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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尼的身影愈去愈远,隐隐传来浮云散人缥缈的歌声:“人生自古梦一场,十大功劳瓦上霜白发红颜如朝露,英雄豪杰命不长。生生死死难自主,渺渺芒芒空悲伤……”
袅袅余音,在长空颤荡。文俊不俊热泪盈眶。
突然,他似有所觉,对草中喝道:“滚出来!你看得太多了。”
没人回答,你不出来不行了,你该知道灭口之举先在必行,没有你向外宣传。
他自己向左急跑,快若电火。
天残剑端正正由他脊心贯透前胸。
大事不妙,突然转身,手中扑刀就是一记。
文俊冷笑问道:“你是谁派了;来盯梢的?”
大汉面如死灰地答道:“我……我是……少林门下。”
“啪。”一声响,文俊给了他一耳光,打得大汉杀猪似的叫起来。
文俊嘿嘿冷笑道:“少林的伏虎刀法中,”翻身扑虎“这一招左足该跟进旋跨半步,便于变招,你这招分明叫做颠”回风断柳“。你敢嫁祸少林!哼!且说你尝尝分筋错骨滋味。他的手指还未点上九节椎骨下的筋缩穴,大汉已惊得没命地叫道:”我说我说,我是崆峒门下,在吴天堡替闻人堡主力事,奉命在要道埋伏,沿途飞报你的行踪和举动。“
“你一共几人?”
“咱们共有四十人,归子母飞环方士侠率领,每两人一组,散布各地,目下这十里地面,仅由我这一组负责,所言句句是实,饶命!”
“方士侠现在何处?”
“在武当三元官。”
“别怪我,老兄。你不死,三音妙尼的行踪必被你泄出,我你一个痛快!”
“饶……”
命字未叫出,文俊的脚尖已经轻轻点在他的心坎上。
文俊取回天残剑,掘土埋了两尸,跨上马背,纵走另三匹,向东急走。
急赶二十里,仍不见三音妙尼和一道一俗的踪迹。他恍然失笑,自语道:“三位师姑是老江湖她们不用马匹,显然是隐入山中去啦!我倒是多虑了。”
武当,本名仙室山,又叫太岳山,太和山。参上山,谢罗山等等。明成祖赐名太和太岳山,这座名山更神气了。
这座山真不小,方圆足有八百里,共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巅,峰以天柱峰为最高,纵立云表,也有入叫它参岭,巅以五龙,南巅,紫霄为最胜,可惜全被兵祸所毁。但经张三丰重整后,紫霄重复旧观,外环小山数十,蔚为奇观。
进入武当山,惟有从均州进入。明成祖动员了三十五万役,糜费百万,把武当建造得金碧辉煌也俗不可耐。建了一条可并驰四乘人大道,直抵山下,全长一百里,倒是方便了游山访道的人士,也方便了驻守山上的两百官兵。
自从士木之变后,朝廷对南方的名山胜绩,逐渐淡忘,因为态势已走下坡之路,武当山上驻守的官兵,仅有三五十名象徽性的老弱冗员,但他们代表大明皇朝,作威作福之事倒是时有发生。
鹤鸣峰,也叫鹤鸣山,在山之最西面,可以由陨阳走小道,绕丛山峻岭直达峰下,可是得需步行两天以上。
文俊已从三音妙尼口中,把武当的形势了解甚详。为免沿途发生不必要的纠葛,当天在陨阳住宿一宵,第二天单人独骑沿小道人山。
武当堂堂大派,高手如云,誉满江湖,门人弟子满天下,因何选择最偏僻的鹤呜峰,约斗对文俊呢?
四十余年前,恨海狂人直捣黄龙,几乎把三元宫毁了,武当的老道们,岂能不对功力更高的文俊怀有戒心?
文俊把吴天堡一把火烧成白地,火焚南崆峒广成下院,谁敢保证他不对武当也来上一手?武当的老道们想起来就心惊胆跳,所以掌门玉道人不得作这万全的打算。利之所在择其重,两害相较择其轻,虚名越不了甚么,武当的百十座宫观岂能作孤注一探?
这就是名门大派的顾忌所在,必要时可以择手段,因为他们的对手太强了;而文俊又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一诺千金的大丈夫,既然约定了时地,绝不会到三元宫生事的。
玉道人比南崆峒二老高明多了,引强敌人已室相斗蠢事他本会做。
文俊带了乾粮,一身蓝缎子劲装,雄姿英发,天刚破晓便取道人山,他竟然不隐行藏,驱马昂然直入万山丛中。
他耳目有异常人,特别敏锐,早已在入山之际,听得了隐隐角号,那是山区里传递讯息的最好之物,不用猜,他的行踪已落在人家眼中了。
但是他依既无惧。
深山里居民不多,数十里渺无人烟,每一座村庄的土著居民,都以不太友好的神情接待他。他知道,除了他自己以外,已经没有一个朋友了;也许马儿算得一个,以外就是冥冥中的神佛啦!
而鹤鸣峰四周,鬼影幢幢。
当天他住宿于一家猎户的草舍中,一夜无事。
翌晨,山中朝霞刚升,他使结束上道。
秋高气爽,山中空气特别清新,在鸟语兽呜声中,他缓缓踏上征尘。
山道逐渐荒芜,时升时降,已经隐隐可以看到鹤呜峰了。望山跑死马,还远着哩!
远处又响起了隐隐角号,一长一短。他不予置理,一手缠疆,一手轻抚天残剑靶,豪放地高歌:“天残剑切千重,啸长空,排尽剑海闯魔宫。”
歌声昂扬,气吞海岳,宛若九天龙吟,鹤呜九皋。随之响一声清越长啸,回声在山谷间震颤,久久不绝。
他吸入一口气,突然长吁一声,接着高歌,但是音调一折,变豪迈为荡气回肠:“琴筝会、心弦醉,几时重?惟愿人生无感续奇逢。”
后半段的情调,与前半阀相去霄壤。一道“相见欢”的词,被他唱成两种回异的情调,未免格格不及,无法调和,可说是最劣的“词手”。
“啊!我怎么会想起她的?真不该哪!”他喃喃自语。
言为心声,他和丘玉琴小聚三天,一琴一筝留下了无边怀念。丘玉琴柔婉可人的情影,在他脑海中不时显现。
一生中,第一次对女性动情,也第一次心弦震动,至于他对义妹廷芝,在江西途中,他就曾表白过,他对她仅有手足之情。可是廷芝对他却付出了真执的感情,一颗少女纯真的心,毫无保留地献给了他,万缕情丝每一根都投向他的心坎。
他是个外刚内柔,感情内蕴的人,这种人外表奇冷而刚强,但内心却火热而软弱,以致在徐家弯与双凶一决生死的前半刻,终于答允了义妹廷芝的婚约。
这种感情是脆弱的,经不起考验;尤其是两人分处两地之时,中间缺乏连系,也就引不起共呜,爆不起火花。
但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对自己的言诺一丝不苟,将他和廷芝所许诺的口头婚约,视为神圣不敢对旁人轻动情。
可是他也是一个平凡的人,内心自然有一个理想伴侣的约影存在,从进入乱葬岗秘窟,第一眼目的看到丘玉琴凝神庄容出现古筝旁始,他那秀丽端肃的神态,就予他一种异于常人的感受。后来弦声一响,他感到心中那根神秘和弦已被她扣响了,顿生知音相惜,心弦共呜之感。直至高山流水一曲奏出,他意思中已将她的倩影嵌入心坎了。要不是他心中已有了对敬爱之人,潜意识中自然生出圣洁的情操,他怎会在被天魔艳舞所惑,和含魔花所全黛之下,看见丘玉琴却又突然清醒的?天残剑跌落地下所发的龙吟,又怎能把他全然惊醒呢?
假使他不是对她生出崇敬之念,她那赤身裸体如玉脂的娇躯,恐怕已遭到狂风暴雨的袭击了,一发不可收拾,但要想制服他,那是不可能之事,结局可想而知了。
文俊真想和义姐在秘窟小聚三天么?不是的,是为了丘玉琴,也为了有三天让他反省思索的时间,他终于让理智战胜感情,他不能忘记徐家弯与廷芝的山盟海誓,故而毅然别去,不愿再见丘姑娘。
他真能忘情么?不!那是不可能的,心中的思念愈来愈强烈,绝不是强压克制所能混灭了的。在这空山寂寂,孤身踏上生死征尖,存亡难料的时候,他终于歌出心中的意念。
“不!我已经有了未婚的妻子了!我不能想她,那是不该的。”他喃喃自语,挺挺胸膛,加上一鞭,狂奔而去。
这儿是一块辽阔的盆地,四周是起伏不定的峰峦。盆地中丘陵起伏,古木森林参天而起,散布在每一角低洼之处,绿油的野草迎风招展。
小径在幽谷中婉蜒而东,穿林越丘迄通盘旋。文俊心潮激荡,驱马狂奔,他无视于危险,不惧重重埋伏,马蹄掀起尘埃,狂驰入谷。
谷中乌鲁无声,寂静如死,格过一道清彻的溪流,他已进入盆地的中心了。
日色近午,酷阳正炽。文俊过了清溪,驰上一座平坦的山丘,丘顶广约百余丈,四面林木葱宠,中间矮树绿草丛生,俯瞰四面景色,一“丘一壑历历如绘。
小径旁一幢草屋,巨木为柱,未加修雕,散发出古扑出坐的气息。屋前四根大柱塔了一座凉棚,摆了一只方桌和四条长凳。
蹄声传到,柴扉“吱呀”一声推开,现出一个雄壮结实的中年人。他赤着上身,脸上扑实的五官,显出他是一个安分守已与世无争的山居上著,可是他眼看狂奔而至的一人一马,眼中却泛起了迷惘的疑色。
他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走手凉棚,向屋下内叫道:“英儿,将茶端到外面来。”
“爹,来了!”一个面目较好的稚龄小女孩,端着一茶盘中一个大瓦壶,还有两只瓷碗走到凉棚内置于桌上。
她脸上绽开着天真的微笑,斟了一满碗递上,说道:“爹,妈该回来了吧?”
赤膊大汉一见珠光四射,吃了一惊,忙叫道:“兄弟,使不得,山居之人……”
“大哥,且休见外,这儿不算山区。萍水相逢,也是有缘,就算是小弟给小妹妹的嫁妆吧!请问大哥尊姓?”
“敝姓李,名家杰。请教……”
“弟姓梅,草字文俊。李大哥可知此至武当鹤呜峰还有多远?”
“鹤鸣峰!鹤……啊!还有六十里,往东出了山谷。便可看到了。”他竟然被鹤鸣峰三字改变了神色。
“爹,这就叫做珍珠么?”小丫头迷惑地看着手中的珠子,不经意地问:“这有甚么用?”
家杰恢复前态说:“真是傻丫头,一颗这样大的珍珠,可以换黄金百两以上,在你手上,当然没有用处啊!”
“哦!不过却是蛮好玩的。谢谢叔叔。”她在文俊玉面上亲了一吻,又说:“我给叔叔倒茶啊。”她挣扎着下地。
“真乖!”文俊放了她,抬头说道::“大哥真好福……”突然,他发觉了家杰脸上泛起的痛苦神色,将话咽了回去,诧异地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家杰发觉自己失态,忙道:“没甚么,兄弟休怪!”他嘴在说,目光却看在小丫头行将斟满的茶碗上。
小丫头双手端碗,喜孜孜地走近文俊,笑说:“叔叔请用茶。”
“不,家杰突然脱口大叫,伸出抖颤的大手,接过茶碗又说:”不关你事,该爹爹奉敬客人。“他将茶碗递给文俊,脸上全变了颜色。
小丫头惶然地看着他爹爹,缓缓退入文俊怀中。
文俊莫名其妙地接过茶碗,他看到家杰痛苦的目光。变了色的朴实面孔,和抖颤着的双手他惑然地问道:“李大哥,你病了么?”
“不!”家杰仍然神色痛苦他说:“即使有,也是心病,无关宏旨。”
文俊摇摇头,缓缓举碗说道:“心病还须心药医,李大哥,你要自己珍重啊!”他举碗放到唇边。
家杰突然转头,注视着墙角,那儿,一群骚动着的蚂蚁,正围攻着一条垂死的巨大毛虫。
他突然一脚踏出,将那些小生命踏个稀烂,恨恨地骂道:“你们这些畜牲!无耻之极!”
文俊喝干了茶,茶碗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家杰摹地回头,眼中痛苦的神色已经消退,代之而起的是恐怖万状,无边绝望的神情。他眼角掉下两颗泪珠,额上大汗如雨,望着文俊颤声说道:“我……我不是人,是畜牲!在暴力下低头,害人害已……”
文俊感到气血一阵翻涌,浑身泌出冷汗。他体内百毒不侵的奇异体质,发挥了潜能。
他推开小姑娘,虎目中神光四射,迟迟站起,以冷森森的语音说道:“无色无臭,入腹气血停滞,浑身瘫软,十二时辰内肌肉全消,这是昌翅腾蛇腹内毒丹所制奇毒。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在茶内放毒要置我于死地?”
“你杀了我吧!我该死!”
“看你的神情,绝非你所甘愿,谁指使你的!说!”
“反正你要死了,何必再问?”
“你非说不可!是武当的杂毛们么?”
“不!武当的人在鹤呜峰等你。”
“是谁?”
“我也弄不清。”
“你真不说?”
“我妻子的性命在他们手中。不!可以说一家三口他们说你是穷凶恶极之徒,武当的老道也如此说。但一见你,我把他们恨死了;他们才是穷凶恶极之徒,可是我不得不听他们摆布。老弟,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