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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雪红温驯的点了点头,那弧形的樱唇颤动了几下,但是她却没说出话来,代替的又是一朵美丽的笑靥。
李剑铭想到了这将近半个月来,刘雪红那温柔驯顺的媚态,根本没有一丝泼辣凶暴的影子出现过。
他想到了她以前那个绰号来,以及初次在伊川县城里见到她的情景,那时她是那样的泼辣火热,一副凶覇覇的样子,动不动就竖眉瞪眼,撅嘴骂人。
但是她现在却变得如此的温柔,使他经常有一种幸福的感觉,他忖道:“为什么以前她那样,而现在却又会这样可爱呢?”
他想了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於是他忖道:“女人的心,真好像海底的针一样,难以捉摸。”
是的,女人的心,就像那秋天蓝空多变的云彩一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幻着,根本无法捉摸。
不过,她们若是陷身在爱的漩涡里,就会变得较为单纯,而她们所装出来的表情,也都只不过是一层烟幕罢了。但是就仅仅这层烟幕,足可使她的恋人,整日里昏头昏脑,疑神疑鬼,为了她的一笑,一唱,一皱眉,一撇嘴,一声死鬼,一瞪大眼而心神颠倒,惶恐非常,整日里战战竞竞的,生恐她会绝裙而去。
其实陷身爱河的男孩子,只要他抱着以不变应万变的宗旨,则不会被那层烟幕给迷得昏头昏脑。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样就不能够领略到爱情的甜蜜,以及生活里的情趣,而且一般陷身爱河中的男孩子,根本不可能有理智,要抱着这种以不变应万变的宗旨,谈何容易?因为,在恋爱中的男女,是完全盲目的,是处在一种半昏迷的状态。
一般的女孩子,她们若是陷身爱河,则性情与平常有两种最大的差异,一是较平常更加沉默,更加温柔,另一则是较平常更加多言,更加有话讲。
刘雪红可以说是属於前者,她心里喜爱着李剑铭,因而她认为自己要温驯的对他,那些刁蛮泼辣的个性子,此时都已掉个乾净,再也不使出来了,怪不得李剑铭会想不出来其中的道理。
且说老叫化看到他们两人旁若无人的在街上就温存起来,一脸的痴迷样子,他摇了摇头忖道:“我老啡化也不晓得这是什么味道,不过看他们这样子,好像很是甜蜜似的……”他舐了舐嘴,埋怨地忖道:“他奶奶的,嘴里都淡出鸟来,他们还在眉来眼去,难道那有喝栖这么有味道?……”他拍了拍李剑铭肩膀道:“老弟要温存的话,等到了客栈有那么多时间,现在你们走在大街上,何苦贪这片刻眼皮上的享受呢?”
刘雪红一听,忙不迭地将手一缩,晕红着睑,娇羞地啐了一口,别过头去,加快了几步,李剑铭却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他这狗嘴巴,老是长不出象牙来,你莫听他的。”
老叫化耸了耸肩见刘雪红走在前面,他轻声道:“老弟!那边一个姑娘在受罪,你现在又搞上一个,你到底怎样安排她?”
李剑铭一怔,他苦笑了下道:“我也不知如何是好,这叫我怎么说呢?”
老叫化晴骂了声道:“你说你倒底喜欢那个?”
李剑铭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老叫化吐了一口唾沫道:“你倒说得好,你这意思就是两个都喜欢,是吧?”
李剑铭默然的点了点头,他说道:“她们都互相不晓得,而她们各有各的……”老叫化叱道:“你这简直是废话,既然两个都喜欢,那包在我身上,两个都娶下来,有什么关系?”
李剑铭道:“这个……”
老叫化没等他说完,抢着道:“有什么这个那个的,我老叫化看到那些薄情的少年就讨厌,难道你也要挨我的骂?走!少噜苏。”
说着,他拉了拉李剑铭,赶上刘雪红,一道走向客栈而去。
他们刚一走到客栈门口,但见一排店伙堆着笑脸迎接着他们。
自有两个店伙接过他们身后随着的骏马,一个载着老花眼镜的掌柜汉的老者走了出来,非常恭敬地拱手道:“公子!少奶奶请进——”李剑铭满腹疑云的也是一拱手道:“免礼,免礼。”
那掌柜的见到李剑铭这样,他满脸惶恐,道:“少爷太客气,小的不敢——”老叫化一挥手道:“我们少爷要早些歇息,你们房子准备好了吧!”他摸了摸红鼻子道:“你先去准备一桌酒席,把上好的美酒送来一坛,走吧!”
那掌柜的喏喏而退,不敢再多噜苏了。
李剑铭问道:“帮主,你的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
老叫化街着刘雪红挤了挤眼睛道:“少奶奶!老叫化要讨赏……”他看到刘雪红羞红着脸,於是又是哈哈大笑。
李剑铭问道:“老哥哥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飘渺酒丐哈哈笑道:“现在的人势利得紧,见钱眼开,见官则拜,我老叫化凭什么能叫他们叩头如也?哈哈!我说你是皇帝小子派出来的江南巡抚,现在是化装巡查来的。”
李剑铭怀疑地道:“凭你这样子,他会相信你?”
老叫化得意地道:“这叫做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各的神通。”
我老叫化行遍江湖三十余年,什么事没见过?又有什么人没见过?这些人的鬼心思,我一瞧就洞彻察微——”他摸了摸红鼻子道:“你还记得我曾跑到平西王府里的厨房里去,拿了二十只鸡吃了三天吗?那时我在王府里悄悄的游遍了每一个角落,后来在那个王爷的书房里看到一个黄澄澄的东西……”说着他揣了揣腰,伸手到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李剑铭接过一看,他讶道:“这是平西王的金印呀!你怎好把他偷出来呢?”
老叫化正色道:“这怎的说是偷呢?我是拿出来的。”他连忙接过那颗金印,藏在怀里,生恐李剑铭会抢去似的。
李剑铭一听,又好气又好笑,他说道:“好好!就算你拿的吧!你可要还给他。”
老叫化道:“我玩够了自然会送回北京去,不过这锭金子可有十两重,够我喝个几坛……”他舐了舐红嘴唇继续道:“起先这掌柜的见到我破破褴褴的样子,要赶我出去,哈哈!我拿张纸把这印子盖了一下,写了几个龙飞凤舞,铁划银钓的大字……”李剑铭听到这里,心里好笑,他忖道:“你这几个核桃大的字,就像狗爬似的,还说什么铁划银钩,龙飞凤舞,真个是自己往脸上贴金。”
老叫化非常得意的说得口沬横飞,他指手划脚地道:“那掌柜的一看我那几个字,立时吓得脸色大变,全身像抖糟糠似的一阵好抖,他抖了一阵子,好似骨头都抖散了,一交扒在地上。”哈哈!他嘭嘭嘭的一连叩了三个响头,嘴里一直说要请我恕罪,等我装模作样的骂了几声后,他才敢抬起头来。老弟!你知道他怎么样了?哈哈!他的头上肿了个大包,你没看他现在额头还有一个红迎…”李剑铭一皱眉,想不到老叫化会如此的恶作剧,他说道:“你何必这样为难他们呢?”
老叫化道:“今天是除夕,街上所有的客栈都人满了,那些单身的汉子,不知怎的都呆在杭州,我若不摆这么一记噱头,还有客栈可住?那时你可真要跟我老叫化到‘灵官庙’去祝”他咳了一声道。“闲话少说,先看看这客栈的布置吧。”
这间客栈很大,前后一共有五进之多,大小房间有几十个,每一间都布置得富丽堂皇,悬灯结彩的。
无数花花绿绿的灯笼挂在走廊里,衬着屋檐上垂下了几条晶莹的冰柱,形成一种特殊的和谐。
老叫化裂开嘴道:“这儿还不坏吧?可以好好的过个痛快的年!以前我都是在荒山破庙里渡过年关,今年有你在此,可真要多乐一乐。”
他们穿过了一连两重走廊,弯弯曲曲的转了几个月亮洞门,来到第三进大厅里,他们一踏进厅内,便觉室内温暖如春,敢情一个大大的鼎炉架在室内,里面正烧着炭火。
厅内桌上早巳摆好一桌酒席,地上放着二个大坛子,那个掌柜的堆着笑睑在迎接着他们。
老叫化一瞧见那两坛洒,赶忙咽了口唾沬,他挥了挥手道:“掌柜的,你不必亲自招呼我们,我若需要什么,自会叫伙计的。”
那掌柜的连声应喏道:“是!是!大人,小的这就下去,若大人有何吩咐,可随时叫小的………”老叫化高傲地点了点头这:“你叫他们不能乱讲,我这次陪李大人出来,可是有关军机大事,若是乱讲,可要杀头的,听到没有……”他哼了一声,又道:“你们可以把大门关上了,见得等下那些官崽子来了,打扰我的酒兴。”
那掌柜的惶恐非常的连声答应,叩了个响头才走出去。
刘雪红见到那掌柜的满额头都是灰,唯唯的退了出去,他再也忍耐不住,“噗嗤”一声,掩口而笑,刹时樱桃乍破,满室皆春。
老叫化瞪了瞪眼睛道:“老弟!你这媳妇笑得真好看,我那爬上喉咙的酒虫,此时都落到肚子里去了,看来你真有幅了上刘雪红啐了一声,羞红若脸骂道:“缺德!”
李剑铭也是摇了摇头道:“老哥哥,你怎可这样说呢?刘姑娘与我……”老叫化摇了摇手道:“好!好!算我废话好吧!我要吃酒了。”
说着捧起一坛洒,拍开封泥,仰头便往吐里灌,他一连“咕嘟”了好几口,方始放下坛子,用手擦了擦颔下的糟胡子,大呼道:“好酒!好酒!过瘾!过瘾!”
李剑铭是见惯老叫化这付穷凶极恶的怪样,但是刘雪红却是初次看到,直惊得她目瞪口呆,悄声对李剑铭道:“他独自一个人能喝得这么多的酒?啊!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好酒的人。”
老叫化挤了挤眼睛,大笑道:“我老叫化,一生都喜欢独断独行,喝起酒来更是一个人独包,可以整整喝一晚都不醉……”他据案大吃,拍拍椅子,叫李剑铭坐下,他又喝了两大口酒,得意地对刘雪红道:“我有一次赶路到汴京去,因为太晚了,而且那天刚好是一个什么节日,所以所有的客栈都满了,我老叫化一向随便,心想只要找个破土地庙也不妨歇上一晚。”
那里知道那客栈老板势利得紧,看我这付样子,不但不租房房子我住,反而讽刺了我一顿,他奶奶的,我老叫化一气之下,整了他一顿,哈哈!刘姑娘,你可知道我用什么方法?”
刘雪红摇了摇头道:“老前辈游戏人间,所作所为之事,皆出乎晚辈意料之外,这我猜不出来。”
老叫化一听之下,只觉得心中受用非常,他得意地捧起酒罎子,一口气将里面的半罎酒喝个精光,他哈哈笑道:“唯有刘姑娘知我心,哈哈!我老叫化碰巧一高兴也跟你结拜一番……”他摸了摸头上乱发说道:“我老叫化心里一气,想出个好主意,哈哈!那真是绝妙透顶,真是妙绝顶透!嘻嘻!我在院子里巡视了两匝,发觉他这个客栈里虽然房间多得不得了,但是只有一个毛厕,所以我老叫化灵机一动,便到厨房里拿了两罎酒,跑到毛厕里去……”他似是想到那年所做的得意之事,所以摸了摸红鼻子继续道:“那个毛厕倒是用砖头所砌,牢得不得了,我一个人钻了进去,把大门反扣上,又把所有窗子关上,一个人在里面大喝起酒来。”
我才喝了几口酒,便有人要进厕所解手的,哈哈!我理也不理,随他在外乱喊都没用,那人没法就走了,但是一下子又有人来,我老叫化照样请他闭门羹。
“那天一个晚上,我整整喝完两罎洒,例在墙上便睡着了,但是那整个客栈的人都捧着肚子,在毛厕门外团团乱转,直把那客栈老板骂个狗血喷头,害得客栈里几百个客人都没睡好觉,因为院子里臭气薰人,不得好眠也!哈哈!”
李剑铭想不到老叫化是如此缺德,覇住毛厕,不叫人进来,他忍住笑,摇摇头道:“老哥哥,你这也太缺德一点吧,害得他们一晚上都睡不着觉……”老叫化抓了一根鸡腿,啃几下后,说道:“有道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叫老叫化吃闭门羹,我老叫化也请他们吃吃闭门羹,这还有什么过份?何况还有那个老夫子说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只不过是遵循夫子之道罢了,这算得了什么?”
李剑铭没想到老叫化如此强辞夺理,竟然搬出大道理来,但又说得还有点道理,他笑了笑道:“你做事也做得过份绝了,怎好这样呢……”老叫化塞了满嘴的鸡肉,再也无暇说话,他摇了摇他那油手,含糊不清的说道:“老弟!
你也免说了,再不吃,可对不起自己的‘五脏庙’。吃啊!”
刘雪红偷偷地问道:“什么叫五脏庙?”
李剑铭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这就是五脏庙。”他换了个口气道:“雪红,你慢慢吃吧!不然会被老叫化哥哥吃个精光,也可是不客气的。”
於是,午餐就在轻松的情绪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