“欧阳姑娘离家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没带。”
“少主吃不了那种苦的。”
“欧阳姑娘都吃得了那种苦。”
“少主这么一走,叫属下怎么跟老主人交待?”
“白伦,你管得了我么?”
“属下管不了,也不敢。”
“这就是了,那有什么不好跟老主人交待的?”
“少主,您就不想想老主人的苦心……”
“我要先想我想要得到的,否则一切都是假的。”
白伦还待再说。
南宫玉人转望欧阳小倩:“欧阳姑娘,咱们走吧!”
他偕同欧阳小倩,带着四婢往外行去。
白伦忙追上去:“少主……”
南宫玉人转过脸来:“白伦,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不要惹我生气。”
白伦忙躬身低头:“属下不敢。”
南宫玉人没再多说,转过脸去。
白伦抬起了头,但是他只有眼睁睁的望着南宫玉人偕同欧阳小倩带着四婢往外走,等到南宫玉人、欧阳小倩带着四婢出了竹林,白伦立即轻喝:“取信鸽!”
看不见“南宫世家”的别业了。
太阳已经老高了,晴空万里无云,晒人像下火似的。
欧阳小倩香额上都是汗,但是她神色泰然安祥,南宫玉人脸上也有汗,他却没有欧阳小倩那么泰然安祥。
“热么?”欧阳小倩柔声问。
“还好。”南宫玉人道。
“南宫少主若是现在改变心意,尽可以回去。”
“我为什么要改变心意?”
“我是说……”
“欧阳姑娘把我当什么样人了?我就那么吃不了苦么?我是几经深思才作的决定,为了欧阳姑娘,我愿意承受一切。”
“对少主,我心里已经开始歉疚了。”
“不必,没有人勉强我,是我心甘愿意的,再说,欧阳姑娘也太小看南宫玉人了。”
欧阳小倩还待再说。
“走吧!我带姑娘到我说的地方去。”
欧阳小倩转了话锋:“什么地方?”
“姑娘很快就知道了。”
欧阳小倩没再说话。
南宫玉人往前走,约摸顿饭工夫,来到一处,这个地方在一座小庄院的后头的一片树林里。
欧阳小倩道:“到了么?”
南宫玉人道:“到了。”
欧阳小倩道:“这儿是……”
“这儿仍在‘南宫世家’的范围之内,这座庄院是‘南宫世家’的产业。”
“南宫少主带我上这儿来是……”
“这里住着家父的一帮朋友,我认为这是姑娘乐于知道的。”
欧阳小倩目光一凝:“南宫少主是说,他们是‘金’邦的‘敢死军’!”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所以带姑娘来,就是要姑娘认一认。”
“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总有十几廿个。”
“都是什么样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少主见过他们么?”
“没有,我只是听说家父在这儿接待这么一帮朋友。”
“怎么知道他们还在这儿?”
“家父刚把作们送到这儿来没多久,听说他们要在这儿长住,至少要住一段时日。”
春兰道:“姑娘,要不要知会燕少侠?”
“怎么知会他?”欧阳小倩道:“咱们就不能做点什么么?”
南宫玉人道:“谁是燕少侠?”
欧阳小倩道:“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南宫玉人双眉微扬,要说话。
欧阳小倩不知有意,抑或无意,把话岔了开去:“少主要我认一认,我也没见过他们。”
南宫玉人只好跟着欧阳小倩的话走:“姑娘也没见过他们?”
“少主想想看,家父怎么会让我见他们?”
“那就没法认了。”
“少主,咱们可以进庄院去么?”
“姑娘是说……”
“只要咱们能进去,见到他们,相处一段工夫,我能辨认他们是不是‘金’邦的‘敢死军’。”
“姑娘怎么辨认他们?”
“他们身上刺有表记,有些习惯也跟咱们不同。”
“那么姑娘刚问,咱们能不能进去……”
“我不知道少主是否愿意再踏进‘南宫世家’的产业,也不知道南宫伯父是否已获悉少主离家的事。”
“为了让姑娘辨认,我愿意再踏进‘南宫世家’产业,至于家父是否已获悉我离家事,白伦一定会飞鸽传书,禀报家父,但相信家父还不至于不让我回来。”
“那就好,只不知道南宫伯父会不会在此地。”
“家父不可能在此地。”
“那么咱们这就进去吧!”
“容我带路。”
南宫玉人带路,从庄院旁往前绕去。
到了庄院前,只见庄院大门紧闭,外头空荡,里头寂静。
欧阳小倩道:“没有人么?”
南宫玉人道:“这似乎可以想见,家父那帮朋友是何许人了,我来叫门!”
他上前叫门,叫了半天才听见里头有人问:“谁呀!”
有点不耐烦,还带点火气。
南宫玉人道:“不会开门看看么?”
门豁然开了,一个中年黄衣人探出了头,正要发作,一眼看见是南宫玉人,一怔!忙陪笑脸,而且诚惶诚恐,急步迎出:“啊!是少主,您怎么没派人知会……”
南宫玉人冷然:“你现在知道,还迟了么?”
“不迟,不迟……”
“闪开,别挡住我的进门路!”
中年黄衣人可没有闪开:“少主是要……”
“废话,我要进去。”
“少主原谅,老主人交待,此地只接待外宾……”
“你怎么说?”
“少主原谅,少主原谅!”
“这么说,我从这儿路过,带朋友进来歇歇都不行了!”
“少主明鉴,这是老主人的令谕。”
“老主人的令谕,此地只接待外宾?”
“是的。”
“难道我的朋友不算外宾?”
这到是!
“得有老主人的允准。”
“大胆!”
“少主……”
“闪开!”南宫玉人扬掌掴了过去。
“叭!”地一声脆响,那中年黄衣人捂脸暴退,砰然一声撞在门上,没等站稳他就急忙闪开了。
南宫玉人回过身来,像个没事人儿,他欠身摆手:“欧阳姑娘,请!”
欧阳小倩也像个没事人儿,她微颔螓首,带着四婢当行跨进大门,进了庄院。
南宫玉人跟上一步,紧陪在旁。
进了大门,绕过影背墙,六个人却立即停住了。
为什么?因为……
那条把前院一分为二,通往后院的青石小径上,摆了把上铺锦垫的太师椅,太师椅上坐着一名肌肤白皙的清瞿黄衣老人,老人两旁,站的有黄衣老者,也有中年黄衣人。
定了定神,欧阳小倩低声道:“少主不是说,南宫伯父不可能在这儿么?”
南宫玉人没有说话,上前施礼:“爹!”
清瞿黄衣老人像没有看见他。
欧阳小倩带领四婢上前检衽:“南宫伯父。”
清瞿黄衣老人抬了手,很轻微的抬了抬手:“贤侄女少礼!”
“多谢南宫伯父。”
清瞿黄衣老人这才转望南宫玉人:“玉儿,你好威风!”
南宫玉人道:“他不让孩儿进来。”
“那是爹的令谕。”
“难道欧阳姑娘不算外宾?”
“你事先有没有请准爹?”
“孩儿跟欧阳姑娘只是从这儿路过,事先并没有想到到这儿来……”
“你敢骗爹!”
“孩儿不敢。”
“你可曾想到,爹会在这儿?”
“孩儿没有想到。”
“你可知道,爹为什么会在这儿?”
“孩儿不知道。”
“爹就是为了等你。”
南宫玉人身躯一震:“白伦已经飞鸽传书禀报您了。”
“那是他的职责。”
“孩儿并没有怪他。”
“谅你也不敢怪他。”
南宫玉人扬了扬眉,欲言又止。
“怎么,爹这么说你不服!”
“孩儿不敢。”
“谅你也不敢!”
南宫玉人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异样表情。
“爹料到你会到这儿来,所以先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