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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答应女儿和他归隐,永不出江湖!”
斐剑全身一颤,脑内轰轰作响,心湖被这句话搅起了轩然巨波,皆美归隐,笑傲烟霞,永不问武林是非……
“金月盟主”重重一哼道:
“丫头,你是在发呓语?”
“不,女儿想过了,半生虚度,一无所得,只有他……”
“你在玩命?”
“女儿至死不!”
“丫头,你知道他的功力到了什么程度?为父若非仗这柄‘金月剑’,还真不知鹿死谁手,放眼武林,已难找与他抗衡的人,何况……”
何况什么,他没有说出口,话声至此突然顿住。
“紧守立场,武林幸甚”尹一凡传柬的字名,浮现脑海,他神思一振。于是,师仇、武林公义……等等意念,一齐抬头。
“走!”他第一次兴起了这念头,他深深感觉到仔肩任重,不能率尔轻生。
金芒耀眼,“金月盟主”再次出了手。
斐剑一式“步虚蹈幻,掠出厅门之外。”
身形未稳,“金月盟主”已如影附形而至,金月开形芒影,挟裂肤剑气,暴卷而至,间不容发。
斐剑双掌一推,“天枢神掌”猝然发出。
仓促出掌,功力未能全聚,便由于这掌功内含反震玄理,“金月盟主”的剑势被迫得一窒。
就在这电花石火的瞬息空隙中,斐剑电闪倒掠,射入精舍外的竹林之中,他连转念都不曾,疾似浮光掠影般朝外电泻。
他沿山麓狂奔,不知驰了多远,后面不见声息,才缓势停身,回顾之下,对方并未追来,他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一丝苦笑,第一次,他违反性格,敌前退身。
他知道“金月盟主”决不会就此罢休,而对方仗着利剑,在形势上占了优势,自己若不立即设法取得“剑冢神兵”,实无法与之抗衡。
东方霏雯纯情的话,又响在耳边,“爹,许女儿与他归隐,永不履江湖……”
他感到回肠九曲。不胜惘然。
天仙也为之失色的姿容,又在眼前幌动,使他晕眩。
突地——
他想到了自己与“金月盟主”已成生死之敌,不是被杀便是杀人,而对方是她的父亲,如果有一天,“金月盟主”死在自己剑下,她将如何?
思念及此,内心起了一阵可怕的痉挛,这种变故,是始料所不及的,唯一的解脱,是斩断情丝……
他反来覆去想了很久,最后,终于痛苦的下了决心,斩断情缘
心念一决,以乎轻松了许多,于是,他取道直奔,“剑冢”。
这一天,路过荆山脚下,斐剑忽然想起被“紫衣人”所害“红楼主人”同被埋于石碣峰岩洞中的父亲“屠龙剑客司马宣”,自己虽然不曾见过父亲生时的面目,但骨肉之情岂能抹煞,同时“赎罪人”所转赠的这柄“屠龙剑”业已毁折子“金月剑”下,不如乘这顺道之便,一来叩拜亡父,二来把断剑埋在峰头,也算了却一件心愿。
想到这里,折身便朝荆山进发。
熟路轻车,一无耽延,过午时分,来到了石碣峰下。
想起当初设被“紫衣人”利用,以亡父为何,诱“红楼主人”上峰入窟,结果双双被炸埋窟中,自己成了杀父的帮队一付钢牙,几乎咬碎,即悔且恨,恨不能立即找到“紫衣人”把他挫骨扬灰。
感怀身世,不由滴下了数滴英雄之泪。
泪眼模糊中,他攀上了石碣峰。
甫登峰顶,他的目光先前那被炸毁的石窟扫去,这一看,不由心头巨震,只见被毁的石窟露出一道穴口,那些封堵的积石,被人移开在一边。
是谁,来重启这业已被崩岩碎石堵死的石穴?
从现场看来,移石的人费了想当大的工夫,才清理出穴口,对方目的何在?
犹豫片刻之后,怀着困惑的心情,举步向窗口走去……
沙!沙!
他故意放重脚步,踏着碎石前进,如果穴内或附近有人埋伏,必会闻声出现。
将到穴口,忽然一条人影,飞射而出,斐剑心飞一紧,双掌蓄势,以观其变,人影一停,双方同时惊“咦”出声。
窟中飞射而出的,赫然是分手不久的“红楼主人”的大弟子野姑娘。
斐剑首先开口道:
“舒姑娘,想不到会是你!”
舒眉拂了拂鬓角的散发,道:
“我也想不到你会光降此地。”
“这些积石是姑娘移开的?”
“是的,费了我一夜半日的工夫才清理出来!”
“姑娘是要……”
“妥为安葬先师遗骨!”
“哦!办妥了吗?”
“那不是?”
斐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见不远之处隆起一座新家,当下迫不及待的道:“屠龙剑客的遗骨呢?”
舒层把头微楼道:“很奇怪,洞中只有先师遗蜕,不见其他尸骨……”
斐剑全身一震,栗声道:“什么又没有‘屠龙剑客’的遗骨?”
“是的,我为此搜查了很久。”
“怎么会呢”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当先师罹难那天,她曾亲耳听到‘屠龙剑客’的声音,否则她不会冒然人窟……”
斐剑咬了咬牙道:
“这太不可思义了……
说着,弹身向窟中奔去,窟道中积石仍未完全清除,只是已足可了然一切,窟壁窟顶,裂痕斑斑,似乎随时有崩坍的可能。
洞径全长约莫三十丈,在靠洞底十丈之内,被炸的情况并不严重,看来当初“紫衣人”安埋的炸药还在窟口一段。
舒眉也跟着入洞,指点着道:
“先师遗体是在距洞底五丈处发现的,完好无缺,看来是在入口窟径被炸封堵之后,窒闷而死的……”
斐剑心乱如麻,头皮发炸,他当然不能说出“屠龙剑客司马宣”是自己的生父,搜视现场一遍之后,惶然道:
“这令人无法想象,舒姑娘,在你之前,是否有人来过?”
“没有,积石全是我搬开的!”
“那岂非匪夷所思?”
“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少侠可曾注意到窟中尚有许多支洞?”
“啊!……”
“你看,这里便是一个,支洞直径不大,被大块裂石挤封堵塞,人力是无法打开的,可能‘屠龙剑客’被埋在支洞石隙之内……”
“是的,只有这一个可能!”
生不能见人,死不能见骨,的确是人生一大悲剧,世间伤心事莫甚于此?”
舒眉似有所觉,讶然道:
“少侠似对‘屠龙剑客’十分关注?”
斐剑横了横心,道:
“没有什么,好奇而已!”
“然则少侠巴巴地上了这石碣峰也是为了好奇?”
这话几乎使斐剑无法自圆,灵机一动,索性说谎说到底,一拍佩剑道:
“在下此来,当然不是全无原因……”
“愿相告吗?”
“在下不久前,蒙朋友赠送这剑,名‘屠龙剑’,说是当年司马宣的遗物……”
“哦!屠龙剑!”
“数日前,在下与人交手‘屠龙剑’被毁,今日,此来想把此断剑与主人合葬。”
舒眉激奇地望了斐剑腰间佩剑一眼,道:
“此剑何人所赠?”
“赎罪人!”
“赎罪人?这名号从没听说过,对方是何许人物?”
“很抱歉,在下没有与他朝过相,是一个神奇人物,此剑是借别人之手转赠的……”
“屠龙剑客的兵刃,怎会落入‘赎罪人’之手呢?”
这一点,在斐剑来说,也是一个谜,当下只好随口应道:
“他们生前是好友,至其他内情,就不得而知了!”
舒眉困惑地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
斐剑忽然想到了一个极重要的问题,道:
“舒姑娘,上次匆匆一面,有件事未曾请教……”
“少快有话请讲?”
“令先师‘红楼主人’与‘血衣娘子’是什么关系?”
“师徒!”
“哦!难怪要找‘紫衣人’算帐,听说令师祖还有位女儿?”
“是的,她叫‘百灵女孔映红’!”
“人呢?”
“失踪了!”
“可有下落?”
“家师祖避此已二十余年,而红师怕是十五年前失踪的,直到最近……”
“怎么样?”
“才听人说起十五年前‘百灵女孔映红’与‘少林’的一段公案。”
斐剑心头一紧,追问道:
“令师祖出山是为了寻找‘百灵女’下落?”
“是的!”
“她准备如何行动。”
“她老人家已赶赴少林寺!”
“哦!”
斐剑不由心头狂震,以“血衣娘子”的手段,此去少林,势将大染血腥,而“百灵女孔映红”是凤头金钗的持有人,可能也就是杀母的凶手,决不能让“血衣娘子”捷足先登,他心中虽激动万状,但表面上仍维持一贯的冷漠平静。
刹那间,他已决定要赶在“血衣娘子”头里赶赴少林,查询“百灵女”的下落。
当下不经意的又道:
“令师祖赴少林多久了?”
“一个时辰之前!”
斐剑松了一口气,他自信时间上绝对来得及,目光,又不期然地扫向那些被裂岩封固了的支洞,的确,人力是无法打开的,要想搜寻亡父遗骨,事实上已无法办到,心念几转之后,道:
“舒姑娘,请回避,在下要埋剑封窟了!”
舒眉点了头,向窗外飘去……
斐剑目送舒眉出窍,才解下“屠龙剑”,恭谨地放置洞底,双膝一曲,跑了下去,泪水也跟着如泉涌出,喃喃悲祸祝道:
“父亲,不孝儿会为您报仇!孩儿不能保全遗物,又不能亲收遗骨,罪孽深重,父亲在天有灵,请鉴察悔罪之心!”
机祷毕,站起身来,缓步出窟,到了窗口,蓦地回身,举掌便劈,那本已松动的裂岩,受剧烈的掌风震荡,呼呼轰轰,倒塌下来,岩窟又重被封堵。
事毕,对石窟作了最后地凭悼,然后,挪步离开……
舒眉疾步上前。
幽幽的道:“少侠要走了?”
斐剑沉重地一颔乎,道:
“舒姑娘,再见!”
“少侠……”
“舒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第五十九章 绿杨一家
舒眉粉脸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期期艾艾的道:
“少侠似乎还对以前‘红楼’初见时开罪之事,不释于怀?”
斐剑莞尔道:
“在下决没有这意思!”
舒眉秀眸之内,闪出了异样的光采,羞涩的微微一笑道:
“那为什么要急着离开?”
斐剑心中一动,故作不解,歉然道:
“请姑娘原谅,在下急事在身,容图后会吧!”
说完,双手一拱,掉头疾驰下峰而去。
舒眉幽幽地一声长叹,满面黯然之色。
这真是落花空有意,流水总无情了!她又岂知斐剑正为情所苦,为情所困呢?
斐剑并非不知对方心意,但他怎敢再牵惹情孽,崔婉珍在他心里占了极重要的地位,东方霏雯使他心灵受创,他正不知如何解脱……
离开荆山,全速驰赴“绝命岩”,他必须设法说服崔婉珍,取得,“天枢神剑”,否则迟早必遇“金月盟主”毒手。
披星戴月,尽夜奔行,赶到了“剑冢”,
通过一线天狭谷,到达寒潭,“剑冢”在望,一切没有改变,只是意外地没有碰到“金月盟”的有阻截。
斐剑望着那黑黝黝的墨石奇阵,心头顿加鹿撞,崔婉珍的痴情的话,上次临别段段的叮咛,似乎又响在耳边。
东方霏雯的情源算是断了,她,成了他唯一的爱人,他将可以全心全意的爱她……
绕过寒潭,到了奇阵之前。
“剑哥哥。”
一条身影,象一阵风般扑上身来,
软玉温香,斐剑感到无比的慰籍,但也有些手足无措。
“珍妹,你好!”
崔婉珍仰起粉颈,面容有些憔悴,苍白得更惹人怜爱。
“剑哥哥,你终于来了!”
斐剑不自禁地用手轻轻抚着她的粉靥,道:
“珍妹,你瘦了!”
崔婉珍双眸顿时湿润起来,但笑意末消,幽幽的道:
“剑哥哥,你走了,也带走了我的心,你知道这日子多难过?”
多少痴情,多少相思,尽在这几句简短的言词中。
斐剑内心浮起一丝歉疚,因为他此来,是为了那柄“天枢神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甫一见面,又要分离,这将带给她多大的痛苦?
“珍妹,进去再谈吧!”
崔婉珍不胜依恋地离开了斐剑的怀抱,两人携手进入“剑冢”石室,相对落坐。
“剑哥哥,你想来饿了,我先给你弄吃的……”
“不!珍妹,我在路上用过了,我不饿,有件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
斐剑感到十分难于启齿,但又不能不说,只好硬着头皮道:
“关于那柄神剑!”
崔婉珍的面色变了,神色十分复杂,似怨、似怒、似嗔、又似恨、泪水,扑簌簌滚落粉腮,本已嫌苍白的面庞。更加苍白了。
“珍妹,你怎么了?”
崔婉珍象受了极大的委曲,泪水更象决提似的流个不停,久久才凄怨的道:
“剑哥哥,你来只是为了那柄剑么?”
斐剑苦苦一笑道:
“珍妹,我不否认,但我爱你的心和以前并没有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