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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帐前,娄明堂向站在帐外的一名卒卫说道:“待会儿驸马与四位都督在帐中议事,告诉弟兄们,都精神着点。”
卒卫低着头道:“小的知道。”
毕重信一伸手,道:“四位都督,请——”
四人一撩帐篷,迈步入帐。
帐中果真有人。
但四人都吃了一惊。
因为帐中的人不是归天鹤,却是一名卒卫。
这名卒卫正坐在桌子旁,低着头,悠然自得的品着茶。
许峰脸色一沉,指着卒卫道:“是你?”
卒卫神情霁然,他一边品着茶,一边回答道:“你以为是谁?”
许峰怒吼道:“驸马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卒卫有些好笑的反问道:“你问我,我又去问谁?”蓦的将头一抬,剑眉一轩,直视许峰,“既然是驸马不在,就由在下替你们议事,可好?”
许峰圆睁二目看着卒卫,身子晃了一晃:“你,你——”
卒卫放下茶杯,笑着拍了拍手,声如和风习习,无比温柔:“不错!是我,贺顶红——”话甫出口,身子倏的一起,凌空飞了起来。
他的身法很好看,就像炸开的一朵流云,迎风舒展,透着无边的惬意和写意。
人中空中,蛇在手中。
他一出手,就是四条小青蛇。
青光一闪,锐风即响。
凄冷、凄厉而凄然。
如一道孤魂惊泣的旋风。
周刚急忙抽刀。
但他的刀还未劈出,右眼上便觉一痛,似给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刹时身子向前一抢,砰然倒地。
贺顶红的小青蛇刚一打出,手中又倏的多了一条蟒蛇,随手一抖,正缠在安元海的脖子上。
那条漆黑色的暗鳞蟒蛇在安元海的脖子上用力一勒,横着一折,又呼的飞到了贺顶红的手里。
安元海手捏着喉咙,眼珠凸出眶外,身子向前一挺,砰的一头栽倒。
秦城最滑,他一滚身,避过小青蛇,眼见得形势不妙,拔腿向外便逃。他刚刚跨出帐篷一步,守在帐外的卒卫朝他儒雅一笑,右手一扬,咄咄声响,至少有三枚蝴蝶镖、三枚燕尾镖、三枚铁蒺藜及三枝袖箭嵌在他的脸上。
“你——”秦城没感到有任何疼痛,只是觉得又酸又麻,又昏又沉,整个头嗡的一声,好像大了二十几圈。
卒卫又对他笑了笑,极为温和而又非常客气的道:“我姓唐,叫做唐宇。”
秦城更不打话,举刀便砍。不料他的刀刚一举起,呛的一声响,单刀坠地。身子一晃,直直向前扑倒,绝气身亡。
转瞬之间,所谓的“五军四把刀”已然三刀尽殁,只剩下许峰一人。
在四人当中,武功最好、刀法最快、最好斗、最难斗的一把刀,无疑便数许峰。他不但拔了刀,出了刀,而且还反攻了三刀。贺顶红的小青蛇和蟒蛇,居然没能伤得了他。
刀光闪闪,刀光胜雪!
衣随风,发激扬!!
刀刀不留头,令人不胜寒!!!
贺顶红衣袂挟风,犹如燕翻蝶飞,避过了三刀。许峰一声闷吼,刀光烁动,刀法更快,转眼间如落花飞雪,狂飙疾起,向着贺顶红连劈了九刀。
九刀劈出,许峰身子一转,呼的冲向帐外。
然而他刚一转身,就觉得额头一痛,脖子一紧。一抬头,便看到了贺顶红的一张脸。
充满妖气和杀气的一张脸。
贺顶红笑着一张嘴,一口咬在许峰的额头上。
此时的贺顶红,像极了一条成了精的蛇。
他的双腿缠在许峰的胸口上,像蛇;他的胳膊缠在许峰的脖子上,像蛇;就连他的牙齿,也像蛇。
许峰的牙齿格格价响,一张脸,变做了青紫色……
他看着贺顶红,除了一脸恐惧,兀自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贺顶红扭身一晃,关空中翻起一个筋斗,背对着许峰落在地上。看也不看许峰一眼,负着手径直走了出去。
许峰的胸口格格一响,身子散了架也似,仰面摔倒。
毕、娄二人见贺顶红步出帐篷,同时抢上,问道:“贺师爷,人都死了?”
贺顶红点了点头,道:“把他们四人的首级割下,随我前往谷外。”
毕重信大喜,当下与娄明堂带着贺顶红、易水寒、唐宇三人直奔谷外。前、右两军人马正等得着急,忽见五人迎面而至,人人面色冷肃,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他们没见到许、周、安、秦四人,已知出了变故。
“你们一定很奇怪,怎么你们的四家都督没来?他们全在这里!”毕重信目如利剑,在众人脸上森然一扫,打开手中的包袱噗的一抖,四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于地。
贺顶红压着嗓子喝道:“除了他们四人,你们当中谁说了算?”
人群当中哆嗦着走出两名汉子,一齐撩衣跪倒,道:“正是属下。”
贺顶红由鼻子里哼了一声,目光凛凛,昂然说道:“尔等们听着!许、周、安、秦四人身为朝廷要员,致位都督,不思报效皇恩,却伙同归天鹤邪枉营私,陷害忠良。贺某不才,特奉三王爷训谕,将他们惩于律令,就地正法。四人既死,余者概而不究,前、右两军自此尽属毕、娄二都督统辖。哪一个但有异议,格杀勿论——”
那二人见他目蕴杀机,自觉保命要紧,哪里还敢相抗?既刻伏身磕头,连声道:“属下照办,属下照办!”一挥手,呼的一声,身后众人尽皆跪倒。
唐宇笑道:“贺师爷果然神机妙算,一战而成。咱们下一步,是不是直接赶往都梁山?”
贺顶红开心的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哪来的什么神机妙算?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天意罢了。但愿咱们现在赶奔都梁山,还来得及解救三王爷和王佛他们。”
易水寒道:“我相信王佛,他不会有事的。”
贺顶红笑道:“我也相信,他的命一向很硬。易兄,你说都梁山机关重重,为了王佛,破除机关的事,小弟就交给你了。”
易水寒答道:“好!攻山是你的事,破除机关是我的事。”
第十九章 孤注一掷
第十九章孤注一掷
“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愁浓,雾阶月色。似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牵牛织女,莫是离中?甚一雾儿晴,一霎儿雨,一霎儿风。”
“春意阁”中,颜如玉静静的坐在桌子前面,正静静的弹唱着一首宋代著名女词人李清照的《行香子》。
美人如水手如玉,花鬟月鬓绿云重,看上去都那么柔、那么美。
伤感的词、忧悒的曲、离愁的歌和别恨的眼神,虽凄迷,而绝美。听颜如玉的歌,饶是在阳光下,也仿佛在听一场伤情的雨。
“此情深处,红笺为无声”,也唯有真心爱过的人才懂。
归天鹤站在“春意阁”外,听着里面传出的琴曲歌声,不知怎地,他除了感到一阵阵的惆怅和失落,还有着一丝丝的心痛。
因为他知道,这曲、这歌,都不是弹唱给他听的。当一个人全心、用心、真心的去想、去念一个人的名字时,最终换来的却是作茧自缚和一厢情愿,只怕任何人都会觉得可笑。
归天鹤突然感到自己就很可笑,因为在颜如玉心目中,自己再怎么努力,都只不过是个多余的人。
他痛苦的闭上双眼,理了理思绪,最后还是忍不住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听到房门一响,颜如玉不用抬头,也知道进来的是谁。当下收回右手,在前额的发丝上轻轻掠了掠,淡淡的道:“驸马爷来了,请坐。”
“如玉,你……瘦了。”归天鹤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颜如玉侧面,极是关切的望着这个曾令他神魂颠倒的女子,“听下人们说,你这几天吃的很少,如玉,你干么这么傻,何苦要这么折磨自己?我……我……”
颜如玉挽起一根琴弦轻轻一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驸马放心,如玉吃得少,是因为如玉不饿。”
归天鹤手掩胸口,长长的喘了一口气:“可是……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心里,我心里……真的好心疼……”
“驸马又是何苦?为我心疼,真的不值。”颜如玉幽幽一叹,低下头道,“难道,你真的那么在乎我?”
“当然。”归天鹤揉了揉一双发红的眼睛,涩声道,“如玉,我发现我真的……从心里爱上了你,这些日子以来,只要我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都是你的影子,想像的都是你的名字。我想克制,可我……忍不住,我真的感到很痛苦……”
“痛苦?”颜如玉将眼前的七弦琴向前一推,抬起头道,“驸马只想过自己的痛苦,何尝在乎过我的感受?要说痛苦,我比驸马更痛苦。真正的痛苦是说不出来的,驸马可曾知道?”
归天鹤的身子震了震,道:“我……不知道。”
“是。我的痛苦只有我才知道,真正的痛苦,只能凭一颗心去感受心痛。”颜如玉忍不住眼角湿润,无限哀婉,“一个人大哭一场,也仅仅是一种伤心,而痛苦不是,它比伤心更伤心。真正的痛苦,想哭时却哭不出来,那种滋味,驸马当然不会有过。”
“如玉,你听我……”
“驸马不用解释,你想说心痛,我不信。”颜如玉凄笑着摇了摇头,“因为驸马没有真正的爱过,没有真正爱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懂得离别后的心痛。驸马,谢谢你对我说了一个‘爱’字,可是驸马的爱,恕如玉无福消受,万难从命。”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因为如玉曾和水寒许喏过,今生今世,永不分离。如玉不想背叛他,也不愿背叛他。只因为他不在我身边的日子里,如玉天天盼、夜夜念、时时想着的,都是他的名字。”
归天鹤听到这里,再望一眼颜如玉令人心痛的眼神,一颗心刹那间仿佛一下子整个“空”了。
因为颜如玉的眼神告诉了他,什么是心痛。
——心痛,又岂止是想一个人时,流着泪的感觉?如果是,你可能还不知道什么是心痛。那种感觉,是想要流泪,却又流不出憋在心里汹涌澎湃的感觉。因为心痛,乃至于所有的眼泪都只能藏在心里,闷得发慌,堵得发狂,只能让生命随着眼泪泛滥成灾。
而这种感觉,也只有曾经枕着一个人失眠过的人才懂。因为懂,所以才能通过自己的眼神流露出来。
眷恋得心痛的眼神,忧伤得心痛的眼神,失眠得入世忧、想出世情更伤的眼神,一如颜如玉此刻的眼神。
归天鹤站起身叹了一口气,颇为伤感的道:“如玉,难道水寒对你当真便那么重要?”
颜如玉无语,只沉默着点了点头。
“好吧!即是如此,强扭的瓜也没什么意思。”归天鹤用力闭上眼睛,掩着胸口的手掌微微有些发颤,“或许是我错了,自见你的头一眼时就错了。如玉,我可以告诉你,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知道吗?为了能够练成‘灭灯大法’,灭灯、我的家人,我都可以舍弃,也从没觉得可惜。但对你,我做不到。老实说,我也曾想过要杀了你,因为我发现你才是令我最最动情的人,或许只有杀了你,我才能彻底的绝了情、灭了情,才可能练就十层的‘灭灯大法’。然而我终究不忍,我的心里好矛盾,因为……我的一切一切,无不令我心怜和心动……”
见他一字字出于至诚,颜如玉心中亦觉为之可怜,当下轻启贝齿,嫣然一笑:“驸马能对如玉讲出这些话,说明驸马并非无情之人。驸马,如玉有句肺腑之言,但不知该不该讲?”
“说,你说——”归天鹤忙道,“无论你说些什么,我……我都爱听!”
“好。”颜如玉神情肃然,认认真真的看着他道,“驸马既然爱我,便会一心想着我好,是吗?”
归天鹤连连颔首:“自然,那是自然。”
“那驸马就应该放了我、忘了我,给我属于我自己的自由。”颜如玉游目四顾,打量着屋里的一切,“对于渴望飞翔的鸟儿来说,再美丽的笼子,也不如广阔的天空美好。所以这里虽好,我并不喜欢,因为这儿终究不是如玉的家,驸马,如玉想要回家,那才是我的天空……”
“如玉,我……”归天鹤听她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升起一种莫名的冲动,猛的向着颜如玉跨了一步。他正想着要抱向颜如玉时,待看到她那凛然而不可侵犯的眼神时,当下稍一犹豫,叹了一口气,又重新退回原处。他极其绝望而悲伤的看了颜如玉一眼,无可奈何的道,“你想回家,可以!你要走,现在便可以走,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不想……再看到你和水寒……”归天鹤蓦地背过身子,甚是痛苦的道,“因为我既羡慕你们,却更妒忌你们;因为我只要还能看到你,便时刻也忘不了你。因为……因为……”他说着说着,突然显得有些烦乱、烦燥和懊恼,挥了挥手道,“所以,你们夫妻从此不要再呆在京里,你们最好远走高飞,离我越远越好。”
“如玉也替水寒谢过驸马。”颜如玉深深道了个万福。
“好了,你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