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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杀光这群王八蛋!”
突然间,法明沉声高叫,道:
“住手!”
他声若洪钟,不,应该是声若打雷,因为那些早已杀入忘我之境的双方人马,突然各自一哆嗦而收起兵刃望向石阶上的老和尚。
法明高声道:
“生命得之不易,且莫相信那造化弄人之说,造化永远不会作弄人,全在各位一念之间,现在血腥已现,回头尚来得及,各位施主请罢手吧!”
石腾蛟狂叫道:
“哪里来的臭和尚,要你多管闲事,孩子们,给我杀!”
“杀!”黑龙帮众挥刀欲再上。
法明遂又高声喝道:
“若再不罢手,莫怪贫僧赶你们走了。”
石大娘已知道老和尚了得,他既说得出,必能做得到,再看看自己的人,约摸也伤了过半,再杀下去只怕真的回不了太湖。
大势所趋,形势所逼,石大娘厉喝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黑龙帮与你们飞龙寨的这笔帐,算是没完没了,早晚我们会再来一拼的。”
戚九娘早走过来,道:
“婆婆,冠军不知伤得如何了呢!”
石大娘怒道:
“召集我们的人,把死伤的背着上船吧!”
她这是下的撤退命令,而石腾蛟也许流血多,伤的重,已是面色苍白的真是大喘气了。
这场拼杀,双方各自元气大伤。
飞龙寨死了成刚,于长泰背上头上连中七鞭,流了不少血,就差未把脑袋打烂。
而飞龙寨调聚了近二百名好手,也死伤六七十人,一时间还真的影响水上买卖。
太湖黑龙帮更惨,真正未受伤的,只有石大娘与戚九娘二人,其余的除了死掉二十多人外,几乎每个人多少全挂了彩上了颜色,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帮主石腾蛟父子二人的伤,石冠军断去左小臂,几次昏死过去,也惹得戚九娘几次嚎叫痛哭,才又把石冠军哭回过来。
石腾蛟也挨了几刀,不是他的软鞭及时横阻,只怕早已横死在焦山。
法明和尚拦住飞龙寨的人追杀,他目送黑龙帮的人全部撤上大船,这才自袋中取出几色药交给一个头目道:
“刀伤药在此,快送给于寨主,就说贫僧不打扰了。”
这是一场惨重拼杀,其结果,更见双方誓不两立。
只是经此一战,双方皆死伤惨重,一时间怕不会再起刀兵,相互拼杀了。
一艘三桅大帆船出海了。
不错,那正是自曹家渡开来的,大船这时候已绕过了崇明而直放舟山,普陀山就是在舟山东面的海上。
海水浪花洗不尽依夫人心中愁,阵阵的西北风更吹不去依夫人对依水寒的怀念,就在母女二人相互扶持着站在船上遥望着一列列海岸与点点孤岛中,母女二人正流露着无尽的哀思与悲愤,此去孤岛上,又不知法上大师的近况如何,往后的凄苦岁月,不定就永远流逝在普陀山了。
两日夜的海上颠簸,祈无水的大船终于在普陀山下靠岸,那是一条长堤,仅能容下一条船拢岸,尚须记准潮水,否则潮水一落,大船就会搁在岸边,那就得等下次潮水大船才能离开。
周全这时当先顿着依夫人母女走下船,祈无水与司徒大山随后跟上。
那普陀山上寺庙连进,十分雄伟,山上有潮音洞、听浪崖、望海亭,风景秀美,气象万千,比之焦山或太湖西山,这里另是一番景致。
五人尚未走到寺门,山门里走出两个挑水桶年轻僧人,周全忙上前道:
“借问小师父,贵寺可有位法上大师?”
两个小僧互望一眼,其中一人道:
“施主认得方丈大师?”
依夫人忙也上前笑道:
“烦你禀报一声,焦山依水寒遗妻来访。”
那小僧看了依夫人母女一眼,又见跟来的周全三人全是白发老头子,这才点头,道:
“各位施主既识得方丈大师,且请客室稍坐,我这就为各位去请。”
一行跟着那小僧进入一座小院,客厢中正有位年近五旬僧人,见依夫人等进来,还以为是朝山进香的,忙口宣佛号迎上前来。
小僧忙对依夫人道:
“这是本寺监寺大师。”边又对那监寺大师道:“各位施主要见方丈大师呢。”
监寺大师满面含笑,道:
“且请客室稍歇。”
不旋踵间,只见一位中等身材而又面目清癯老僧,徐步走进客室来。
依夫人一见,目中已见泪光的上前施礼,道:
“大师还识得依水寒的苦命人吗?”
法上大师突然双目炯炯,双眉耸动不已地道:
“果然是依夫人芳驾莅临,快请坐下说话。”
周全早哈哈一笑,道:
“闻大师曾卓赐焦山,近在咫尺而无缘一晤,如今远在海外,我等却厚颜来见,还望你大和尚海涵。”
淡然一笑,法上大师道:
“各位是……”
依夫人忙道:
“他三人的大名,响彻东海半边天,江南道上提起他三人来,谁不退避三舍……”
周全忙笑道:
“对于夫人的这种褒损各半说词,我三人也不推辞,实对你大和尚说,我叫周全,办任何事情都十分周全的周全,那个大酒糟红鼻子老头,他叫司徒大山,至于这个怪老头嘛……”
祈无水当即接道:
“秦淮的祈无水就是我。”
法上大师心中暗吃一惊,当年他在焦山之时,早听得依水寒提到他三人,只是自己乃出家人,未把这些人物刻意地记在心中。
法上宣声佛号,道:
“原来是三位武林名宿,贫僧失敬。”
依夫人道:
“自从水寒海上出事,几年来我母女困住焦山,形同囚犯,正所谓一朝失势,人如猪狗。”
法上道:
“每年我都会从焦山听得夫人消息,只恨无能为力。”
周全这才笑笑道:
“如今依夫人想在普陀隐居一段日子,大和尚你可愿意收留?”
法上望望周全三人,道:
“三位呢?”
周全与司徒大山俱哈哈一笑,周全道:
“尘缘正浓,俗事一大堆,大师放心,我三人连你那干拉拉的素饭也不愿吃,只把依夫人送上山来立刻上路。”
法上似是叹了一口气的,道:
“依夫人愿在此静修,贫僧十分欢迎,只是有—桩事,还得商请三位帮忙。”
周全道:
“你说吧!”
法上望望依夫人母女的哀凄状,叹口气,道:
“谨望三位莫把依夫人在此之事传扬出去,免得本寺招惹无谓麻烦。”
哈哈一声干笑,祈无水抢着道:
“这个吗,大和尚尽管放心,你我双方各守秘密,谁也不把依夫人在普陀山之事传出去,直到我们三人来接她母女之日。”
淡然一笑,法上道:
“好,贫僧就不留三位了。”
周全一笑而起地道:
“走吧,老和尚下逐客令了呢!”
终于,三个老怪哈哈笑中下了普陀山。
终于,大船的主帆又扬起来了。
只是由于雷一炮查无踪影,三个老魔几乎找遍大江南北,三山五岳,但仍是不见雷一炮。
另一面,普陀山上的依氏母女二人,她们再也不会知道相距不过百余里的三门湾外鲠门岛上,却住着雷一炮与小癞子——依承天二人。
时光匆匆过,流去了年华也流去了愁。
现在住在鲠门岛上的已是三个人了。
雷一炮与依承天之外,尚有瘸了腿的依水寒。
又是一年容易又见春的时候。
鲠门岛上面山洞内竟出了个粗壮的美少年。
他一身黑红肌肉坟起,臂粗腿长,双目如电,挺直的鼻梁下面火嘴巴微带着逗人的翘起,时而露出个微笑,更由于微笑而显出他一口细白牙齿。
这美少年便就是当年开封城里的小癞子。
现在他又在笑了。
美的令刚从三门归来的雷一炮有些无奈何,因为在依水寒的交代中,雷一炮要替这年已十六的依承天买上一套合身的衣衫,不料雷一炮还以为依承天是个少年人呢。
衣衫买回来了,只是依承天张臂伸入衣衫袖管,只稍稍一用力,那件新衣“嘶”的一声裂开尺长一条缝。
雷一炮讪讪地道:
“十五六岁翻一翻,二十二三猛一蹿,我倒是忘了你已长成个大人了。”
一旁的依水寒道:
“也只有到了三门,再自己买件合身衣衫穿着了。”
依承天就在第二天破晓时分,由雷一炮驾小船送他进了三门湾,临行他认真地对义父连叩三个头,道:
“义父只管放心,一切我按照义父交待行事,先与干妈取得联络,承天就会迅速返回来接你老人家。”
依水寒噙着泪水,送干儿子登上小船,一再的谆谆告诫:
“一片丹心,不足以应付那充满奸诈的江湖,一切你要小心从事了。”
雷一炮在小船上笑道:
“承天少爷如今陆上水下功夫已足以傲视群伦,‘八步一刀’绝学更运用得熟练无比,寨主只管放心,飞龙寨恢复往日风光,已是指日可待了。”
依水寒望望天色,深长地一叹,道:
“就快八年了,霜霜她母女不知怎么样了,我……我……我真的迫不急待要看到她们。”
那是亲情的流露,一种人类天性的自然流露,要知一个人,一生在江湖上争霸,最终的目的,他永远无法脱开亲人的召唤,尤其是一旦年老,更是有终老田园而视往日那种轰轰烈烈如过眼云烟,无他,因为是人皆如此!
现在呢?
现在的依水寒就是这样子心情,唯一令他雄心尚存的,是他在造化的愚弄与上天的安排下,遇到了承天这个干儿子。
如果依水寒没有伤腿。
如果依水寒未在荒岛一住数年。
那么小癞子依承天不定能否学到依水寒的一身本领“八步一刀”绝学。
小船徐徐地摇向三门,雷一炮坐在船上歇的时候,小船就由依承天摇。
而雷一炮却说了不少江南各门派的掌故,更把自己行走江湖的经验,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依承天小心的听着,心存感激之余,口中叫道:
“雷叔!”
一声雷叔而令雷一炮全身一震,忙摇手道:
“不可,不可,你是少寨主,怎可称属下叔叔的,往后你还是叫我老雷才使我舒坦。”
不料依承天突然收回木橹,就在小船上跪下来对雷一炮叩了一个头,却吓得雷一炮忙双手扶住依承天,道:
“怎么啦,怎么啦,少寨主你……”
满面严肃,更双目流露着欣敬之色,依承天庄敬地道:
“依承天能有今天,全是雷叔所赐,当年的小癞子是由天灾人祸,沧海横流中活过来的一个小叫化子,承雷叔一再拉拔,才有今日,有道是,知恩在心头,且等来日报,雷叔呀,我不能再称你老雷,那会令我心不安呢!”
雷一炮的泪已滚在脸上,又顺着他那个卷肉刀疤斜向一边,他并未去擦拭,因为泪是热的,热泪令他心中有着暖意,热泪也在他的心头滚动不已,哑着声音,雷一炮眯起一双豹目,道:
“少寨主,你真的长大了,那不只是你的身体与我同高,你的心更见成熟,要说雷一炮当然拉拔你,多少有些违心,真要说得切贴,那也只是‘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出岫本无心’,该是少寨主的造化,更是天意如此。”
依承天道:
“那是雷叔自谦,依承天绝不作此想,当年佟老爹对我好,到现在我还放在心中结着疙瘩,早晚得到柳树村他的坟头上叩个头的,更何况雷叔这几年对我如是的照顾教导,更令我永生难忘。”
雷一炮点头拍拍依承天,道:
“你果然讲义气明是非,雷一炮未看错你,哈……”笑声中更流了不少兴奋眼泪……
就在这天过午,依承天上了岸,雷一炮直看着依承天翻过远处的小山坡才把小船划回头。
依承天的这次任务应该是十分单纯,因为义父依水寒也只是要他打听出干娘母女二人的情况,设法告知依夫人母女二人。
也许上天在作弄人,依承天沿着海岸赶往杭州途中,第二天正竿人已到了镇海。
那镇海距离普陀最近,而附近岛上的渔民,每隔两天就会来这镇海买些日用东西。
依承天赶到镇海,找了一家饭店歇下来,他只要了两碗饭两样菜,准备吃完饭找地方先买上一件衣衫换穿,因为身上的衣衫又脏且烂,形同叫化子。
正就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店里的小二见依承天穿的稀巴烂,连正眼也不多看他一眼。
饭店中正有两桌酒席,二十个汉子猜拳行令好不热闹,店小二更是忙进忙出,上酒端菜,谁还会管一个穷落人依承天。
就在这时候,自店外来了两个人。
那是两个十分不相称却又在一起的人。
一个是大和尚,头上光亮冒油,年约四十上下。
另一个却是个绝色俏佳人,论年纪只不过十七八岁,明眸皓齿,体态轻盈,芙蓉如面,桃腮微晖地跟在那大和尚身后走进店来。
店里小二一见,点头笑着迎上来,道:
“二位可要吃些什么?”
大和尚望望店内,道:
“给我们弄两样素菜,两碗半饭。”
大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