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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燕飞当即把冯七中毒自断一掌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福王福晋惊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她……”
凌燕飞道:“草民有根据,或许不是格格,但却绝跟那江湖人脱不了关连。”
福王福晋一拍座椅扶手道:“胡说,这,这怎么可以,你若要找那个人报冯七断掌之仇,那不就等于……不行,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凌燕飞没说话。
福王福晋又道:“一个皇族亲贵和硕格格的一辈子,难道比不上冯七的一只手?”
凌燕飞双眉一扬道:“草民斗胆,福晋这话错了,格格是福晋的亲人,冯七也是草民的亲人,草民是只对事不对人。”
福王福晋霍地站了起来。
哈铎吓得忙上前一步道:“兄弟,你……”
福王福晋忽然又缓缓坐了下去,道:“这样好不,我有个变通的办法,你别追究这件事,我也不能让冯七白白少只手,怎么说他为的是我福王府,冯七他无论要什么我都给……”
凌燕飞倏然一笑站了起来。
福王福晋忽然提高话声道:“我能体恤冯七,你也应该明白她是不得已。”
不错,福王福晋这句话是千真万确的实话,这件事只要一让高明人查出来,很可能就断送了那位格格的一生。
凌燕飞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他沉默了一下道:“福晋的恩典,但草民身为晚辈不敢擅自代长辈做主。容草民转达福晋的意思,改天再来回话。”
福王福晋却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只听她道:“这是情,也是理,好吧,我就等你回话了,再不然你叫冯七自己来见我也可以,哈铎在这儿,冯七来的时候找他就行了,你帮福王府查明了这件事,除了那份奠仪之外我另有份赏赐,你找哈铎拿去吧!”她站起来带着两名青衣侍婢往里去了。
步履声由近而远听不见了,哈总管吁了一口大气道:“兄弟,我真为你捏了一把冷汗,我可从没见过一个像兄弟你这么大胆的。”
凌燕飞淡然一笑道:“哈总管夸奖了。”
哈总管深深看了凌燕飞一眼,微一摇头摆手说道:“兄弟,请吧,跟我去领赏去吧。”
凌燕飞没说话,转身往外行去。到了前头门房,哈总管让凌燕飞先坐,然后他转身又出去了,过不一会儿工夫,他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红一白两个封套,进来便递向凌燕飞。
凌燕飞接过了那个白封套,却挡住了那个红封套,道:“哈总管,奠仪我拜领了,赏赐我不敢要,格格闹这么件事,府里的弟兄们都受累,请代我转赠给他们好了。”
哈总管忙道:“兄弟,这怎么行,这是福晋的赏赐……”
凌燕飞道:“我知道是福晋的赏赐,我受之有愧,府里的弟兄无论那—个都比我累……”
哈总管道:“他们累什么,除了轮值站班以外整天没事儿干,就算是他们受点儿累,吃的是王府的粮,拿的是王府的俸那还不是应该的,兄弟你就不同了,你不是福王府的人,而且也不是官家人,你不来帮这个忙是本份,来帮这个忙是情意,再说要不是兄弟你这位高明帮忙,这件事儿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儿呢,福晋一点心意,我说句不客气的,这也是兄弟你天大的面子,却之不恭,我看兄弟你还是收下吧!”
哈总管这番话是情是理,凌燕飞就是心理再不愿拿;也勉为其难接过来了。
哈总管送他出了大门,哈总管这个人真不错,不但没有一点架子,而且对人还挺热络,直嘱咐凌燕飞有空常来找他聊聊,他是诚心诚意交凌燕飞这个朋友。
口口口
前程跟身家性命都在凌燕飞这一趟结果如何,韩大人他是最为关心,一听说凌燕飞回来了,他急急忙忙从里头迎了出来,这当儿他是一点架子也没有,见面就忙问情形。
福王福晋交待过不许张扬,凌燕飞当面答应了,他自不能把实情实话告诉韩大人,他只告诉韩大人福王府交待不许泄透案情,不过他告诉韩大人,案子已经了了,韩大人的前程跟身家性命算是已经保住了。
韩大人关心的本不是案情,而是他前程跟他的身家与性命,只要他的前程跟身家性命能平安保住,他还问什么案情?就是天塌下来也不关他的事了。心里松坦一乐之下,当即就欢天喜地的回后头去了,连谢都没谢,更别说赏了!
凌燕飞连福王福晋的赏赐都懒得要,那里还会跟他小小一个顺天府计较,他一笑置之,韩大人往后去了,他则径自去见了冯七。
冯七被安置在跨院里,院子虽小但却挺雅挺幽静的,有树有花,还有个葡萄棚。
凌燕飞见着了冯七,把一趟福王府的经过说得很详细,静静听毕,冯七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会儿才叹口气道:“原来是这么档子事,这位格格也太那个了,什么主意不好想,怎么偏偏想了这么—个穷主意,幸亏让你看出来,要不然这乱子岂不是闹大了,小七儿,不是我夸你,你真行,简直是青出于蓝,这件事要换你师父或者是我,一天两天绝办不了,你要是愿意吃这碗饭,准是个好样儿的。”
凌燕飞淡笑摇头,道:“我对这碗饭不感兴趣,案子已经了了,韩大人的前程跟身家性命也都保住了,总算我代师父还了他的恩情,也没替老人家砸锅,倒是我刚才没跟您提的事儿,不知道您是打算怎么办?”
冯七动了动吊着的右胳膊,道:“你是说我这只手。”
凌燕飞“嗯”了一声道:“一个女流都有成全人的胸襟,我冯七何独不能成人之义,我不能让人说姓冯的胸襟不如一个女人!”
凌燕飞目光一凝,道:“这么说您是打算算了?”
冯七正色说道:“福王福晋说得不错,撇开福王的格格的身份地位不谈,一个姑娘家的一辈子,怎么说也要比你七叔这只手重些,再说人家也是不得已,慈悲之心,生生之机,为人胸襟不妨放大些,我不能为我这一只手断送了一个姑娘家的一辈子!”
凌燕飞道:“七叔,你的胸襟让人敬佩,不过你跟福王福晋不同,她所以愿意成全这件事,一则是因为她是格格的继母,二则也因为家丑不可外泄,您不同,您跟他们一不沾亲,二不带故……”
冯七道:“小七儿,你的意思我懂,你是觉得七叔这只手毁得很冤,世间的冤事儿不只这一桩,吃亏人长在,要是没人愿意吃点儿亏,要是没人愿意让一步,这世界就乱了。”
凌燕飞道:“我总觉得自保无可厚非,损人就过分了些!”
冯七摆摆手道:“算了,不要再说了,就这么决定了,我这就自己到福王府回个话去,人家话既然已经说出采了,我自己不去一趟不合适,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等我回来之后咱们就跟韩大人辞行,京里我不愿意再待下去了,我跟你一块儿回老龙沟去。”
他站了起来。凌燕飞也跟着站了起来,道:“您去您的,我也要出去一趟,啸傲山庄有位老人家在这儿,我既然来了说什么也该去一趟看看。”
冯七目光一凝,道:“啸傲山庄有个老人家在这儿?是谁?”
凌燕飞道:“这位老人家您不知道,是啸傲山庄老爷子当年收在身边的一位奇人,从海爷爷起一直到如今,啸傲山庄都不忘照顾京里,老爷子派这位老人家长驻京里,为的是防郭家人再到京里来,也就是说有这位老人家在这儿,郭家人只一到京里来,绝瞒不过远在天山的啸傲山庄!”
冯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这位老人家住在那儿?”
凌燕飞道:“就在西城。”
他没明说,冯七也没多问,一摆手道:“那你去吧,咱们谁先回来谁等谁!”
凌燕飞答应了一声,但没动,他迟疑了—下道:“七叔,咱们临回老龙沟之前,我想为这儿做件事儿。”
冯七微愕然说道:“临回老龙沟之前,你要为这儿做事儿,这儿?那儿啊,做什么事儿?”
凌燕飞突然之间似乎变得有点忸怩了,他又迟疑了一下才道:“这件事儿我要不能做,那就算了,我既然能做,我不忍也不能睁眼看着,袖手不管!”
冯七急了,道:“说了半天什么不能不忍的,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凌燕飞眨了眨眼,低了低头,然后才道:“韩姑娘的五阴绝脉!”
冯七猛然一怔道:“原来是……你是打算……”
凌燕飞眉梢儿微扬道:“我打算治治她这天生的绝症。”
冯七忙道:“好哇,这是好事儿啊,你还跟我商量什么,只是,你会治么?”
凌燕飞道:“五阴绝脉固然是群医束手的绝症,可是只要懂怎么治,具深厚的内功,那就算不了什么,只能打通这根绝脉就行了。”
冯七道:“这个我也知道,治五阴绝脉非有极为精湛深厚的内功不可,你……有这把握么?”
凌燕飞道:“要没有把握我也就不说了。”
冯七惊喜地一巴掌拍上凌燕飞肩头,道:“好小子,没想到你还能治五阴绝脉呢!这一年啸傲山庄你可真没白待,这种天生的绝症,一般人别说了,连试都不敢试,要不然也不会被称为绝症了,行,咱们这就见韩大人去。”
他可是说走就要走,凌燕飞忙伸手拉住了道:“七叔,不急在这一会儿,还是等咱们出去回来之后再说!”
冯七猛然抬眼凝注,道:“小七儿,别是你心里……”
凌燕飞刹时脸通红,忙道:“不,七叔,我没这意思;人家是宦门闺阁,我只是不忍让这么一位好好的姑娘这么命薄,这么受五阴绝脉的折磨,您是知道的,要不打通五阴绝脉,她活不过三年……”
冯七道:“我知道,我干吗不知道,只是我究竟说什么了,你这么急,这么臊?”
的确,冯七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
凌燕飞脸色一红,苦笑着说道:“七叔……”
只听一阵轻快的步履声传了过来,随着这阵步履声,跨院里走进了韩府的总管朱顺,他一进门便叫道:“凌爷在这儿么?”
凌燕飞迈步走了出去,道:“朱总管有什么事儿?”
朱顺加快步履走了过来,一近前先满脸堆笑地冲着冯七一哈腰,叫了一声,然后转望凌燕飞陪笑说道:“您有空么,我们姑娘想见见您。”
凌燕飞听得一怔,下意识的脸上又一热道:“韩姑娘有什么事儿么?”
朱顺道:“这个我不清楚。”
凌燕飞迟疑了一下,还没说话。冯七那里已然说道:“小七儿,去见见韩姑娘吧,西城待会儿再去不迟。”
冯七话已经说出来了,凌燕飞自不便不点头,再说他也并没有不见韩姑娘的意思,他只是莫名其妙地有点儿怯。
他当即说道:“好吧,请朱总管带路!”
朱顺忙道:“凌爷,我们姑娘就在外头。”
凌燕飞听得一怔。冯七“哦”地一声道:“你怎么不早说,那快请,快请。”
朱顺答应一声,一哈腰,匆匆行了出去。
这里冯七干咳一声道:“小七儿,那我就先走了,你在这儿陪陪韩姑娘吧。”他跟在朱顺之后行了出去,根本没容凌燕飞说话。
凌燕飞抬手要说话,可是话到嘴边他又把它咽了回去,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该说什么?
冯七出了跨院门,身形让墙挡住了,他还听见冯七在外头跟韩玉洁说了几句话,旋即,姑娘韩玉洁那美好瘦弱的身影在跨院门口出现了,只她一个人。
他看见了韩玉洁,韩玉洁也看见了他,刹时间他觉得好不自在,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受。
韩玉洁的娇靥上仍是跟往常一样,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表情,可是一双美目之中却有一股难掩的异样光彩。
韩玉洁走近了,凌燕飞两手手心都是汗,他含笑叫了她一声,却笑得那么不自在。
韩玉洁倒是落落大方,含笑说道:“刚回来?”
凌燕飞道:“是的!”除了这两字之外,他似乎没法多想出一个字来。
韩玉洁道:“咱们进屋坐吧。”她先走了进去,从凌燕飞身边走过的时候,她微微低下了头。
凌燕飞默默地跟着走了进去。进了屋,落了座,韩玉洁嫣然一笑道:“我说过,大恩不敢言谢,但我却不能不来说声谢。”
凌燕飞道:“姑娘太客气了,我师父当年身受……”
韩玉洁浅浅一笑道:“凌爷不要说了,家父是怎么样个人,我最清楚,想必凌爷你也看出来了,楚家没人来,是楚家的本份,楚家有人来,是楚家的情意,我身为人女,只有代家父致谢,别的我不便也不能多说什么!”
凌燕飞没说话,他怎么好说什么。
韩玉洁道:“我听说案子已经了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据家父说凌爷没说,想必福王府有交待,凌爷不便泄露,不过韩家老少几十口总是凌爷一手救的,有件事我不能不跟凌爷说一说……”
凌燕飞没说话。
韩玉洁接着说道:“当初福王府出事之后,为了不惊动大内,福王爷就把这件事交到顺天府,限家父一个月内破案,而且不许外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