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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冰冷说道:“我再给你个机会。”
卓慕秋道:“谢谢姑娘,姑娘尽管下手就是。”
红衣人儿忽然高声说道:“你这个人真是——人没有不为自己的,你怎么偏偏为别人?”
卓慕秋道:“人与人之间不尽相同,人心之不同也各如其面。
别人有别人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我认为一个人活在世上要是事事都为自己打算,都为自己着想,远不如多为别人着想些来得有意义,如此而已。”
红衣人儿道:“可是一——你要知道,‘海角红楼’的人把你从死亡边缘救了出来,总算对你有恩。”
卓慕秋道:“这我承认,我可以用别的办法报答,今生如果没机会,我可以候诸来生。”
红衣人儿厉声说道:“你真不肯说?”
卓慕秋道:“我这个人向来说一句是一句,从无更改,姑娘不必多问了。”
红衣人儿冷哼一声,掌心便要吐力。
蓦地里,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
这阵步履声忽重忽轻,忽有忽无,很不规则,就像一个喝醉酒的人在奔跑一样。
红衣人儿闻声刚一怔,她左边那两名红衣少女已然掠了出去,奇快。
转眼工夫那救醒卓慕秋的红衣少女已然折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柄带血的匕首,道:“姑娘!是使用‘龙涎香’那个人,可是他已经没救了。”
卓慕秋闻言不由一怔。
红衣人儿霍地转过身去道:“你说什么?”那红衣少女道:“他心口插着这柄匕首跑到这儿来,可是刚到山坡下便已气尽力竭摔倒在地上了。”
卓慕秋听得心头连震,暗道:这是谁杀了西门厉,“这又是谁能一刀插在西门厉的心窝要害上——”
红衣人儿霍地转了过来,目光如两把霜刃,逼视着卓慕秋道:“你知道是谁杀了他么?”
卓慕秋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不过据我所知,这世上能杀他的人不多,能一刀插在他心窝要害上的人更少。”
红衣人儿道:“他的武功很高么?”
卓慕秋道:“他是魔中之魔,高手中的高手。”
红衣人儿疑惑地望着卓慕秋,道:“他既然有那么好的武功,为什么还要先用‘龙涎香’暗算你?”
卓慕秋道:“这个——也许是想省点力气,省点事吧?先用‘龙涎香’制住我,然后在我不能抗拒的情形下一刀毙命,不是既省力又省事么?”
红衣人儿道:“不是吧?”
卓慕秋道:“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红衣人儿道:“是不是你的一身武功比他还要高?”
卓慕秋摇摇头道:“我不敢这么说。事实上他虽然是我的仇敌,我却从来没有正式跟他交过手。”
红衣人儿道:“你既然是他的仇敌,他既然先用‘龙涎香’制住你,想来你的一身武功也不弱,至少跟他该在伯仲之间,要不然就是你危言耸听,再不就是你高估了他。”
卓慕秋道:“也许是我高估了他——”
“不,不会。”红衣人儿道:“他既是你的仇敌,你怎么会连他的武功高低都不知道——” 卓慕秋道:“就是因为我只知己,不知彼,要不我怎会中了他的暗算?”
红衣人儿说话之间目光转动,一直在卓慕秋身上打量着,像是想从卓慕秋身上看出些什么。
忽然,她一眼瞥见了放在卓慕秋身子内侧的那把短剑,目光一凝,倏现异彩,道:“这是谁的兵刃?”
卓慕秋神情刚一震,那红衣少女已然说道:“就是他的。”
红衣人儿双目之中异彩更盛,转眼凝注在卓慕秋脸上,道:“我听说中原武林有一个号称‘神剑’的人,他用的就是这么一把剑。”
卓慕秋道:“姑娘!这种剑算不得什么名贵,世上并不是没有第二把。”
红衣人儿方待再说。
忽见那红衣少女把那柄带血匕首凑近灯光,叫道:“姑娘!匕首把手上刻的有字。”
红衣人儿锐利目光一凝,落在那柄匕首把子上。
她看见了,匕首把子上果然镌刻着字迹,那是三个字:“第一刀”!她当即冷冷说道:“看来他是死在一个‘名’字之下。”
卓慕秋道:“姑娘!是谁杀了他?”
红衣人儿缓缓转过身去,道:“第一刀。”
卓慕秋呆了呆,道:“第一刀?”
红衣人儿道:“不错,第一刀。你听说过么?”
卓慕秋道:“现在我可以告诉姑娘了,此人是刀中之最,‘魔刀’西门厉。论刀法,他的刀法诡异快捷。为当世之最,我还没听说过有那一个在刀法上强过他的。”
红衣人儿道:“事实上他却死在这‘第一刀’之手。”
卓慕秋道:“姑娘是认为西门厉为盛名所累——”
“应该是。”红衣人儿道:“此人称‘魔刀’,杀他的人是‘第一刀’,他不是死在一个‘名’字下是什么?我想不出还有别的原因了。”
卓慕秋道:“或许,此人不愿西门厉仗刀为恶,所以挺身卫道”
——”
红衣人儿道:“我不能说没这个可能——”
顿了顿道:“我娘没骗我,中原武林中能人不少。我娘说得更对,中原武林人心阴诈,到处充满血腥,到处充满仇恨——”
卓慕秋道:“令堂的看法太过偏激了。无论什么地方,都有它美好的一面,也都有它丑恶的一面。”
红衣人儿两眼忽现厉芒,道:“你敢说我娘的不是?”
卓慕秋道:“那我不敢,只是我说的实情实话。”
红衣人儿哼了一声道:“要说我娘的看法偏激咎在你们中原武林。要不是你们中原武林,‘海角红楼’不会落成今天这个样儿,我娘的性情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儿了。我娘以前对人是顶和善的,把什么人都当成好人——”
忽然改口说道:“我说的太多了,我不该跟你说这么多。你体内的‘龙涎香’药力已然消散了,我所以救你,只为了找寻‘龙涎香’的来处,要不然凡是你们中原武林的人,休想我对任何一个伸援手。你无须把它当成一种恩惠。也不必耿耿于怀。”
话说到这儿,她转身要走。
卓慕秋适时叫道:“姑娘!”
红衣人儿转回身来道:“你还有什么事?”
卓慕秋道:“我刚才听姑娘说,‘海角红楼’所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令堂的性情所以变得这么偏激,其咎在中原武林?”
红衣人儿冷然说道:“不错,这话是我说的。”
卓慕秋道:“姑娘刚才又说,凡是中原武林的人,休想让姑娘对任何一个伸出援手?”
红衣人儿道:“不错,这话也是我说的。怎么,你要为中原武林打抱不平么?”
卓慕秋道:“我要先听听,中原武林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海角红楼’,使得姑娘对中原武林怀着这么大的仇恨。”
红衣人儿道:“这是我‘海角红楼’的事,跟你无关。”
卓慕秋道:“姑娘别忘了,我也是中原武林里的人。”
红衣人儿两眼之中冷芒一闪,道:“你真要听?”
卓慕秋道:“姑娘对中原武林怀着很深的敌意与仇恨,我忝为中原武林一介武夫,我认为我应该知道一下。”
红衣人儿道:“知道了又如何?你能为中原武林赎罪,还是能——”
卓慕秋截口说道:“姑娘!要是中原武林真的有什么对不起 ‘海角红楼’的地方,这只该是中原武林的某些人,不会是整个中 原武林,是么?”
红衣人儿道:“不错,事实如此,我不能否认。”
卓慕秋道:“当初有什么对不起‘海角红楼’的地方的,既不 是整个中原武林,而只是中原武林的某些人,那么,由我来为中 原武林的某些人赎罪,姑娘应该不会满意,对不?”
红衣人儿道:“冤有头,债有主,‘海角红楼’不是个不讲理的地方,‘海角红楼’的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卓慕秋道:“既然冤有头,债有主,‘海角红楼’不是个不讲理 的地方,‘海角红楼’的人不是不讲理的人,姑娘又怎么好仇视整个中原武林,对中原武林的每一个人都怀着敌意?”
红衣人儿怔了一怔,两眼之中忽然暴射厉芒,厉声说道:“你叫住我,就是要跟我卖弄你那张利口么?”
卓慕秋道:“姑娘!我这张嘴不是利口,我也无意卖弄,理就是理,无需滔滔雄辩,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
红衣人儿冷笑一声道:“可是我娘说,中原武林里没一个好人,有的只是口蜜腹剑,忘恩负义,阴险奸诈的小人。”
卓慕秋道:“姑娘!我不能不承认中原武林里有这种人,而且我还要说这种人不少,只是,那绝不是全部。”
红衣人儿道:“我说中原武林里都是口蜜腹剑,忘恩负义,阴险奸诈的小人!”
卓慕秋道:“姑娘你不能诬蔑整个中原武林。”
红衣人儿道:“我偏要这么说,你怎么样?”
卓慕秋淡然一笑道:“我是中原武林里的人,我是个讲理的人,我知道‘海角红楼’要不是有什么悲惨的遭遇,令堂不会如此,姑娘也不会这样,我若为护卫中原武林的声誉拔剑而起,那等于是袒护少数的恶徒,使得‘海角红楼’对中原武林的误会越来越深。所以,我不会怎么样,也不敢贸然怎么样。
我只要姑娘告诉我,中原武林究竟那些人对不起‘海角红楼’,那些人究竟是怎么的对不起‘海角红楼’,只要曲在他们,我这中原武林的一介,愿意把他们揪出来交给姑娘,任凭姑娘把他们带回‘海角红楼’处置去——”
红衣人儿冷冷说道:“那用不着。我‘海角红楼’并不是没有人,而且我已经带着人找到中原来了。”
卓慕秋道:“我有这番心意,姑娘要是不肯接受,那也只有任凭姑娘了。”
红衣人儿道:“从前的‘海角红楼’是只有施舍,没有收受;现在的‘海角红楼’是既不施舍,也不收受。”
卓慕秋道;“那,任凭姑娘了。现在请姑娘告诉我——”
红衣人儿一点头。道:“好吧,我告诉你——”
那双虽然锐利,森冷,但却清澈深邃的目光,突然之间变得迷潆了,就像蒙上了一层薄雾似的。
她接着说道:“十八年前,有一个中原武林人误人‘海角红楼’之前受了伤,也中了一种很歹毒很霸道的毒,误入‘海角红楼’之后便不支倒地,奄奄一息——”
卓慕秋道:“这个人是——”
红衣人儿冷然说道:“等我把‘海角红楼’的遭遇说完之后,我自会告诉你。”
卓慕秋碰了个软钉子,没说话,也没在意。
红衣人儿道:“当时‘海角红楼’楼主之女救了他,花了整整三个月的工夫治好了他的伤,祛除了他中的毒,并也整整花了三个月的工夫伺候着他,端汤送药,衣不解带。‘海角红楼’在世人眼中是个神秘的地方,也是一个外人的禁地,这个人所以受到那位姑娘的这般对待,我不能不承认那位姑娘怀有私心——”
卓慕秋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红衣人儿跟没看见一样,话锋微顿之后接着说道:“据说那个人丰神秀绝,人儿盖世,是当世难觅其二的美男子。
‘海角红楼’的每一个人都不曾跟外界接触过,尤其是男人,再加上那位姑娘认定他误入从来没有人到过的‘海角红楼’是一种缘份,就情不自禁的对他一见倾心,等他伤愈毒祛之后,花前月下,俪影成双,给那女儿国一般的‘海角红楼’平添了不少动人的绮丽风光。
事实上‘海角红楼’楼主之女跟这个人,一个是人间绝色,一个是盖世美男,也确是天造一双,地设一对的璧人,‘海角红楼’的楼主有意招他为乘龙快婿,他也愿意长留‘海角红楼’,做楼主的坦腹东床,可是——”
她一双目光突然变得凌厉逼人:“就在‘海角红楼’上下张灯结彩,准备喜事的时候,他突然不辞而别,偷偷离开了‘海角红楼’——”
卓慕秋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红衣人儿道:“他留了一封信,信上说,他在中原还有妻儿,他不能长留‘海角红楼’。”
卓慕秋呆了一呆,道:“原来如此。只是.既是他在中原已有妻儿,就不该点头答应‘海角红楼’这一门亲事。”
红衣人儿水冷说道:“可是他答应了,他不但答应了,而且还骗了那位姑娘的身子——”
卓慕秋神情为之一震。
红衣人儿道:“他走后不到一个月,那位姑娘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悲痛之余加悲痛,‘海角红楼’的楼主被活活气死。姑娘她带着悲痛,怀着羞惭还要料理乃母的后事,这种身受你应该可以想像得到——”
她那双目光更见凌厉,却也出现了闪漾的泪光。
卓慕秋沉默了一下道:“此人薄情负心——”
红衣人儿道:“他的罪过又岂是薄情负心四个字所能概括的?从那时候起,那姑娘变了,‘海角红楼’也变了,十八年来一直凄凄惨惨,听不见再有人唱歌,也听不见一声欢笑;那位姑娘也被折磨得不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