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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慕秋暗中一咬牙,道:“葛姑娘,你现在已经很清醒了,我要劝你几句,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葛天香摇摇头道:“来不及了,我已经陷溺得很深了,我也没有回头的意思,因为我深信他不会不要我。”
卓慕秋道:“姑娘,对西门厉,你了解得没我深。”
葛天香突然又笑了,笑得好怪:“那不见得,他身上那儿有颗痣,那儿有个疤我都知道,你知道么?”
卓慕秋心头一震,一时没能答上话来。
现在他知道了,葛天香的平静跟她说话的有条有理,并不表示她人已经清醒,那只是一段时间的平静,仅仅是平静而已。
葛天香忽然又一笑道:“说起来很奇怪,在我们认识的前后,我简直变成了两个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说不上个理由来,你知道,我的丈夫刚死不久,并没有什么难耐的寂寞,我自问算得上个贞妇,在我丈夫过世的那一天,我曾经发誓要为我丈夫守一辈子,那知他到‘品香小筑’来了一趟之后,情形就变了,我无法抗拒他,尤其是他那双目光,我怕看,可又想看,当天晚上他就留在了‘品香小筑’,自此以后我变成了个荡妇,我爱他,爱得他发狂,我不能片刻没有他,只一眼看不见他我就会想他,你想,我又怎么能忍受这么久没见他,也许,我前世欠他的……”
卓慕秋暗暗直皱眉,道:“姑娘……”
葛天香忽然又笑了,望着卓慕秋一双目光里含着奇异的光彩:“其实,我现在没有他也不要紧,听他说你也是个风流的情种,他是个男人,你也是个男人,跟你在一起,跟他在一起又有什么两样,你说是不是?”
这话听得卓慕秋心头一连震动了好几下,他知道,她平静的时刻已经过去了,马上又要发作了。
果然,他刚想到这儿,葛天香已站了起来,笑着道:“我好冷,你搂着我好不好,我记得那天他对我极尽挑逗之能事,你也是个风流情种,你怎么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的,是看不上我还是装的,用不着装,我已经失了节,跟了一个男人了,何在乎多跟一个……”
她向卓慕秋扑了过去。
卓慕秋忙站了起来道:“姑娘……”
葛天香忽然间娇媚横生,道:“这儿又没人,荒山野地的,怕什么?”
她伸出一双胳膊就要去抱卓慕秋。
卓慕秋情急没奈何,一指点了过去。
葛天香应指而倒,他还怕摔着她,伸手扶住了她。
就在这时候,一声冷喝遥遥传了过来:“住手。”
卓慕秋一怔循声望去,只见远处五个红衣女子随风飘了过来,势如奔电,来势极速,转眼间已到近前。
卓慕秋一眼就认出那是曾经救过他的“海角红楼”那位姑娘跟她四名侍婢。
他当即把葛天香扶坐下来,转向亭外一抱拳道:“姑娘!”
那宫装红衣人儿仍是戴着银色面具,让人看不见她的庐山真面目,也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可是,她那一双充满了愤怒、鄙夷、不齿的冰冷目光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这,看得卓慕秋心里一连跳了好几跳。
只听宫装红衣人儿冰冷说道:“当初我瞎了眼,救错了你……”
卓慕秋心里又是一跳,心知这误会大了,忙道:“姑娘误会了……”
宫装红衣人儿冷笑一声道:“你还狡辩,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制了她的穴道。”
卓慕秋道:“我是制了她的穴道不错,那是因为……”
宫装红衣人儿道:“我知道,那是因为她要呼叫,她要抗拒,你也未免太胆小了,这一带荒山野地、渺无人烟,她呼叫也好,抗拒也好,还能把你怎么样么?”
卓慕秋苦笑说道:“姑娘奈何不等人把话说完,我认识这位姑娘,她姓葛,原是城里‘品香小筑’的女店东,只因遭人遗弃,受了刺激,精神错乱发了疯,跑出来到处寻找那个人,却错把我当成那个人,我没奈何这才制了她的穴道。”
宫装红衣人儿静静听毕,冷冷一笑道:“是这样么?”
卓慕秋道:“我没有必要欺骗姑娘,我也不是姑娘所想的那种人。”
宫装红衣人儿冷笑一声道:“说得好听,你敢不敢解开她的穴道让我问问她?”
卓慕秋眉锋一道皱:“姑娘,她精神错乱,人已发了疯……”
宫装红衣人儿道:“即使她真精神错乱发了疯,你总不能老这么制住她的穴道吧,是不是?解开她的穴道让我问问她,她要 是真精神错乱人发了疯,错把你当成了那遗弃她的人,对你有所纠缠的话,我会代你制她的穴道,行不?”
卓慕秋没奈何,只有解开了葛天香的穴道。
他原以为解开了葛天香的穴道之后,葛天香会像刚才一样地站起来扑向他,对他有所纠缠。
那知葛天香穴道一经解开却望着他笑了:“卓三少,好好的你制我的穴道干什么?”
敢情她这时候又好了。
她这一好不要紧,卓慕秋却听得眉锋为之一皱。
只听宫装红衣人儿冷笑说道:“她并没有把你错当成谁是不是?”
卓慕秋道:“姑娘,她时好时坏,现在又清醒了!”
葛天香道:“你说谁时好时坏?这几位姑娘又是谁呀?”
宫装红衣人儿道:“你先别管我是谁,让我问你几句话,你认识他么?”
葛天香道:“认识啊,怎么不认识,他是鼎鼎大名的‘剑庄’车三少啊,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难道姑娘不认识他么?”
宫装红衣人儿道:“我见过他,但并不认识他,我庆幸我不认识他……”
顿了顿道:“你身上穿的这件衣裳是不是他的。”
葛天香道:“是啊,这又有什么不对了……”
倏然一笑,娇媚无比地看了卓慕秋一眼道:“我们这位卓三少是位风流情种,最温柔体贴,最懂怜香惜玉了,是不是?”
卓慕秋好不着急,叫道:“姑娘……”
只听宫装红衣人儿一声冷笑道:“他刚才为什么制你的穴道,是不是他要犯你?”
“他要犯我?”葛天香抬手一指,差点没碰着卓慕秋的鼻子,她笑了,笑得咯咯的,笑得前俯后仰,笑得花枝乱颤、娇媚横生:“姑娘,你误会了,不是这么回事……”
卓慕秋心里为之一松。
只听葛天香接着说道:“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们卓三少是个风流情种,像我这样的女人喜欢的就是通晓风流情趣的人,姑娘你看,这儿荒山野地、渺无人烟,不是个挺好缠绵地方么?可惜姑娘几位来得不是时候……”
卓慕秋刚松的一颗心又为之一紧。
他知道要坏事了。
果然,宫装红衣人儿冷笑一声还没有说话,却听那叫小萍的红衣姑娘冷笑说道:“姑娘,您还是救错人了,既是周瑜打黄盖,咱们管得岂不是多余,婢子看着恶心,咱们走吧!”
宫装红衣人儿冰冷地看了卓慕秋一眼,道:“你没说错,天下乌鸦一般黑,世上的男人都够丑恶的。”
带着四名侍婢转身驰去。
卓慕秋大急,急叫道:“姑娘……”
葛天香格格娇笑说道:“三少,您叫她干什么呀,她走了不是更好么?”
卓慕秋听得清清楚楚,那叫小萍的姑娘说了一声:“无耻。” 卓慕秋苦笑一声道:“姑娘,你害苦了我了。”
葛天香笑声一敛,道:“我害苦了你了,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么?”
卓慕秋苦笑一声,没说话。
葛天香“哦”地一声道:“我明白了,那位姑娘是你的红粉知己,是不是?”
卓慕秋摇头说道:“不,那倒不是,她救过我,我只跟她见过一面!”
葛天香道:“原来是这样儿呀,那有什么关系,误会就让她误会好了,无耻?什么叫无耻,这种事……”
卓慕秋生怕她再说下去,忙道:“事已至此,姑娘不必再说什么了,姑娘一身都湿透了,要不赶快换换衣裳会冻出病来的,还是让我送姑娘回去吧。”
“回去?”葛天香眨了眨美目道:“你要送我回那儿去?”
卓慕秋道:“当然是送姑娘回‘品香小筑’去。”
葛天香吃吃一笑,摇头说道:“不行,我不能再回‘品香小筑’去了,‘品香小筑’已经不是我的了,我早就把它卖给别人了!”
卓慕秋怔了—怔,旋即说道:“姑娘别说笑话了……”
“说笑话?”葛天香道:“你不信?我要出来找慕岚,没法照顾生意,其实慕岚不到我那儿去,我也没有心思再去照顾生意,不如把它卖了,卖了几百两银子我也都给了别人了,你要是不信可以跟我进城去看看!”
听她这么一说,卓慕秋不能再把它当成疯话了,他苦笑一声,默然未语。
葛天香看了看他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送我回去?”
卓慕秋道:“姑娘是个有病的人,一身衣裳又湿透了,这儿地处荒野,渺无人烟,我总不能把姑娘一个人放在这儿!”
葛天香道:“怎么,你要走?”
卓慕秋道:“我只是到这亭子里来避雨的,现在雨已经停了……”
葛天香道:“这不是很好办么,有什么好为难的?你把我带在身边,让我跟着你走不就行了么?”
卓慕秋忙道:“那怎么行?”
“不行么?”葛天香道:“那也好办哪,别管我,你走你的,我活也好,死也好,碰见好人也好,碰见歹人也好,反正也不关你的事,是不?”
她这么一说卓慕秋可就更不好撇下她一个人走了。
卓慕秋苦笑一声,默然未语,但旋即他心里一动又道:“姑娘,你还有什么亲人么?”
“亲人?”葛天香笑了笑道:“我只有一个亲人已经入了土了,别说我没有别的亲人,就是有,像我还这么一个失了节的寡妇,谁还会收留我,不指着鼻子骂我笑我,吐我一脸唾沫就算是好的了。”
这是实情实话。
也足见她人清醒的时候很明白。
卓慕秋除了苦笑之外还能说什么。
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葛天香,要没碰见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他已经碰见了她,而且她已经精神错乱发了疯,时好时坏的,他又怎么能不管她。
正如她所说,万一她要是碰见什么坏人,出点什么差错,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在道义上良心上,他脱不了责任,岂不要愧疚一辈子!只听葛天香道:“咦,你怎么还不走啊,雨停了半天,待会儿要是再下起来,你可就走不成了,眼看天就要黑了,你赶快走吧。”
的确,天色已经暗了,是快要黑了。
“待会儿天一黑,又在这荒郊野地……”
卓慕秋暗一咬牙道:“姑娘,你真的没有别的去处?”
葛天香道:“我骗你干什么,其实有没有去处并不关紧要的,刚才我不是说了么,你不要管我,只管走你的……”
卓慕秋苦笑一声道:“姑娘不必再说什么了,走吧。”
“走吧?”葛天香一双美目一下子睁得老大,道:“三少的意思是……”
卓慕秋道:“姑娘,何必让我再说什么?”葛天香神情一喜道:“我这里谢谢三少了,从今后,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跟着三少,侍候三少!”
卓慕秋道:“我不敢当,不瞒姑娘说,我不能让姑娘长久跟着我,我还有我的事……”
葛天香目光一凝,道:“那么三少的意思是……”
卓慕秋道:“我可以暂时跟姑娘做个伴,等姑娘找到了去处之后我再离开姑娘。”
葛天香神情一黯道:“原来如此,我还当……”
凄然一笑接道:“我是一个寡妇,又曾跟一个有妇之夫厮混过一阵,像我这种人还能奢求什么,又敢奢求什么?只是,三少,万一我永远找不到去处呢?”
卓慕秋怔了一怔道:“这个么,姑娘年纪还轻,总会找到个合适的去处的。”
葛天香道:“三少的意思是……”
卓慕秋道:“请恕我直言,在本地,或许有很多人不谅解姑娘,可是换一个地方也许有人能不计较这些,江湖险恶,姑娘年轻轻的一个妇道人家,像这样流浪下去总下是办法,何如……”
他迟疑了一下,住口不言。
葛天香道:“何如趁年纪还轻,赶快找个人嫁了?是不?”
卓慕秋脸色一整,道:“不瞒姑娘,我正是这个意思。”
葛天香凄婉一笑道:“三少,我是个失了节的寡妇,名声狼藉得很,即使换个地方能瞒住别人,可总骗不了我自己,再说我已经把我的人,我的心全交给了卓慕岚,不,应该说是西门厉,其实他叫什么名字无关紧要,我只知道是他也就够了。”
卓慕秋道;“这就是了,姑娘既然恋西门厉这么深,长久跟着我这算什么?”
葛天香摇头说道:“我不敢要求长久跟着三少,我也没这个意思,诚如三少所说,我是西门厉的人,老跟着三少算什么,西门厉是三少的仇家,三少不但没义务照顾我,甚至可以鄙视我,我只是求三少大仁大义可怜我,在我没找到西门厉之前照顾我一个时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