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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开已在穿靴。
上官小仙道:“现在你唯一可以找得到的人就是韩贞,而且一找就可找到,你知道为什么?”
叶开不问。
上官小仙道:“因为他已躺在棺材里,连动都不会动了。”
叶开霍然站了起来,目光火炬般瞪着她。
上官小仙笑了笑,道:“你明知道他不是我杀的,瞪着我干什么?你着想替他报仇就该先找出他的仇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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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淡淡地接着道:“可是我劝你不要去,你现在唯一应该做的事,就是躺下去好好睡一觉。”
叶开没有听她说完这句话,人已冲了出去。
棺已盖,却还没有上钉,薄薄的棺材,短短的人生。
韩贞的脸,看来仿佛还在沉睡,他本是在沉睡中死的。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无救了,只好先买口棺材,暂时将他收殓,但我们却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只希望他还有亲戚朋友来收他的尸。”
这客栈的掌柜,倒不是个刻薄的人。
棺材虽薄,至少总比草席强。
“谢谢你。”
叶开真的很感激,但却更内疚、悔恨,若不是为了他,韩贞就不会受伤,若不是他的疏忽大意,韩贞的伤本可治好的,可是现在韩贞已死他却还活着。
“他怎么死的?”
“是被一柄剑钉死在床上的。”
“剑呢?”
“剑还在。”
剑在闪着光。
是一柄形式很古雅的长剑,精钢百炼,非常锋利,剑背上带着松纹。
血迹已洗净,用黄布包着。
“我们店里的两个伙计,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剑拔出来。”
掌柜的在讨好邀功。
他虽然并不是刻薄的人,但也希望能得到点好处,能得到些补偿时,他也不想错过。
叶开却好像听不懂这意思。
他心里却在思索着别的事:“这一剑莫非从窗外掷入,刺入了韩贞的脸,再钉在床上的?”
“这一掷之力实在不小。”
掌柜的又道:“跟大爷你一起住店的那位姑娘,前天晚上也回来过一次,她好像也病了,是被那位击败了南官远的郭大侠抱回来的。”
“他们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他们只出现了一下子。”
一个伙计补充着道:“那天晚上是我当值,我刚进了院子,就看见屋里有道光芒一闪,就像闪电一样。”
“等我赶过去时,大爷你的这位朋友已被钉死在床上。”
然后郭大侠就抱着那位姑娘回来了,郭大侠和南官远比剑时,我也抽空去看了,所以我认得他。”
“等我去报告了掌柜,再回去看时,郭大侠和那位姑娘又不见了。”
叶开猜得不错。
这一剑果然是从窗外掷进去的,所以这店伙才会看见那闪电般的剑光。
等这凶手想取回他凶器时,郭定已回来。
他是乘崔玉真已将叶开带走后,郭定还没有带丁灵琳回来前,在那片刻间下手的。
那时间并不长,也许他根本没时间取回这柄剑,也许他急切间没有将剑拔出来,两个伙计费了很大的力,才将这柄剑拔出来的。
“郭定又将丁灵琳带到哪里去了?”
“他们为什么不在这里等?又没有去找他?”
这些问题,叶开不愿去想,现在他心里只想着一件事——绝不能让韩贞白死。
他心里的歉疚悔恨,已将变为愤怒。
“这柄剑你能不能让我带走?”
“当然可以……”
叶开说走就走。
掌柜的急了:“大爷你难道不准备收你这位朋友的尸?”
“我会来的,明后天我一定来。”
叶开并不是不明白这掌柜的意思,只不过一个人囊空如洗、身无分文的时候,就只好装装傻了。
阳光灿烂。
十天来,今天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灿烂的阳光。
街上的积雪已溶,泥泞满路。
但街上的人却还是很多,大家都想乘着这难得的好天气,出去走走。
“八方镖局”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看来,气派更不凡。
一个穿着青布棉祆的老人,正在门前打扫着积雪和泥泞。
叶开大步走了过去。
他只要走得稍微快些,胸口的伤就会发疼,但他却还是走得很快。肉体上的痛苦,他一点也不在乎。
他走进院子的时候,正有两个人从前面的大厅里出来。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衣着很华丽,相貌很威武,手里捏着双铁胆,“叮叮当当”的响。
另一个年纪较轻,却留着很整齐的小胡子,白生生的脸,干干净净的手。
叶开迎过去。
他心情好的时候,本是个很有礼貌的人,很客气的人,可是他现在心情并不好。
他连抱拳都没有抱拳,就问道:“这里的总镖头是谁?”
捏着铁胆的中年人上上下下看他两眼,沉着脸道:“这里的总镖头就是我。”
对一个无礼的人,他当然也不会太客气。
铁胆镇八方戴高岗,并不是好惹的人。
“你又是什么人,来找谁的?”
叶开道:“我就是来找你的。”
戴高岗道:“有何见教?”
叶开道:“有两件事。”
戴高岗道:“你不妨先说一件。”
叶开道:“我要来借五百两银子,三天之内就还给你。”
戴高岗笑了,眼睛里全无笑意,冷冷地盯着叶开的胸膛道:“你受了伤。”
叶开的伤口又已崩裂,血渍已渗过衣裳。
戴高岗冷冷道:“你若不想再受一次伤,就最好赶快从你来的那条路滚回去!”
叶开凝视着他,徐徐道:“我久已听说铁胆镇八方是个横行霸道的人,看来果然没有说错。”
戴高岗冷笑。
叶开道:“我向你借五百两银子,你可以不借,又何必再要我受一次伤?又何必要我滚回去?”
戴高岗怒道:“我就要你滚。”
他突然出手,抓叶开的衣襟,像是想将叶开一把抓起来,摔出去。
他的手坚硬粗糙,青筋暴露,显然练过鹰爪功一类的功夫。
叶开没有动。
可是他这一抓,并没有抓住叶开的衣襟。
他抓住了叶开的手。
叶开的手已迎上去,两个人十指互勾,戴高岗冷笑着轻叱一声:“断!”
他自恃鹰爪功已练到八九成火候,竞想将叶开的五指折断。
叶开的手指当然没有断。
戴高岗忽然觉得对方手指上的力量竞远比他更强十倍。只要一用力,他的五根手指反而就要被折断。
——飞刀本是用指力发出的,若没有强劲的指力,怎么能发得出那无坚不摧的飞刀。
戴高岗脸色变了,额上已冒出黄豆般的冷汗。
可是叶开也没有用力,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淡淡道:“你拗断过几个人的手指了?”
戴高岗咬着牙,不敢开口。
叶开道:“你下次要拗别人的手指时,最好想想此时此刻。”
他突然松开手,扭头就走。
那一直背负着双手,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年轻人道:“请留步。”
叶开停下:“你有五百两银子借?”
这年轻人笑了笑,反问道:“朋友尊姓?”
叶开道:“叶。”
年轻人道:“树叶的叶?”
叶开点了点头。
年轻人凝视着他,道:“叶开?”
叶开又点点头,道:“不错,开心的开。”
戴高岗耸然动容道:“阁下就是叶开?”
叶开道:“正是。”
戴高岗长长吐出口气,苦笑道:“阁下为何不早说?”
叶开淡淡道:“我并不是来打秋风的,只不过是来借而已,而且只借三天。”
戴高岗道:“五百两已够?”
叶开道:“我只不过想买两口棺材。”
戴高尚不敢再问,后面已有个机警的帐房送来了五百两银票。
“请收下。”
叶开并不客气,韩贞的丧事固然要办,伊夜哭的尸体也要收殓。
他并不是那种杀了人后就不管的人,他需要这笔钱。
前倨后恭的戴高岗又在问:“阁下刚才是说有两件事的。”
叶开道:“我还要打听-个人。”
戴高岗道:“谁?”
叶开道:“吕迪,白衣剑客吕迪。”
戴高岗脸上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
叶开道:“据说他已到长安,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那留着小胡子的年轻人忽然笑了笑,道:“就在这里。”
这年轻人态度很斯文,长得很秀气,身上果然穿着件雪白长袍,目光闪动间,带着种说不出的冷漠高做之意。
叶开终于看清了他。
“你就是吕迪?”
“是!”
叶开解开了左手提着的黄布包袱,取出了那柄剑,反手捏住剑尖,递了过去。
“你认不认得这柄剑?”
吕迪只看了一眼:“这是武当的松纹剑。”
叶开道:“是不是只有武当弟子才能用这柄剑?”
吕迪道:“是。”
叶开道:“这是不是你的剑?”
吕迪道:“不是。”
叶开道:“你的剑呢?”
吕迪傲然道:“我近年已不用剑。”
叶开道:“用手?”
吕迪一直背着双手,冷冷道:“不错,有些人的手,也一样是利器。”
叶开道:“可是你若要从窗外杀人,还是得用剑。”
吕迪皱了皱眉,好像听不懂这句话。
叶开道:“因为你的手不够长。”
吕迪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开道:“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吕迪道:“你是说,我用这柄剑杀了人?”
叶开道:“你不承认?”
吕迪道:“我杀了谁?”
叶开道:“你杀人从不问对方的名字?”
昌迪道:“现在我正在问。”
叶开道:“他姓韩,叫韩贞。”
“韩贞?”吕迪回过头来问戴高岗,“你知不知道这个人?”
戴高岗点点头,道:“他是卫天鹏的智囊,别人都叫他锥子。”
吕迪目中露出了轻蔑之色,问叶开:“这锥子是你什么人?”
叶开道:“是我朋友。”
吕迪道:“你想替他复仇?”
叶开道:“不错。”
“你认为是我杀了他的?”
叶开道:“是不是?”
吕迪做然道:“就算是我杀的又如何?这种人莫说只杀了一个,就算杀了十个八个,也不妨一起算在我的帐上。”
叶开冷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吕迪道:“是个不怕别人来找我麻烦的人,等你的伤好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复仇。”
叶开道:“那倒不必。”
吕迪道:“不必?”
叶开道:“不必等。”
吕迪道:“你现在就想动手?”
叶开道:“今天的天气不错,这地方也不错。”
吕迪看了看他,忽然问道:“你刚才说要买两口棺材,一口就是给韩贞的?”
叶开点点头。
吕迪道:“还有一口呢?”
叶开道:“给伊夜哭。”
吕迪道:“红魔手?”
叶开道:“是的。”
吕迪道:“他已死在你手下?”
叶开道:“我杀人后绝不会忘了替人收尸。”
吕迪道:“好,你若死了,这两口棺材我就替你买。你的棺材我也买。”
叶开道:“用不着,我若死了,你不妨将我的尸体拿去喂狗。”
吕迪突然大笑,仰面笑道:“好!好极了。”
叶开道:“你若死了呢?”
吕迪道:“我若死了,你不妨将我的尸体一块块割下来,供在韩贞的灵位前,吃一块肉,下一口酒。”
叶开也大笑,道:“好,好极了,男子汉要替朋友复仇,正当如此。”
他忽然转过身,背朝着吕迪。
因为他的伤口又被他的大笑崩裂,又迸出了血。
阳光灿烂。
有很多人都喜欢在这种天气杀人,因为血干得快。
他自己若被杀,血也干得快。
吕迪站在太阳下,还是背负着双手。
他对自己这双手的珍惜,就像守财奴珍惜自己的财富一样,连看都不愿被人看。
叶开缓缓地走过去,第二次将剑递给他。
“这是你的剑。”
吕迪冷笑着接过来,突然挥手,长剑脱手飞出,“夺”地钉在五丈外的一棵树上。
剑锋入木,几乎已没到剑柄。
这一掷之力,已足够穿过任何人的身子,将人钉在床上。
叶开的瞳孔收缩,冷笑道:“好,果然是杀人的剑。”
吕迪又背负双手,做然道:“我说过,我已不用剑,”叶开道:“我听说过了。”
吕迪道:“你杀人自然也不用剑。”
叶开道:“从来不用。”
吕迪盯着他的手,忽然问道:“你的刀呢?”
他当然知道叶开的刀。
江湖中人几乎已没有人不知道叶开的刀。
叶开凝视着他,等了很久,才冷冷道:“刀在。”
他的手一翻,刀已在手,雪亮的刀,刀锋薄而利,在阳下闪动着足以夺人魂魄的寒光。
若是在别人手上,这柄刀并不能算利刃,但此刻刀在叶开手上。
叶开的手干燥而稳定,就如同远山之巅。
吕迪的瞳孔也突然收缩,远在五丈外的戴高岗,却已连呼吸都已停顿。
他忽然感觉到一种从来也没有体验过的杀气。
吕迪脱口道:“好!果然是杀人的刀。”
叶开笑了笑,突然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