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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顶红道:“我也正有此疑问,王佛,难道你也是靠自己的心,感受到了唐捕头身上的杀气?”
“贺指挥使又错了。”王佛看着唐宇,脸上毫无一点怜悯之色,“这一次,我用的不是心,而是耳朵。我听到的不是杀气,而是他的心跳。”
“我的心跳……”唐宇用力一握戴着“仙人掌”的右手,嘶声喘息道,“想不到你……你居然听得到……我的心跳之声……可惜……”
王佛看着他的右手道:“因为我知道,你向来以暗器著称,所以我最清楚你这种人,但凡与人交手,你必藏在暗处出手。可惜啊!你碰到的是我,你实在不该躲在棺材里。”
“你说的……不错……”唐宇的眼里闪出了一丝悔意,“如果……我……不在棺材……里,凭我……的暗……器,你也绝不会这么轻易的伤了我。可惜……可惜这只……这只‘仙人掌’,我……我竟没能出手……”
他一边说,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息,每喘一下,胸口便流出一股腥红的鲜血。
王佛长叹一声道:“唐宇,算来你也是武林名宿,你错就错在不该误入功名,说到底你是自己杀了自己。归天鹤死后,你如果不再驸马府,又何苦落得今日之结局。”
“功名?”唐宇恍然一笑,喃喃的道,“你说……的……对,或许我……本不该……来这里……因为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原来所有的……功名……都……是……空的……”
他接着还要说时,突然话音一顿,贺顶红右手一挥,软“蛇枪”已结结实实的缠在了他的脖子上。
唐宇右手一指贺顶红,咙喉里嘶嘶作响,一个“你”字未及出口,贺顶红软“蛇枪”一收一紧,便将他的话勒了回去,笑着道:“可惜你说这些,已经是太迟了。放心吧唐宇,没了你,本指挥使照样可以杀了王佛。”软“蛇枪”一带一抖,唐宇的身子猛然一起,砰的一声大响,正撞在了对面的厅墙上。
待得唐宇落在地上,已然绝气身亡。
唐宇一死,七公主忙向后退了一步。
看她的表情,已仿佛失去了所有信心。
贺顶红右手一勾,软“蛇枪”倏的缠到了手腕上,笑着一伸左手,那条粗若茶杯、长及寻丈,通体闪着漆金色的暗鳞蟒蛇就像一条绸带,卷到了他的手臂上。
蛇在手中,贺顶红笑得极其诡异。
但他的姿势,却相当谨慎。
因为他知道,此战事关生死,他绝不能失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自己,便必须杀了对方。
——杀了这个曾是朋友和兄弟、如今却成了血溅五步的仇敌。
王佛看着唐宇的尸体,轻轻一声叹息,接着又问:“贺指挥使,在下只想知道,易兄和如玉嫂子二人的尸体,是否已经入殓下葬?”
“是,他们已经入土为安。”贺顶红一字字的道:“王佛,动手之前,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来,我可以替你一一解答。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王佛道:“没了。”
说完这几句话后,二人互相望着对方,默默无语。
二人的衣袂随风激荡,猎猎作响。
他们的眸子里都闪着火花。
如两颗流星,在一个风清月白、无比销魂的月夜里碰到了一起。
一时间,直激得火星四溅。
※※※
战斗一开始,雷音、盛铁衣、夜繁星、蓝陵王四个人便迅速的合拢到了一处。迎着攻上来的敌人,他们肩并着肩,背对着大厅,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
——无论这一战有多么残酷,纵是拼得一死,他们也绝不会、不能后退半步。
在一般人看来,他们一个仅剩右足,一个驼背,一个独目,一个独臂,只不过是四个残疾之人。
可一旦动起手来,他们却像是四名无畏无惧,挺着胸膛勇往直前的战士。
战士与斗士有所不同。
斗士天生好斗。
他们不是。
他们是在血与火的打拼中磨练出来的。
所以他们不怕死亡,更不怕流血。
——比起将军,战士的一生未必有多少传奇色彩,但却活得真实、可爱而精彩。
——因为一名真正的战士并不好做,他必须要经历许多大大小小的战斗和厮杀,或为理想而战,或为信仰而战,或为使命而战,或为情义而战……但无论是哪一种方式,想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都必须具备两样条件。
——勇气和执着。
雷音四个人无疑便都具备这两样条件。
是以这一战虽然众寡悬殊,险象环生,他们仍觉得无比痛快。
经过一阵剧烈、急促和紧张的短兵相接之后,雷音伤敌七人、毙敌两人,盛铁衣伤敌九人,夜繁星毙敌四人,蓝陵王夺得一刀,伤敌十人。
饶是四人初战告捷,各有斩获,他们的身上,却也多多少少挂了一些彩。
而院子里的人,却越来越多。
四人相视一笑,一齐昂首挺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雷音右手撑着单拐,左手向前一指,大声问道:“三位贤弟,这一战不比往日,咱们只有四人,他们却有数百之众,你们可有信心打赢这一仗?”
夜繁星双手一伸,各自摸出一把暗器,睁着一只眼笑道:“跟着大哥做战,小弟当然有信心。再说,这以少胜多的打法,咱们也不止经历了一次,那一次咱们没赢?”
盛铁衣双手紧紧一握,捏着拳头道:“没错!他们就算是再多上几倍,咱们也照样不惧。”
“几位哥哥有此信心,小弟更是没得说的。”蓝陵王一笑起来,脸上的皱纹便变得更为密集,一双红色的眼睛也变得更为炽烈。他单手横刀,一字字豪情勃发,声似奔雷,“嘿嘿!以我看哪,这几百个人还是太少,再来个千儿八百的,打起来才叫过瘾。”
四人说完,再次相视一笑,眼中如火熊熊,斗志更盛。
忽听对面有人尖声喝道:“杀——”
“杀”字一出,人影晃动,兵刃挟风,数般兵刃直似疾风骤雨攻向四人。
“来的好!”雷音双臂一振,早将两条鞭子、三柄单刀挟于腋下,蓦的将头一摇,便是一记“狮子吼”。
伴着这一声怒吼,攻上的五名汉子脸色一变,怔了一怔,雷音跟着反手一拐,呼的扫出。
这一拐力重千斤,浑如铁石,砰的一声大响,打得五人一齐跌出。
盛铁衣一动未动。
眼看两柄短刀堪堪攻上,他才笑了笑,倏的手肘一抬,挡开两柄短刀,同时肩头一沉,迎面便是两拳。
他看上去躬身驼背,又矮又老,但他的拳头却一点也不衰老。两拳一出,俱是又劲又疾,如虎生风。
拳头穿过刀光,恰恰打在两名侍卫的胸膛上。
声音如中败革,听上去极闷。
盛铁衣双拳一收,那二人鲜血狂喷,当即仰面摔倒。
夜繁星仅剩一只眼睛。
但丝毫也不影响他的指法和手法。
他的双手快中求稳,稳而有序,勾、挑、弹、拨、抹、抿,每每发出一枚暗器,都宛如长了眼睛,不但快,而且准。
除了这些,他的暗器还有一个特点。
——专取敌人的眼睛。
星光一闪,即听得对面一声惨叫,人群当中便有人瞎了一只眼睛。
而蓝陵王的打法却很可怕。
他独臂使刀,反而比别人双手使刀还要有气势、有魄力,一刀刀犹如风起云涌,尽显狂放。
他的刀法纯粹就是三个字——不要命!
是以他一出刀,便使得敌刀尽避。
眨眼之间,和着这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杀气随风四溢,整个院子又闷又热,弥漫出一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气息。
地上的血,却越流越多。
甚至是轻轻吸上一口气,都能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
※※※
灵堂内,王佛与贺顶红依然一动不动,只冷冷的盯着对方。
他们的眼神都很专注,就好像“粘”在了一起。
七公主一手扼住小百灵的肩头,一只手扶着墙壁,一张脸全无表情。
过了半晌,贺顶红身子稍微动了一动,终于开口说道:“王佛,认输吧!”
王佛微一摇头,傲然道:“你知道,我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
“是吗?”贺顶红倏的一挑双眉,目光如刀光一折,瞧着外面道,“事已至此,我不妨老实告诉你,我和公主知道你今天必来,所以已在驸马府布置了一千余名锦衣卫、大内侍卫和弓箭手。王佛,就算我此时放你走出这大厅,只怕你休想走出这驸马府。”
“走?”王佛笑了,“我何时说过要走,公道未讨,我为何要走?”
七公主的眉头紧紧一皱,有些不耐的道:“贺指挥使,不要和他罗嗦了,出手吧!”
“卑职遵命——”话一出口,贺顶红身子一扭,砰的飞起一脚,正踢在剩下的那具棺材上。
棺材一起,呼的凌空倒翻,口朝下,底朝上,硬生生砸向王佛。
王佛左手一推柳依依,低声说道:“依依,你往后退。”横步向前一跨,长剑一舒一卷,铮的一声,已自深深一剑,刺入了棺材盖里。
这具棺材厚及五寸,乃是檀木打就,王佛一剑刺入,正欲将棺材奋力震开,却陡的吃了一惊。
因为这具棺材的顶盖,居然还被封死。
换句话说,这只棺盖竟是可以活动的。
他同时发现,棺盖的一侧,还系着一条绳子。
——一条看上去又软又细、闪着淡金色光茫的绳子。
而绳子的另一端,正好系在贺顶红的右手腕上。
王佛情知不妙,刚要回手登出长剑,却见贺顶红右手一勾,猛力向怀里一带,王佛右手一抖,棺盖嵌着“挽歌”软剑呼的一声,一并落在了贺顶红脚下。
棺盖一抽,噗的一声,一大片白石灰随即由棺内倾洒而下,一古脑的罩向王佛。
王佛双目一闭,左掌护面,右手一撩,便即一掌拍出。
棺材格的一响,半悬空作势翻转,斜刺里呼啸撞出,落在大厅里,砰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贺顶红已快速在右腕上解下绳头。
说时迟,那时快,猝见他身子一旋,如风急绕,大声喝道:“王佛,去死吧!”
他的身上,至少有一百条小青蛇同时发了出去。
这些小青蛇不但灵活,而且都好像充满了灵性,一旦“射”出,便只认准一个目标。
——王佛。
青色的蛇,宛如一排青色的箭。
但比箭更快。
恍如一串青色的流星雨。
看到这些飞出的小青蛇,贺顶红终于笑了。
王佛身子一晃,由胸口发出了一声闷吼。
大厅之内,响起一阵阵怪异而刺耳的怒嘶之声。
王佛的嘴角,挂着一丝丝血痕。
他的脚下,全是一寸寸断裂开来的小青蛇。
“王佛,你觉得怎样?我的蛇毒可还够‘毒’?”贺顶红望着王佛,极其开心而得意的笑了笑,“很多人都认为,当今武林,只有唐宇的暗器最为了得,岂止我的这些小青蛇并不比他的任何暗器逊色。嘿嘿,我虽不敢自行夸口,这些蛇毒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我却敢说,你已经没了半点气力。”
王佛一语不发,只深深的吸气。
贺顶红目光一垂,落在了脚下的棺盖上,继之又道:“何况,你已手中无剑,你又凭什么和我斗?”一伸手,铮的拔出“挽歌”软剑,大笑声中反手向上一甩,长剑流光一闪,夺的一响,已硬生生的插在了房梁上。
然后他又笑了一笑,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对面的王佛。
他想看看,堂堂的“杀手佛”,会用一种什么样的姿势倒在自己脚下。
对他来说,动手已是多余的事。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着王佛倒下,或是跪地求饶。
但他看了一会,脸上的笑已一点点的隐去,因为他发现,王佛不但没有倒下去的迹象,相反根本便不曾中毒。
七公主瞧到这里,也不禁骇然变色。
她抬手一指贺顶红,一字字的问道:“贺指挥使,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蛇毒一向百试不爽,中者必亡,为何……为何王佛中此蛇毒,却可以安然无恙?”
“这个么……”贺顶红期期艾艾,一时也茫无头绪,不知该做何解释,“回公主,这一点卑职也觉得奇怪。王佛——莫不是你已练得金刚不坏之躯,可以百毒不侵不成?”
“贺指挥使也太高看在下了,我哪有什么金刚不坏之躯?”王佛暗自庆幸穿了那件“金蚕宝铠”,方自得脱蛇毒之厄。他正要说出实情,蓦的眼珠一转,睁开双眼,掸了掸身上的白灰道,“别说贺指挥使感到奇怪,就连在下,也甚觉蹊跷,如果贺指挥使非逼我说出答案,那也只有一种解释。”
贺顶红板着脸道:“你说——”
王佛右手一指头顶,恭声道:“以我看,这便是天意。”
“天意?”七公主身子一震,凛然道,“什么天意?”
王佛拭了拭嘴唇上的血迹,目光冷冷一闪,话锋如刀的道:“什么天意?老天佑我逢凶化吉,自是要替我讨还这个公道。公主,这难道还不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