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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癞子每听柳树村有人喝叱,他总是搔搔头皮,苦哈哈的低头走开。
现在,小癞子十分明白,敢情柳树村的人已不欢迎我小癞子在那儿住了,虽然烧掉的房子是佟老爹送给自己的,可是没人帮忙修缮,又有什么用处。
开封城中,小癞子有两个地方会常去。
一个常去的地方是大相国寺。
另一个就是城东北角的铁塔。
去到大相国寺,因为那儿各种游人最多,生意好做。
去铁塔,会给他带来一种幻想,想到那根竹棍,当然也想到竹棍上所刻的十三个“人”字来。
午时将到,小癞子刚啃完一个烧饼,他正一手扶着杵在地上的长竹棍,棍上面的糖葫芦还有近二十串未卖出去,东张西望的站在佑国寺门口不远处的青砖地上,突然间,从佑国寺内跑出两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
两个孩子的穿着十分淘气,缎子帽,狐皮背心蓝长衫,各人穿的紫色缎裤上还扎了一条小彩带,小靴子净光亮,光景还是皮底呢。
两个孩子一见小癞子扶着的糖葫芦,嘻哈哈地跑上前伸手就要。
小癞子一见生意上门,而且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忙从插在竹棍上的糖葫芦中捡大个儿的取下两串来,分交给两个孩子手中。
不料两个孩子接过以后回头就跑。
一直往佑国寺大门跑去。
小癞子忙扛起竹棍随后追,边高声叫道:
“钱!钱!怎的不给钱哪!”
小癞子才刚刚一脚登上寺前面的白石台阶,突然面前出现一堵墙,猛抬头,只见一个大个子,穿着一件短衫衣,却没有把扣子扣起来而露出一胸的黑森毛,灯笼裤子拖拉着鞋,双手叉腰,正低头对小癞子冷笑不已……
小癞子十分清楚这个大个儿,他是魏老虎的四大金刚之一的铁罗汉,在开封城混的人,谁不让他三分的。
宛如掉进冰窖里,小癞子打个哆嗦,期期艾艾地道:
“他……你……我……”
半天未说出一句话,早听得铁罗汉喝叱道:
“两个小公子吃了你的糖葫芦?”
小癞子道:
“是。”
铁罗汉又道:
“你这是找他二人要银子了?”
小癞子点头又摇头:
“先前是,现在不是了。”
铁罗汉冷笑道:
“怎么说?”
小癞子望望满嘴粗胡子的铁罗汉,苦兮兮地道:
“因为爷你在呀!”
铁罗汉斗然暴抬一足,“叭”的一声把小癞子踢了个就地爬,口中厉骂道:
“不知死活的小王八,滚远点去!”
小癞子的糖葫芦滚落在砖地上。
小癞子双手捂着跌痛的屁股与擦伤的手肘。
他满面泪水不带声的落下来,而声音只在小癞子的心中回荡,也在附近一个大汉的心中激荡不已——
“哦”的一声,这大汉自附近一个茶棚座上站起来。
只见这大汉走地有声,怒气满面,威风凛凛地直向佑国寺门口走来。
如果仔细听,这大汉的十指正一直一紧的发出“咯嘭”怪声,声音不大,却令人们感觉犹似火蹦玉米花。
柳残阳 》》 《血魄忠魂困蛟龙》
第六章 小癞子历久见好人
这大汉走近正在爬起来的小癞子,伸手一拉,边自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道:
“拿着赶快回去,没听人家常说吗,牛吃稻草鸭吃谷,各人生来命不同,同样是小孩子,你就没有刚才那两个小孩子命主贵,人家出来玩耍,后面还跟着个打手保护呢!”
这大个子的话有一半令铁罗汉听不懂,但小癞子却一怔,因为这大个子的话明明又是来自南方的。
听话声,小癞子仰起头来看,几乎脱口叫出“妈”来。
这大个子生得恁般怕人,一双牛蛋眼,鼻子翘得高,寸长的绕腮胡子连到下巴上,那么长的一个翻肉刀疤,说起话来像打雷。
不错,这人正是远从镇江焦山飞龙寨赶来的雷一炮。
原来雷一炮自己装疯混骗过飞龙寨的人,悄悄自江中水遁而赶来中原。
如今他已在开封住了三天,他甚至也找到了开封附近的柳树村,但却都是摇头不知道。
现在,不用雷一炮催促,小癞子忙拾起竹棍,扛在肩上就往茶棚那面逃。
台阶上的铁罗汉却冷笑着走下台阶来。
于是,两个大汉面对面的兜上了。
“朋友,听你的话声不是此地人嘛!”
雷一炮摇头道:
“我是外地来的。”
铁罗汉冷叱道:
“既是外地来的,也算是人生地不熟,为何不把照子放亮,恁般大胆的插手管闲事!”
雷一炮嘴角在痉挛,面上的刀疤在抖,冷笑地道:
“我知道你很厉害,一脚把个小娃儿踢翻在地。”
铁罗汉哈哈一声干笑,道:
“外乡佬,别看你是个大块头,铁爷照样也能踢你一个就地爬。”
雷一炮突地耸肩大笑,道:
“姓雷的大江南北跑了不少地方,今天头一回听说有人能踢得我就地爬。”
他伸出双手一阵互搓,又道:
“雷某突然觉得皮痒肉酸,很想来个赖驴打滚就地爬,姓铁的,你就大方些不吝指教吧!”
猛可里一个蹲裆式,铁罗汉上身前倾,双臂箕张,那光景是要来个花花搂腰一拧三跤了。
不料雷一炮却上身一斜,偏着身子抬步走,只见他左臂下垂,右臂弯曲在胸前,一双牛蛋眼瞪的可真大。
这时正是正午时分,但附近茶棚内还是有不少人,这些人一见这个外乡人要在太岁头上动土,全都挤在茶棚外面看,刹时间竟没一人出大气的。
突听得一声暴喝,只见铁罗汉凸着肚子向雷一炮扑去,架式之猛,宛如一只大顽熊。
身形突地狂旋,雷一炮一招“分花拂柳”,疾快地在铁罗汉肩臂之间一拨又送。
来不及收式,铁罗汉就在雷一炮的拨送中,歪歪斜斜而又脚步有声的直往对面茶棚冲去。
铁罗汉没有跌倒,因为他一路奔冲到茶棚的时候,正双手搂住一根柱子。
猛的一挺身,铁罗汉也不看四周围的人,大步又向双手叉腰的雷一炮走去,还破口大骂,道:
“X贫娘贼,老子饶不了你!”
刀疤又在面上跳动不已,雷一炮冷冷道:
“我还以为你一去不回头了呢。”
铁罗汉又骂:
“放你娘的屁,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雷一炮嘴角一撩,道:
“别尽在嘴皮子上耍狠,你得露出几手来才行呀!”
又见一个骑马蹲裆式,铁罗汉上身一偏,双拳一前一后,“哦”的一声向雷一炮打去,他这次知道对手高明,自己不施展绝学,绝难讨到便宜。
这时他拳风呼呼,带起劲风不断,开气吐声,完全施出他的一路“隔山打牛”绝活来。
雷一炮并不急躁,他见招拆招的一路封架铁罗汉的攻势,只见四只拳掌,由二人的头上演至胸前,再至膝下,然后又一路交打到头上。
就在二人四周气漩回荡不绝中,突然雷一炮旱地拔葱而起,半空中他双脚连环踢出,一连两声“叭叭”,他的人已落在一丈外,回头看铁罗汉,却正在抖动双臂运力气呢!
雷一炮突然似发了野性般的,一声断喝,直冲向惊愣的铁罗汉。
可真够快的,因为铁罗汉怎未反应过来呢,雷一炮已奋起双臂,抓紧铁罗汉腰带,右肘前顶,奋力一举,已把铁罗汉高举过顶。
雷一炮本来就嗓门高,这时他更狂叫着就地旋转一匝,双手一缩又送,就听得“嘭”的一声,铁罗汉的人已跌在一丈外,砖地上灰少,但仍激荡起不少灰土飞扬。
原来雷一炮空中连环踢出两脚,明明全踢在对方身上,不料竟未把对方踢倒,这才诱发他的凶性来。
铁罗汉在这开封城内也是响字号人物,几曾吃过这种丢人现眼大亏,他厉烈的咬牙爬起来,戟指雷一炮,道:
“好小子,你死定了,你绝走不出开封城。”
说完一瘸一拐的走进佑国寺去。
雷一炮也多少有些悔意,因为自己来这开封城是有目的的,事情未办成,先就惹上这么个小纰漏来,自己当然不怕,但却妨碍办事,自不待言。
这时早从茶棚那面过来个老者,道:
“走吧,外乡人,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再怎么说你也只是一个人,快走吧!”
雷一炮缓步走到茶棚边,道:
“在下是南方来的,为的是要打探一个人。”
那老者道:
“开封城方圆十里,如果没名没姓,谁也无法帮你。”
雷一炮一听,摇摇头,缓缓地走了。
其实他还特意在茶棚外等了一阵子,佑国寺内却未再见有人走出来,多少也令他感到意外。
雷一炮刚刚绕过铁塔下,突然听得一声叫:
“爷!”
雷一炮猛回头,见是那个被他救的卖糖葫芦小娃儿,不由停下脚来,道:
“怎的还没走去?”
小癞子低声道:
“刚才我见爷打倒那姓铁的,心里好高兴。”
他一顿又道:
“不只是我小癞子高兴,所有看到的人全都高兴呢!”
雷一炮道:
“你走吧,我还有事呢!”
小癞子道:
“刚才我似乎听爷说要找人?”
雷一炮道:
“是要找人,不过你小孩子只怕不会知道。”
小癞子道:
“听口气,爷是南方来的,不过前些时我倒见过几个南方人呢!”
雷一炮大感意外地道:
“唉!你见过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小癞子伸头往佑国寺那面看了一眼,低声对雷一炮道:
“爷,你跟我来。”
雷一炮疑信参半的跟着小癞子走了一阵子,看看要出东城门下,雷一炮一把拉住小癞子道:
“你要领我到哪儿?”
小癞子道:
“出城不远,有个柳树林,找到那儿再告诉爷!”
雷一炮忙又问:
“为什么要到那儿你才说?”
小癞子道:
“爷,开封地面你不熟,跟我来准错不了的。”
不旋踵间,小癞子把雷一炮领进柳树林子里。
小癞子先看看四下没有人,这才低声对雷一炮道:
“爷,刚才你打倒的那个粗大个子,他叫铁罗汉,开封城中有四大金刚,铁罗汉是其中一人,他们全是开封城里地头蛇魏老虎的手下,招惹上他们,那可是没完没了,所以我把爷领在这儿来了。”
雷一炮一声哈哈,道:
“那你快说,你都是看到什么样的南方人。”
小癞子道:
“爷,要说你可是来晚一步了。”
雷一炮对于小癞子这么一句话还真吃一惊,忙问:
“什么晚了一步?”
小癞子道:
“我所知道的那些南方人,是三个老年人,另外就是婆媳二人加上个三四岁的小孩子。”
小癞子余悸犹存地又道:
“你别看这些人全是老头儿老太婆的,一旦动起刀来,一个个好像会飞一般,就像你刚才在佑国寺那么一跳,一模一样的好怕人。”
雷一炮道:
“你可知道这些人叫什么?”
小癞子想了想,道:
“有个姓周的,别人叫他什么一阵风的。”
雷一炮冷然一哼,道:
“这老儿没死呀!”
小癞子道:
“他不但未死,精神可大着呢!”
雷一炮忙又问:
“那另外的几个呢?”
小癞子想了又想才道:
“有个老头儿爱喝酒,他有个酒糟大红鼻子,叫什么司徒……司徒……”
雷一炮道:
“他叫司徒大山。”
小癞子忙点头道:
“对对,是叫司徒大山。”
稍一思忖又接道:
“有个老太婆姓石的,他们叫她毒蛇什么的。”
雷一炮浓眉紧皱,道:
“连那太湖毒蛇也全到了,这几个全是水上枭雄,江面上不可一世的魔头。”
雷一炮心中在想,那日这些人全被邀到了焦山飞龙寨,这些人大概听了于长泰的话,一个个溜到中州开封城,目的在打那飞龙令中秘藏之物,只不知这些人可曾取得。
心念间,雷一炮低头又问小癞子:
“你说我来晚了,不知是指的什么?”
小癞子仔细又望望雷一炮,这才缓缓道:
“如果你不是在佑国寺前面救我一把,你这个相貌我还真不敢相信你会是个好人呢!”
雷一炮道:
“好人坏人不能以貌评论,告诉我你怎么说我来晚了。”
小癞子一狠心,道:
“好吧,我就告诉你吧,爷如果也是为了佟老爹而来中原,那你是来晚一步了。”
雷一炮听小癞子说出“佟老爹”三字,不由全身一震,自己已来开封三天,四处打探,没人知道佟老爹这个人,如今这小癞子竟一口说出佟老爹,雷一炮自然吃一惊,他大手一捧,已把小癞子托起来,道:
“佟老爹可就是佟大年?”
小癞子点点头,面色泛白,白中透青,因为他真怕面前这个疤面大个子把他像摔铁罗汉般的摔下地。
雷一炮道:
“你认识佟大年?”
小癞子道:
“认识呀!”
雷一炮急又问:
“你可知佟大年生前住的地方?”
小癞子手指柳林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