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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正东传出一声震天狂叫,十二名白衣飘飘的人影,突然突围便出。似乎,他们的身畔有一阵灰色薄雾所笼罩,次雾中剑影飞腾,所经处,拦路的黑影波开浪裂,一触灭雾便纷纷倒地,惨叫声动人心肺。
“梅林公手突围了,其他的人我怎么从未看见过?”文吕远望着十二名白衣背影怔怔地自语。
十二个白影象一阵狂风,逐渐去远。从南北两面赶去包围拦截的高手去晚了一步,象是替他们送行。
黑暗中,传来一声暴吼:“好人妖,本今主将逐渐挑了你在江湖的鬼窝。看你往那儿逃,江湖已无你立足之地。追!”
是黑旗今主的声音,但文昌看不见黑旗令主的真面目,只知道这人有个极雄伟的身材,由背影看十分魁倍而已。
银剑孤星带了八位名宿,掠过文昌隐身之处,相距不足两丈,幸末被他们发现。
烈火冲天,黑影们早已不见了。
文昌被热流所迫,树下躲不住,看火场中已无人影,便挺身出来。庭园中安全的道路他知道,便信步往外走,一步一回头,喃喃地道:“我天生流浪命,到了何处灾祸必追随不舍,一场大火,便毁掉了这一座荒园,唉!我也该走了,与黑铁塔的约会明天使到了。”
出了庭园,突地,他站住了,五名黑衣人正从南方凋林中掠到,劈面堵住去路。五名黑衣人背上有刀剑,这种装束文昌不陌生,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啊!站住!”中间大汉暴叱。
文昌穿着华丽,身上没带有兵刃,而且从容不迫,风度翩翩不象个武林人,所以五大汉毫不在意。
文昌心中一动,他不愿立即动手,也顾忌附近还有大批贼人,强按下心神,将大氅紧了紧,故作吃惊地问,“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大概这把火是你们放的了,官司你们打定啦!”
五大汉哈哈大笑,先前问话的人又道:“小子,你又是什么人?好家伙,教训起爷们来了,放把火小意思,你管得着么?
文昌心中又是一定,故意大声道:“小生乃是西面不远李氏别馆的少主人,途经此地看见庭园起火,一时大惑不解,所以前来看个究竟……”
“哈哈!原来是李家少爷,滚,少管闲事,记住,回去告诉你家的护院鲁师傅,叫他千万不可多管闲事,不然将有横祸飞灾。滚!”
文昌故意打一哆嗦,踉跄捞起衣尾,匆匆从旁溜走,一面故作心惊胆跳地走:“你们这……些目无王法的……”
大汉突然拔出长剑一挥,作势点出,狂笑道:“你小子用王法吓人?哈哈!你再说说看?”
文昌“哎”一声尖叫,用大氅袄蒙头,急急如漏网之鱼,踉跄就走,脚下一高一低,状极狼狈。
五名大汉哈哈狂笑,向火场疾射。
五更天,文昌到了长乐门外。他穿着华丽,可是身无分文,走得很匆忙,百宝袋中没有半文钱,他必须找些银子,不然有笑话看了。
他和黑铁塔约定在鼓楼下会合,不见不散。鼓楼,在城中央,高有四层,共高十六丈左右,在城中心区,建于洪武十七年。从鼓楼下望,可以看到四座巍然高高耸立的雄伟城门,循北大街往北看,远远地笔直宽阔的街头尽端,便是秦王的王城。东南西三条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车马如过江之鲫。但北大街却行人稀少,车马来去匆忙,往来的全是豪门贵客。两旁的府第连云,庭深院广,高大的门楼牌坊高耸,大门口的石狮子成双成对。王城附近,甲士铁卫雄赳赳气昂昂,闲杂人等极少在这一带流连。
文昌没到过府城,但只消向人一问便知鼓楼的所在,那很好找,正在城中心,循东南西北四条大街往里走,都可见得到,一进长乐门便可看到了。
长乐门外,便是有名的长乐坊,也就是早年的东市王府近,城墙虽然缩小了,长乐坊在城外依然繁华,兴庆宫,八仙庵,东岳庙,青龙寺,都在这儿。沿长安的酒市,以这一带最为著名。
长乐坊不受城内的宵禁管制,五更初便形成了闹市,到处有骡车、手推车。贩夫担挑菜米柴物牲口等生活必须品在附近等侯开启城门,人畜杂混,拥挤在这一带闹哄哄地。
文昌在灯火嘈杂中,到了长乐坊。
鸡声此起彼落,鼓楼响起了五更三点的更鼓声,城门的千斤闸在轰隆隆声中升起,接着城门大开,十二名官兵分两侧站立,威风凛凛,带了刀枪、也带了皮鞭。
人们开始极有次序地入城,人车分行。如果人车没带货物,必定波官兵卡留查问,检验路引,但带了蔬菜货品的却可通行无阻。
文昌并不急于进城,会合的时刻是正午,他必须先寻钱买食物充饥。
挤挤的人群,全是贩夫小卒苦哈哈,他绝不会在这些人身上打主意,他留神寻神气的财神爷。
他沿一条小街向北一转,经过兴庆寺,再向北去,眼前出现一座与兴庆寺毗连的小庙。说是小,指的是与兴庆宫比较之言。其实并不小,巨大的牌坊形庙门气象万千,额上巨匾上,有五个斗大的金字。敕建八仙宫。
这座庙在宋朝叫庵,元朝安西王重修改成宫。不管是庵是宫,反正是座极负盛名的大庙,里面供着八仙,据说吕仙在这儿遇上汉钟离,汉唐不分,这两位神仙竟会在这儿相遇的,见鬼!大概八仙中有何仙姑,又有丰色绝世的吕仙和蓝采和,甚至逃情的韩湘,所以这座宫一直是府城的妇女烧头柱香祈福的盛地,折望之日香火鼎盛。由于进香是妇女们的事,陪同前来的先生们只好在宫外苦等,因此,酒市林立,专供大爷们歇脚小饮三杯。
要烧头拄香,必须尽早前来排队等侯,城内的人如果不在前一天出城相候,当然轮不到他们,城外的人占了地利。因此,附近客店甚多,并且都是十分高尚华丽的客店,以便招待阔客的夫人小姐们。
宫左首不远,灯火通明,那是一家顶有名气的大酒楼,金字招牌上刻了四个大字:长安酒肆。
这座酒肆真神气,前面有停车场,驻宿所,栓马椿,一应俱全。车马是从左面进台阶下,有人招呼让贵客直上台阶,然后车马是从右绕至停驻之处,有条不紊、场面够大,酒菜之贵,在长安荣居第二,仅次于南大街的翠白楼,一席千金并非奇怪。在这儿,可以买到从洛阳运来的话的黄河鲤鱼,一条三斤重的端上桌,整整黄金六两。一条鱼的价值,可以够穷人半年粮。
这天望日,没有风雪,解冻了,晴和开阴冷,但阴冷阻不住虔诚的男女烧香许愿还愿的热情,昨天所有的客店管已客满,连十里外的坝桥镇也客满。
八仙宫内人潮汹涌,全是巧打扮争奇斗艳的妇女,香烟缠绕,钟鼓齐鸣,庙门外,无数家仆和老人壮汉在等候亲人外出。
长安酒肆中,人潮汹涌,车、马,停得密密麻麻,人声和马叫狗叫汇成极不调和的声浪。
在府城,许可良家妇女陪伴着丈夫光临的酒楼并不多见,长安酒肆便是其中之一,内进二楼上没有厢座,可以接纳贵客全家福。
而左面的一所高楼上,又另有一番光景,不但有年青貌美的胡姬服酒,甚至汉家碧玉同样可以召来。这一酒楼,如果不是熟客,既不招待。而月在嗍望两天,照例是封闭了的,免得引起进香的妇女找麻烦,激起了雌老虎的公愤,酒店掌柜怎吃得消。
前进大厅和二楼,阔客们携仆带童,各占雅座小酌,都是有地位的入、没有乱糟的景况。有些相熟的爷们,并座在一块儿聊天低酌,话声隐隐,笑语如珠。
文昌已听非我人妖说过府城内的一些名胜风光,看起来不陌生,他大摇大摆踏上了长安酒肆的台阶,他那一身银紫色穿着和皮背心,十足表示他是个阔大爷,只重衣冠不重人、古今中外毫无区别,风俗差不多,他的身上行头受到了尊重,尽管他目下身无分文。
店外,四名伙计招子雪明,喝!阔客来也,不但浑身光彩,而且英俊绝伦,如果不是豪门的少爷,定然是大官大吏的公子,说不定还是秦王府的天璜贵胄哩!
“公子爷大驾光临,欢迎,欢迎,小店深感荣幸,请!请!二楼雅座,小的领路。”一名伙计哈腰欠身含笑招呼。
文昌淡淡一笑,大咧咧地伸手道:“领路,劳驾了”。居然派头十足,风度极甚。
同一期间,台阶下抢上两位肮脏的老花子。两个店伙计脸色一沉,同时大吼。“你们走是不走?骨头痒了是不,还不滚!”
店伙计领文昌到了梯口,梯口的两名店伙计有一名上前相迎,领路的店伙计向文吕告罪退下,退回到大门口。
梯口的店伙计领着文昌登楼。天色刚破晓,楼上仍然灯火通明,四十余付座头,有三十付先有客在。店伙领着文昌到北面近窗口一张红木大桌落坐,告罪退去,由楼上的店伙计招呼,这间店的派头确是不小,人手也够多。
两名穿得十分洁净的店伙计含笑走近,一名在文昌身后,欠身道:“公子请宽衣,小的服候。”
文昌解了大氅结,说声“劳驾”由店伙将大氅挂在柱钉上,大马金刀地道:“给我来一个暖锅,四味下酒菜,一壶白酒,酒要好陈年上品,本公子不饮二十年以下的新酿酒。”
“公子爷谐放心,小店有三十年以上的好酿。莱……”
“选贵店最妙的拿手好菜送上就成。”文昌抢着说。
“是!是!小的这就吩咐下去”。这付座头很妙,往后还有八张大桌,没有客人,后来的人,必须经过文昌的身边方可到达座位就席。
文昌在龙驹寨做了不少日子的小流氓,和三教九流的英雄好汉混久了,各种行径手法不陌生,他已看开了,决定做一个真正的亡命流浪汉,与非我人妖的三天相处,他的观念有了改变,为了生存,他不再计较小枝小节,胆子大了,脸皮也厚了。
一个原汤羊肉的暖锅,四色菜是烤鸭,鹿脯,牛蹄筋,熏獐肉。文昌任由店伙倒好酒,方打发他们离开,独自小饮,一面打量着左右附近的人物。
在座的全是地方富豪土绅,有些肥头大耳,有的倜傥出群,带着家童奴仆,谈笑自若说些城中琐事,并无岔眼人物。仅右前方一桌上,有两个身箭衣,身材雄壮的佩剑中年人有点不同。衣上绣有小杂花。头戴扑头。弯带上挂了一块素云银牌符。只消一眼,便知这两人来头不小,可能是秦王府的小官,或者是三卫中的百户以上军官。但由佩剑上看来,却又象护卫、因为如果是军官,必定带刀而不是剑,所以岔眼。
这两个中年人陪着两个脑满肠肥的中年大块头,在低声商量,声很低,不易听清。
文昌扫了两个带剑人一眼,心说:“这两个军官双目神光炯炯,两额阳鼓起,脸色红润,发角丰茂,定然是内外兼修的高手,眼神犀利无比,我得小心些才是。”
两个军官目光,在文昌身上略一流看,便移到别处,似未注意文昌的举动。
文昌一面喝着酒,一面在盘算着。
客人陆续登楼,由店伙计引从文昌的座位前经过。第一批经过的是三名衣着华丽的土绅,每人带了一名健仆,健仆捧着盒匣,吊挂着钱袋。
文昌不愿从健仆身上打注意,他的目的物在土绅们身上,可是这些人皆有随从带着钱袋,而且穿了皮裘罩袍一类外衣,掩住了腰带上的靠身钱袋,想下手确是难上加难,这儿不是人群拥挤之处,如何下手?
他在等机会,右手拿下两把梭形小飞刀。
机会来了,第二批上来的人,是三名身材修长,酒色满脸的中年人,羊皮外袄挽在臂弯上,只有一名带了健仆、临到文昌身前,三人在客套,一个道:“老翁请,请”。
“郑某怎敢优越?还是谅公先请。”另一人向第三人发话。
第三人是谅公,含笑伸手虚引道:“不敢不敢,志翁先请。”
三人客套,挤在一块儿,走道本来就不够阔阔,挤满了。最后三人哈哈一笑,几呼同声道:“不必客套,走吧!
文昌眼角余光,扫了三人一眼,已看清他们的腰带上,绣了一头黑虎的精致钱袋,乘他们客套的刹那间,两把飞刀电旋而出。
梭形小刀长仅三寸,体积甚小;旋转的速度又急为,化两团谈淡虚芒,拂过最近一个钱袋的两条皮挂绳,飞刀斜掠,绕飞一匝,钱袋也掉下了。
文昌脚尖一伸一勾,两声轻响,小飞刀被脚尖挑回,手亦同时伸出,伸两指夹住了钱袋,另一手收回了小飞刀,他手脚迅如闪电,未被任何人发觉,手法极为高明。
钱袋到手,他在桌下立即打开。袋是皮造,内有夹层,一层内有一锭黄金,另一层有四颗珍珠,用缎子包得好好地。
他将钱袋塞入靴统内,双手运起神刀,用小剑硬将金子切成两段。小剑是神物,无坚不摧,切口整整齐齐,处置了金子,珠子也塞入怀中,方安心小饮。
一壶酒下肚,他俊面上酡红,显出三分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