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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快,人更快。
眼见得唐宇和阴朝寺又一扬手,好一个贺顶红,百忙之中翻、卷、滚、转,极尽蛇之灵动,百变之巧。将唐、阴二人的暗器和粼火一一避了过去。
光闪闪,人飘飘。
一网风云杀气浓。
贺顶红感到脚下的杀气依然很浓,饶是如此,他仍然坠了下去。就在他双脚快要沾上地面的一瞬间,他的脑子里想到了俩个人。
——王佛和易水寒。
到了此时,贺顶红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孤单和凄凉,他也才真正明白了——真正的朋友,有时不仅仅是用来怀念的,更多的人生关头,朋友是用来共同奋战的。
念犹未了,贺顶红已然坠地,猛听得轰隆一响,整个地面已陡的裂陷开来。贺顶红暗道不好,双足一空,便直直没了下去。
这个洞口虽不甚大,但却掘得方方正正,好似一个用来埋人的墓穴。眨眼之间,贺顶红的身子已沉至胸口,他刚要提气疾纵,猝然间洞口四周砰砰声响,尘土激扬,又有十几个汉子在地里飞身跃起。
贺顶红明白,这十几个人定是替自己掘墓的人。
这些人的手里也没有兵刃,每人肩上都扛着一袋白石迷粉。他们一见贺顶红中计,不由分说,各自将肩上的口袋解将开来,发一声喊,奔着贺顶红迎头倾下。
贺顶红鼻子一酸,被呛得打了个喷嚏,接着鼻子一甜,脑子里发出嗡的一声闷响。只觉得迷香四溢,一时头重脚轻,中人欲昏。贺顶红真气一泄,气力不继,禁不住往下便坠。
百忙之中,贺顶红双手向上一挥,两把小青蛇如箭离弦,咄咄射出。抛取白石粉及迷香粉的十几个人突见青光闪动,不及闪避,登时一一喉头中蛇,惨叫毙命。
眼看着就要坠至洞底,贺顶红在昏昏沉沉之中倏的一翻右手,早将那条漆黑色的暗鳞蟒蛇缠在腕上,顺势向脚下一抵,蟒蛇笑直一挺,如一杆长枪着地一点,贺顶红撑身再度纵起。
他的身法不能说不快,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未等他跃出洞口,呼的一声,头上的大网已凌空罩下。
贺顶红一声长啸,正欲破网冲出,却听砰的一声大响,一块偌大的青条石板应声落下,连网带洞口压了个结结实实。
无奈之下,贺顶红只得重新坠落。
到了洞底,所幸并无机关,更无削竹、尖刀等物,他抬头看了看压着洞口的青条石,当下盘膝坐下,以待蓄势重起。不料由于洞内迷香太多,加之洞口被封,贺顶红只觉脑子里愈昏愈沉,神智渐迷,身子更像散了架也似,哪还有半点气力?
他又坐了一会,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身子一软,便即不省人事。
※※※
阴朝寺一脚踏上青条石,盯着洞口道:“唐兄,我这个法子如何?”
唐宇笑道:“果然妙计,看来还是你想的周到,佩服!不知姓贺的现在怎样了?”
阴朝寺咕咕一笑:“唐兄不用担心,别说是一条蛇妖,就算是真的神仙,中了这‘化骨散’的迷香,想动一下也是势比蹬天。”
那十个执网之人互相看了一眼,为首一名四十几岁的汉子笑着凑到阴朝寺眼前,躬下身子一笑:“阴先生,咱们可是说好了,事成之后,我们每人可得一千两的赏钱,你看是不是……”
阴朝寺用手在乱发上猛力一揉,托着下颌道:“董武师,你和你们‘龙威武馆’的兄弟干得不错,银子吗?当然要给你们。”
“多谢阴先生。”董武师笑着伸出右手,“那董某人可就财黑了——”
阴朝寺阴凄凄的一笑,瞧着他的手掌道:“董武师先不要着急,我还要有话要说。银子么,可不是我亲手交给你们,有人会替我出这笔银子。我可以给你们说个地方,到了那儿,自然会有人将银子交给你们。”
董武师急不可耐的道:“可以可以,请问阴先生,在下去什么地方,找什么人?”
阴朝寺勾着手指向地面一指,吃吃笑道:“阴曹地府,你们去找阎王老子去要,怎么样?”手起掌落,啪的一声大响,重重一记“冰心掌”印在了董武师的前额上。董武师一声闷吟,身子一晃,向斜刺里掼出四丈开外。打了个滚,登时身亡。
剩下的九人见此情形,个个双腿发抖,早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阴朝寺寒着脸道:“老子杀一人是杀,杀百人也是杀,今儿能过一过瘾,倒也是一件快事!”双手环抱,呼的向外一推,粼火萤萤,星星点点,随掌力左右一分,分别沾在了九个人的头上、脸上、手上和胸口的衣服上。
九个人即刻倒地,惨嗥之声不绝于耳。
只半柱香的工夫,九个人的声音渐微渐寂,四肢僵挺,身上发出一阵阵刺人鼻孔的焦灼味道。
唐宇捏住鼻子摇了摇头:“老阴,你这些粼火是什么玩意,看上去好生可怖。”
“唐兄是使暗器的大行家,小弟只是雕虫小技,何足挂齿?”阴朝寺笑着运起一口气,袍袖翻卷,将双掌探将出去。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左手掌晶莹雪亮,浑如凝冰,右手掌却如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
唐宇看了半晌,笑着赞道:“好!一手‘冰心掌’,一手‘赤焰掌’,阴兄弟能一人独擅两种绝学,便是当今武林,也殊为罕见。”
阴朝寺并未打话,双掌啪的一合,交并为一处。冰、火相融,非但不见相克,陡然间篷的一声大响,掌心里竟激出数十点五光十色的粼火来。
唐宇眼前一亮,不觉看得入神。阴朝寺双掌向内一缩,劲气一吐,掌中粼火倏的直扑唐宇。
唐宇脸上一惊,刚要打出暗器,袖子上咝的一响,一团火苗一触即燃。唐宇微一疏神,火势随上,直及他双肩后背。
不过,他毕竟是老江湖,此时此刻,依然临危而不乱。眨眼之间,他的外衣已到了他右手当中,随风一舞,粼火尽熄。
唐宇正觉庆幸,倏然背后一麻,阴朝寺已闪电般的到了他身后。由上至下,连封了他背后十处穴位。
穴道受制,就是“暗器王”唐宇,也只有叹气的份。
阴朝寺从喉咙里咝一笑,袖着手转到唐宇眼前,颇为满意的道:“唐宇,你是不是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唐宇认真的看着他,一字字的道:“是,我想不出你为什么要杀我?”
阴朝寺晃着肩膀笑道:“错,不是我要杀你,而是归驸马让我杀的你。”
唐宇咬着牙道:“归天鹤?”
阴朝寺道:“除了他,还会有谁?”
“果然如此,他要杀人灭口。”唐宇轻叹一声,有些伤感的道,“阴兄弟,你可曾想过,今天归天鹤可以让你来杀我,日后他会不会再派他人杀了你?”
阴朝寺慢慢将头抬起,极为自负的笑道:“当然想过。只是你们都死了,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可以杀得了我?”
“我”字刚一出口,却听一个人朗声道:“我——”
阴朝寺巡声望去,却见从背后的林子里,缓缓走出了一个人。
看到这个人时,阴朝寺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难看。
看到这个人,他就像看到了一把刀,一把要多刺眼就有多刺眼的刀。
阴朝寺眯起眼睛道:“是你,易总管。”
易水寒冷冷一笑,看着自己的脚尖道:“除了我,你认为还有谁?”话未到,人先至,只一个起落,便到了阴朝寺切前。右腿一沉,左脚疾起,飞也似的直踢阴朝寺的后心。
这一脚虽不是风,但却比风还快。
恰似月光梅影,暗香惊浮。
又宛如水心云影,流光一抹。
阴朝寺身子着地一滚,向旁避了开来,回过头道:“易总管,我奉驸马之命行事,你应该帮着我才是。”
※※※
易水寒看着他道:“姓阴的,你少拿驸马压我,你怕!我不怕。”说着出手如电,解了唐宇被封的穴道。砰的抬起右腿,将洞口处的青条石踢得飞起,低声向唐宇说道,“暗器王,我救了你一命,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唐宇道:“易总管请说。”
“一、你要伏法认罪,承认杀害朝廷四大命官的凶手与王佛、柳依依二人无关。”
“那是自然。”
“二、阴朝寺由我来斗,但你必须要把贺顶红从洞中给弄出来。”
“没问题!”
易水寒迎着阴朝寺逼近三步,目光落在他一双手上,冷蔑的一笑:“‘鬼难缠’——阴朝寺,这绰号虽起的不雅,听起来却很令人头疼。好,姓易的不才,却要会上一会,你鬼难缠到底有多难缠?”
阴朝寺忙拱手笑道:“易总管,你别忘了,你我都是驸马爷的人。在下杀人,也是奉其所命,你、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动手。”
易水寒一声冷哼,道:“我不管你奉了何人差使,总之杀我的朋友就该死,姓阴的,出手吧——”
阴朝寺依然笑道:“易总管,好歹你我都曾追随过驸马,你就放我一马还不成吗?”
他嘴里说的客气,却冷不丁把袍袖一拂,右手五指一叉,呼的一掌斜削,切向易水寒面门。易水寒仰身斜转,侧肩一闪,将这一掌避了过去。
阴朝寺脸色一沉,猝然一声大喝,双掌连环,呼呼呼呼一连劈出四掌。但见他一掌掌疾起趋攻,掌风所及,当真是势如雷霆,快似骇电。易水寒不退反进,跟着还了四腿。
二人以快打快,转眼间便斗了十五六招。
阴朝寺暗自心惊,适逢今日一战,他这才知道易水寒“神腿”之名,果然非虚。任他每每一掌,皆以粼火相袭,都被易水寒腿力荡开,难以近身。当下身子一晃,围着易水寒团团游走,掌影飘飘,愈加快捷。
易水寒见他掌势凌厉,疾捷无俦,也自是不敢大意。二十招过后,瞧得对方一连五掌攻上,霍的左腿一抬,挡了阴朝寺五掌。右腿倏的一挑,一记“力劈三关”迎面踢出。
阴朝寺一连五掌尽中敌腿,却见对方仍自全然无恙,心里面便是一震。
他感到易水寒比贺顶红还难对付,至少他出手时,贺顶红还要闪上一闪,而易水寒却全然不避。看他的双腿,就像是一双铁腿,无所而不至,无所而不攻,甚至无所而不破。
碰到这样一双腿,阴朝寺感到但凭自己的双手,想缠也缠不住。但避不过时,却又不得不缠。
易水寒的这一腿,阴朝寺就避不过,所以他只有缠。情急之下,他劲逾指端,手肘借势一沉,左手反腕,右手回勾,硬着头皮还了一招“燕不孤飞”。
二人腿掌相碰,同时觉得身子一震,吸了一口凉气。
阴朝寺吸了一口凉气,是因为易水寒的腿太过凌厉,双膀格的一响,似是脱了臼。
易水寒并不疼痛,他只是感到膝头一阵阵的发冷和发热。
阴朝寺忍着疼痛,双掌运力拍出,数点粼火尽打在易水寒的右腿上。
这个当口,唐宇已将贺顶红从洞中挟出。他看着昏厥不醒的贺顶红,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留下?还是逃走?
——倘若留下,生死未卜。如果逃走,他只须将贺顶红当做人质,易水寒必然投鼠忌器,不能将他如何。
他想了一会儿,脸上突然添了一丝笑意。想到易水寒救自己无论出于何种目的,终究是救了自己一命,他忽然觉得,逃走的念头很可笑,也很可耻。
他仰起头吸了一口气,决心留下来。
唐宇正自思虑,却听易水寒一声大吼,腿上运力一震,粼火如星火四溅,尽数激出。阴朝寺正欲缩手,易水寒右腿早起,一记“凤展翅”正踢在阴朝寺的脖子上。
虽然二人的脖子和腿都是肉做的,但毕竟有所不同。
易水寒的腿比铁还要硬,比刀子还要快。
而阴朝寺的脖子,却似乎没那么硬。
疾风过处,如飞刀划过一声利啸,登见阴朝寺的脖子向后一折,一汪热血怒泉般狂标而出,阴朝寺哼也没哼,立时翻身栽倒。血还没来得及流尽,已是死于非命。
易水寒一脚踢中阴朝寺咽喉,按理说,应该发出骨头断裂之声,然而这次却没有。
因为这一脚太快,快得无声无息,连对方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同时,这一脚踢得既漂亮,又干净,易水寒绝没有因为这一脚而浪费半点气力,是以阴朝寺只是栽倒,而不曾飞出。
一阵秋风吹过,易水寒右腿一软,砰的跪倒在地。
他虽震出了阴朝寺的粼火,终究还是受了伤。虽然伤势不重,但能让他这个铁也似的汉子跪倒在地,也足见阴朝寺的粼火是何等的厉害。
过了良久,易水寒这才站起。回过头看唐宇时,唐宇已从董武师尸体上取出迷香解药,将贺顶红的迷香之毒解了过来。
※※※
易水寒来到二人近前,俯身将贺顶红扶起。兄弟之间,语言似已不太重要,易、贺二人互视一眼,四只手牢牢握在了一起。
唐宇站起身子,双手向前一递:“贺师爷,你可以把我捆上了。”
贺顶红松开易水寒双手,走过去将唐宇双手握住,笑着道:“人非圣贤,敦能无过。你能幡然悔悟,我很高兴,捆上吗?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