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的脾气正无处可发,当即脸色一变,说:「做好你本分的事就行,少管我的事!」
「可是,那么好的夫人……」
「我叫你不要再说了,没听见吗?」
城主阴沉的脸色令林伯噤声,但他仍倔强地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忍受着谭家最温顺、最忠诚的老仆饱含谴责意味的目光,谭辰翮大步迈进屋。
「谁都想管我!」谭辰翮恼怒地骂着脱掉身上的衣物。
不料林伯竟尾随而入,一言不发地走过他身边,将衣柜打开,弯着身子恭敬地说:「城主,请你看看这个。」
谭辰翮纳闷地看看反常的老仆,走到衣柜前,当即愣住了。
他的衣柜里增加了不少新衣,折迭得整整齐齐地按照季节,分别放置在不同的格层中,连内衫、头巾都没有少。
「这些都是夫人用城主的旧衣服比着亲手缝制的,为了这些,她可是夜夜挑灯吶……」林伯鼻音浓重地说着,摇摇头离开了房间。
看着那一迭迭衣物,谭辰翮抓着柜子的手微微颤抖。
多少年了?他已经记不起有多少年,没有人为他做过新衣服,通常都是他将钱扔给某个裁缝,然后换回一身衣服,再不然就是他出外跑生意时,随处买件成衣了事,他自己从不在意穿着,自然也忽视了自己衣柜的空虚与窘迫。
此刻,他看着眼前一件件簇新的衣服,心底的一块冰岩坍塌了。
他「碰」地一声将柜门关上,用力闭上眼睛,将心里突然涌出的热流压回到最深处。
不,他不能让自己的脆弱表现出来,缝几件衣服不能证明她的真心!
他颓然地倒在床上,心里如同咽下了蜡般地苦涩。
手不经意地摸到一块柔软的布料,他抓起来一看,却是凤儿昨晚穿在身上的那件白色内衫。
昨夜,他曾亲手将这件薄衫从她身上脱了下来。
他的眼前出现了昨晚两人相拥而眠的情景,鼻息间彷佛又闻到那股少女馨香,耳边是她急促的呼吸和喃喃低语,唇齿间充满了她的气息……
他竟如此想念她!
原本以为他们今夜会有一个不平凡的夜晚,他会教她什么是真正的「洞房」,可是他却把她赶到了那个受诅咒的地方,那个一定会吓死她的地方。
是他残忍吗?
想到姑婆似有所得的神色,他立即恢复了理智。
不,永远不要信任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是她心术不正,竟敢背着他与老巫婆交易!今天这样的结果,都是她自找的,她不能怨他!
他将那薄薄的衣物扔到床下,努力想将那恼人的身影赶出自己的思绪。
可是他的意志力似乎一整天都在和他作对。他苦闷地想: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她到底是承诺了什么竟让老巫婆肯让步?
两天前,他在益州行台与官衙磋商今年贡品之事时,忽然接到王大姑的传书,要他即刻赶回云锦城接交产权。
虽然不太相信姑婆会突然改变心意,但他仍然如约赶回了家。而这次姑婆确实在地保官、公正人面前将产权完整地交还,这令他十分惊讶。
对姑婆,他有着一种非常复杂的情感。从小他就很敬佩家族中这位颇具「巾帼不让须眉」之风的姑婆,并以她作为自己学习的榜样。
姑婆自幼许配给夔州望族王氏长子,可惜该子体弱多病,常年汤药不断,十八岁时的一场大病使他从此卧床不起,拖了二年后已是奄奄一息,为了「冲喜」,十六岁的姑婆出嫁,可仍未能救回病人膏肓的夫君,半年后姑婆成了寡妇。她恪守妇道,贤良聪慧,又极尽孝悌,深得王氏一族的敬重,被尊称为王大姑。
直到公婆相继去世,小叔接掌王氏后,娘家哥哥才去将她接回。从此她除了每年固定到峨嵋山清修外,其余时间多在城中辅佐人丁稀薄的娘家发展谭氏家业。
她精明的商业头脑和果断泼辣的作风,对行事作风儒雅的前任城主──谭辰翮的爹爹有极大的帮助,也对幼小的谭辰翮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
谭辰翮的个性与他爹爹完全相反,当他继任城主后,他不喜欢姑婆对他的决定横加干涉,也不允许姑婆插手他的事。而已经习惯于发号施令的姑婆对此自然很不高兴,于是利用手中的产业托管权处处箝制他,于是两人间的龃龉逐渐产生。
而他们真正交恶则是在谭辰翮成功地当上城主后,王大姑希望谭、王两家再次联姻,坚持要他娶她婆家小叔──王氏当家人的孙女王美娟为妻,并承诺在他们婚后即刻将托管产业归还给他。
可是这次的婚姻令谭辰翮受到了致命的打击,也使他与姑婆的关系恶化。
如今,他知道了姑婆的改变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一个他以为胆小善良又安全无害的女人。这令他非常失望和愤怒,他痛恨自己的事情被女人所左右!
父亲骤然去世后,他经历了太多的明争暗斗,再加上娶妻风波,他对人性已经十分失望。他发誓除了自己,他永远不会相信别人,特别是女人。
他不要朋友,即使身为城主,他也拒绝有随从护卫跟在身边。无论是出门办事还是城内商业活动,他永远是独往独来。他确实成功地成为不被女人迷惑,不被他人左右的精明强悍的强者。
然而就在昨晚,当他不由自主地亲吻凤儿时,他明白了那个娇媚柔弱的女人正以她独特的方式在不知不觉中潜入他封闭的心房。
这个发现令他措手不及,但真正令他害怕的是她似乎太过了解他的心。
于是当她竟敢与姑婆私下来往,做出承诺时,他发火了。
但他也知道,真正促使他将凤儿赶到幽梦楼的并非是这个原因,而是他不能再让一个女人走入自己的内心世界!
「你的夫人说我在你心目中有很重要的地位,是无人能取代的……」姑婆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他的手不由地握成了拳。
在他与姑婆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形下,她居然能察觉到姑婆在他心目中的实际地位和份量。今夜,她更用短短数语戳破了他费力伪装的高兴。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
「辰翮,你好吗?」
「那根本就不是笑……寻欢作乐真能让你高兴吗?」
不,我不能要这个女人,在她的面前我无法伪装,而失去伪装的我将如何能保护自己?
不,我不要她!
带着这个沉重的念头,他渐渐沉入了并不安稳的梦乡。
更多精彩好书,尽在。。
清晨,凤儿被一缕阳光唤醒。
陌生的环境令她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她很快就想起这里已经不再是她住的谭氏主屋。她静静地让自己多躺了一会,在寂静中再次确认了一个事实:昨天她已经被谭辰翮无情地抛弃了。
而这里将是她今后的住所……
她浑身酸痛地坐起来,埋怨自己真是无用,才做这么点事就累成这样。她挣扎着起身,换上昨晚找出来到衣服,推开窗户。
霎时,明媚的阳光一泄而入,将整个房间照得明晃晃的。
她欣喜地看到自己漏夜辛勤打扫的成果,并为自己的成就感到自豪,那曾经布满灰尘的家具和地板在阳光下泛着悦人的光泽。
再看看窗外,晴朗的蓝天上白云轻飘,使她的心情也如同天地一样明亮。
走出房门,她站在廊上看着远处在阳光下闪动着潋滟波光的河流。这里应该是华云城的最高点,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整个城的结构是依山傍势,逐流而栖。
幽梦楼座落于谭家大院的最深处,所以它的背后就是院外集市。站在危楼上眺望,除了可以看见远处繁华喧闹的集市外,也可以看到周围鳞次栉比高低不一的楼房。
低头看,一条磨得青光溜滑的石板路从楼下蜿蜒而过,将人引向高处。这条小街与远处的集市相比显得十分冷清,但仍不时有肩挑手提的小贩叫卖着走过。
听着那一声声拖腔带调的叫卖声,凤儿感觉到了一种浓浓的生活气息。
站在阳光下,这里完全没有了夜间令人恐惧的氛围。于是她振奋起心情,继续她昨晚没有做完的打扫工作。
虽然多年闲置,小楼已多处有虫蛀蚁咬的痕迹,但触摸着木板门窗上那些依然鲜明的文武门神浮雕,凤儿仍可想见当初新建成时这里的美丽风采。
凤儿不明白为何原来的女主人要将这么雅致的小楼名为忧伤的「幽梦楼」,按说新婚夫妇的居所该是喜气洋洋的才对啊?
难道她不幸福?
也许她是被迫嫁给他的,就像自己一样。可是就算是被迫的,在被他锁到这里来以前并没有感到幽怨啊?况且,这座楼院是专门为迎娶她而建造的,当初一定十分热闹,她又为何会失意呢?
啊,对了,也许是因为新婚之夜谭辰翮就去妓院的原因,造成了她的心结。
也是,有哪个女人能忍受夫君宿花眠柳的?更何况还是出嫁的第一个夜晚?
想到自己的新婚之夜,凤儿困惑地想谭辰翮为何要那样对待自己娶的新娘呢?
喔,他真不是个好男人,凶狠、乖戾又暴躁。那位夫人真可怜!
凤儿就这么胡乱想着,同情着那位早逝的夫人,也怨恨着寡情薄义的谭辰翮,似乎忘记了自己现在也是个受害者。
她缓缓地将阁楼门用绳子绑上,下了楼。
刚一下楼,就听到一阵「砰砰」声,原来是隔壁的丫鬟来送饭了。
仍然是昨天的那个女子,仍然是一脸的不耐烦。
凤儿既然已经知道隔壁院里住的是巧巧,自然不想自找没趣,只是沉默地看着那女子将竹篮里的饭菜重重地放在已经打扫过的桌子上。
不料那女子倒先开了口:「城主总是时常到隔壁屋里去的,妳不准那么无礼地去打扰他们。」
凤儿心头一沉,问道:「是妳们夫人的话,还是城主吩咐的?」
「他们谁说的不都一样吗?反正妳想安静地过日子的话,就不要去惹事!」说完,她扭头走了。
凤儿刚有的一点好心情消失了。
「难道他要将我关在这里直到老死吗?那么宋娘呢?宋娘好吗?」她心里自问道。多日来,她一直都不知道宋娘的情形,实在是让她很担心。
她郁闷地拨着饭菜,只吃几口后就放下了筷子。
到了下午,天暗了,四周一片静寂。心绪不宁的凤儿举着一盏灯,来到一楼最角落处紧闭着的储物间,这是她唯一没有来过的房间。
进屋一看,里面堆放着很多箱柜,而且房间内出奇的干净清爽。这令她惊异不已,细细查看才发现这里由于背阴向阳,四边墙角又放置了不少能驱虫避湿的石灰块,而且常年门窗紧闭,所以没有那么多灰尘虫蛾和湿气。
凤儿将灯放在门边的灯台上,在一个个箱柜中翻找,希望能找到针线、绸缎布料什么的,她必须找她最喜欢的针线活来做,不然,她会在日后漫长的忧虑和寂寞中闷死。
她找到了保存完好的被褥,质地不错的床单、漂亮精致的帷帐布帘及其他床上用品,看来这些都是当初新娘的嫁妆,她心想要用这些去换自己昨夜睡的床。最后她幸运地在一个大木箱里找到了几匹上等绸缎,尽管放了这么多年,但依然色彩斑斓。
可是她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她最想要的针线。
没有针线,她如何熬过今后孤寂的日子?沮丧的她跌坐在杂乱的物品上,将头埋进屈起的膝盖上,无声地哭泣。
她觉得好累,浑身像散了似地痛,而她的心里更充满了悲伤和愤恨。
她悲自己不可知的命运,悲宋娘的处境,悲与姊妹们团聚永无可期……
她恨金兵入侵,导致她不得不随姊妹们逃离家园;她恨盗贼猖獗,若不是盗贼掳走大姊,她又怎会沦落于此?她更恨谭辰翮,为何非要将她娶来,却又对她不理不睬,将她关在这里饱受痛苦和煎熬?
同时,她也恨老天爷瞎了眼,她一生从没做过对不起任何人的事,甚至连重话脏话都不曾说过一句,为何将她掷入这样悲惨的境地?
她的悲是如此浓,她的恨是这样深,以至于当一个高大的身影进入客厅,蹙眉站在早已冷却的饭菜前沉思,又转身沿着微黄光亮走向储物间时,她竟毫无所知,任由悲愤的泪水发泄着她郁积已久的忧伤。
站在门边的谭辰翮看着她耸动的肩头,知道她在哭,他的心脏猛烈地抽搐,可是他的脸上毫无表情。
「不要以为几滴眼泪就可以证明妳的无辜。」他冷漠地说。
他突然响起的声音把沉浸在痛苦与愤怒中的凤儿吓了一跳,她猛地抬起头,看着高傲地站立在她眼前的男人,眼泪冻在眼眶里,心跳撞击着喉头,她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怎么可以头发凌乱,衣衫褴褛,却依然艳光夺魄呢?谭辰翮心情复杂地想。他走到打开的储物柜前,看着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