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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应声。
老夫人无奈住口。
林天智这才搓了一下双手,道:“街上风很急,我看今夜有一番寒冷,用过饭,最好被窝子里钻。”
老夫人笑骂道:“你就懂得睡觉。”
“这有什么不好?”林天智耸耸肩膀。
这的确没有什么不好。
严格说起来,睡觉似乎就只有一个坏处,那就是与死亡太相似,一个死人与一个睡着的人之间只有很少的差异。
入夜果然又寒冷起来。
残冬到底也是冬,冬天本来就应该寒冷。
风窗外飒飒直响,缝儿溜入来的寒气连灯都冷了。
可儿却没有在被窝里头,捧着一双红鹦鹉呆坐在桌旁。
那一双鹦鹉早就死了,棺材都已经找来,可儿还是将牝留着。
林天智找来的那个木盒棺材就放在桌上,可儿往盒子瞄了一眼,叹了一口气。
“这种天气:叫我怎忍心将你放入这个盒子,埋到地下去……”
她自言自语未已,窗外突然响起了长长的一声尖啸!
那一声尖啸迅速消失,也不知道是给夜风吹散还是被夜空吞噬。
可儿不由的一怔。
“是箫?谁吹的?怎么这样子难听?”可儿随即往窗那边望了一眼,满脸疑惑!
箫声似乎就只是那一声,那一声之后,便不再出现。
可儿凝神倾听了一会,点头道:“总算他知机,再那么胡吹,扰人清梦,我看保叔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她的目光连随回到那双死鹦鹉之上,又自言自语起来。
“好像红儿这样子漂亮的鹦鹉我看是再找到第二双的,要说到漂亮,我那个未来嫂子相信一定很漂亮,要不,大哥又怎会力排众议,无论如何都要娶回来?”
耿香莲无疑很漂亮,犹其她笑的时候。
掀开了车帘子,眼看百家集已在望,耿香莲不觉又笑了。
这一次,她笑得更美,陪嫁的丫头小菊一旁瞧着,不觉脱口道:“小姐,今天笑起来特别漂亮。”
耿香莲回头轻叱道:“你胡说什么?”
“小菊倒不是胡说。”一个笑语声立时车外响起。“新娘子嘛,怎么不漂亮?”
“伯父,你又来了。”耿香莲笑填着赶紧将车帘子放下。
策马走在车旁的耿亮看在眼内,笑得更大声。
今天他实在开心。
耿香莲十岁父母双亡,一直由他抚养,长大成人了,又得顾虑她的终身,到今天,他总算可以将这担子卸下,了却这件事。
林天方文武双全,林家又是官宦人家之后,对于这一头亲事,他几乎由开始就赞成,何况林天方对耿香莲的情意这样浓,这样重,他早已看出,有那么一个夫婿,耿香莲往后的日子必会很好过。
只要耿香莲往后的日子好过,他便已经满足。
唯一不满意的是现在。
现在已是正午,他的肚子已经很空,百家集虽则在望,还得走上一段路,而到了百家集,少不免还有一番应酬。
一想到这些,耿亮往坐骑一鞭。
希聿聿一声,马应鞭加快。
一旁车把式连忙亦催策马车追上。
正午,给人却是黄昏的感觉。
天空一片灰暗,没有阳光。
风吹凛冽,漫天飞沙。
这样的天气,大道上的行人当然不会多(奇*书*网^。^整*理*提*供),脚步全都放得很急。
只有一个人例外。
那个人是骑在马上,那灰马走得却比人还慢。
耿亮一骑很快便自那骑旁边奔过。
他本来没有在意,偶然在意。
只一瞥,他的一双眼霍地睁大,脱口道:“你……你不是沈公子?”
语声充满了惊讶。
他实在想不到在这个地方遇上沈胜衣。
沈胜衣同样意外。
他的目光应声落在耿亮面上,一怔道:“原来是耿镖头!”
耿亮展颜道:“沈公子,还记得老夫?”
沈胜衣道:“十年多的邻居,怎么曾不记得?”
“这几年不见,你在江湖上更有名了。”
沈胜衣淡然一笑,道:“你那间镖局的生意可好?”
耿亮道:“还算过得去,年轻的也很卖力,所以这两年已用不着我这个老家伙出马,话说是坐镇镖局,其实等如在享福的了。”
沈胜衣瞟一眼耿亮身旁那一辆马车,道:“这一趟镖是必然非常重要。”
耿亮顺着沈胜衣的目光望去,大笑道:“重要极了,别的我可以不管,这件事无论如何我得亲自出面。”
沈胜衣脱口问道:“要赚上多少?”
“相反,赔定了。”
沈胜衣一怔。
耿亮却笑得很开心,接道:“最低限度我就得赔掉香莲那丫头。”
“香莲?”沈胜衣又是一怔。
车帘子即时又掀开,现出了耿香莲那张俏脸,她笑望着沈胜衣道:“沈大哥,可还认得我?”
“差点就不认得了,”沈胜衣笑道:“上次你还是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的小姑娘,一下子这么大了。”
耿香莲噗哧一笑,道:“一下子?六年也有了。”
“这就六年?时间过得倒快。”沈胜衣一声轻叹,笑顾耿香莲。“怎样?沈大哥什么时候可以喝到你那一杯喜酒?”
“现在!”这句话却是耿亮应的。
耿香莲没有作声,垂下头,脸都红了。
沈胜衣这才留意到耿香莲那一身衣饰。
“原来这回事!”他大笑。
耿亮笑得更开心,
两人这一阵大笑。
耿香莲又要拿车帘子往下放。
也就在这下,一个语声突然划空传来!
“什么事情值得这么高兴?”
笑声一刹那凝结,
那个语声简直就像是高岭的冰雪。
沈胜衣耿亮循声望去,就看到了一个人缓缓策马打从路边的树林走了出来。
那个人,一身银衣,脸庞同样冰雪也似寒冷。
对于这张脸庞,沈胜衣完全没有印象,耿亮好像也一样。
耿香莲却是例外,一看见那个银衣人,她的面色就变了。
银衣人的目光随即落在耿香莲的面上。
目光更寒冷!
耿香莲当场打了一个寒噤,手一颤,车帘子“沙啦”落下!
沈胜衣耿亮并未在意,马车车厢刚好在两人之间,银衣人的目光本来就迫视他们一样。
车帘子落下,银衣人的目光也只有收回,薄削的嘴唇缓缓泛起了一丝阴森已极的笑意。
耿亮一直在小心留意,忍不住问沈胜衣:“那可是你的朋友?”
沈胜衣摇头,道:“我还以为他是在跟你招呼。”
耿亮摇头尚未来得及,银衣人已自冷笑应道:“本来就是的。”
耿亮不由的一怔,脱口道:“我并不认识你。”
银衣人道:“我认识你就成了。”耿亮只有怔着。
“闻你二十七岁开始走镖,三十多年来未尝失手!”
耿亮道:“没有把握的镖我向来不接。”
银衣道:“如此说,这一趟镖你是很有把握的了!”
耿亮道:“这—趟我……”
银衣人截口道:“不管你怎样,这一趟镖我取定了!”
原来是取镖来的。
耿亮也不知好气还是好笑,闷哼道:“朋友那儿来的消息?
银衣人却反问道:“难道你不是耿亮?这一次你护送的不是那辆马车?”
“我没有否认。”耿亮道:“不过马车里头是什么东西,未知你朋友又可有弄清楚?”
银衣人一字字说道:“什么东西都给我留下?”
耿亮冷笑一声道:“朋友是存心砸我这块招牌?”
银衣人道:“随便你怎样说,要命的马上给我滚,滞则的话——”
“怎样?”
“这样!”
语声甫落,银衣人策马奔前,右手一落一挥!
半空中刹那闪起一道银虹!
耿亮已有防备,鞍旁挂着的那一把九环刀几乎同时在手!
叮叮当当的九环齐响,匹链也似的一道刀光横载银虹!
铮的一声刀光截住了银虹,但连随外翻,银虹的去势却未绝!
耿亮正想滚鞍闪避,银虹忽又飞回!
那是一支剑,没有剑尖的长剑!
鞘长三尺,那支剑却只得二尺五六,竟断去了半尺左右!
银衣人断剑斜挑,冷笑道:“这一剑我是给你一个明白,再来一剑我可要见血方收!”
耿亮铁青着脸,握刀的右手手背,青筋暴起。
那一刀他虽然未尽全力,但已有七分,银衣人却随手一剑就将那一刀劈开,他心中的惊讶可想得知。
他并不怀疑银衣人的说话,可是银衣人要他留下那辆马车,还是情先取去他的性命。
这一点他倒不怎样担心,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个沈胜衣,他绝不相信沈胜衣袖手旁观。
一想到沈胜衣,他不由望了沈胜衣一眼。
沈胜衣的目光却落在银衣人那断剑的护手之上!
那断剑的护手是一只双翼齐飞的银鹏!
只一眼,沈胜衣忽然开口问道:“十二连环坞的银鹏跟你是什么关系?”
银衣人一怔,冷冷道:“我就是银鹏!”
耿亮那才变了面色。
行走江湖的朋友很少会不知道十二连环坞是怎样庞大的一个组织,银鹏坞的银鹏又是怎样可怕的一个人!
沈胜衣却无动于衷,缓缓道:“江湖传言,银鹏皖北剑称第一,今日看来,果真不是全无根据!”
银鹏哂笑道:“你懂得什么?”
沈胜衣道:“也没有什么,只是对于剑,到底也不过一番苦功。”
“哦?听你的口气,莫非要跟我用剑一分高低!”
沈胜衣道:“如果你一定要动耿家的马车,这相信也一定是无可避免之事!”
银鹏一剔眉,道:“你一心找死,我如果不成全你,未免过意不去!”
沈胜衣淡淡地一笑,闭上嘴巴。
这一份镇定,银鹏亦为之意外,他这才上下仔细的打量沈胜衣一眼,忽问道:“你这小子似乎并不简单,耿老头到底是你什么人?”
沈胜衣道:“邻人。”
银鹏接问道:“你小子又是什么东西?”
沈胜衣道:“不是什么东西,是个人!”
银鹏冷笑道:“我是问你的名字!”
“沈胜衣。”
银鹏一怔,喃喃道:“原来是你!”
沈胜衣这张脸庞在他来说虽然陌生,这个名字在他来说已不陌生!
他喃喃着突然翻手,一剑刺向沈胜衣的眉心!
沈胜衣没有动!
剑风已激起了他额前的几条乱发,他还是没有反应!
他的神经简直比钢丝还要坚韧!
耿亮一旁瞧着,眼都直了,他想叫沈胜衣小心,但,口尽管张着,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银鹏的神情也并不稳定。
他知道自己这一剑的威力,即使是铁布衫,金钟罩,十三太保横链练的功夫也得破在这一剑之下!
他绝不相信沈胜衣浑身刀枪不入。
他也已算准了距离,沈胜衣若是就在原来的位置,三寸剑尖必入沈胜衣的眉心!
剑尖!
一想到剑尖,银鹏当场如遭雷极!
他那支剑已没有剑尖!
不单止剑尖,半尺长短的一截剑身在与方玄的箫刃交击之时断去!
他出手的时候,却没有将这半尺也计算在内!
剑果然刺空!
沈胜衣盯着银鹏道:“这支剑如果三尺,应入我眉心,只可惜这支剑只得二尺五六!”
银鹏闷哼。
沈胜衣接道:“这支剑是必近日断尖!”
银鹏点头。
沈胜衣接又道:“剑断之后你是必没有再以之与人交手。”
银鹏只有点头。
“你用剑用得很好,心情却似乎并不稳定!”沈胜衣冷笑。“方才我若是出手,现在你可能已是一个死人!”
银鹏铁青着脸道:“现在我还活着,心情也再没有什幺不妥。”
沈胜衣冷笑无言。
银鹏道:“一直我就想找你在剑上一比高低,难得今天有这个机会!”
沈胜衣冷冷一笑,道:“就用你手上这支断剑?”
银鹏目光转落在剑上,不其而露出一丝犹疑之色。
沈胜衣只是冷笑。
银鹏忽亦冷笑道:“你准备留在百家集多久?”
沈胜衣沉吟不语。
银鹏连随道:“等我两天,后天这个时候,我在百家集口会你,只要你在,即使得的是我,耿家的事情我也不再过问!”
沈胜衣沉声道:“你这是要胁?”
银鹏道:“我目的不过在见识一下天下知名的左手剑,至于那两天也不过用来找一口适当的长剑!”
“不是去调集人手,好来对付我?”
“我银鹏还不是这种人,亦从来就未将生死放在心上,但得公平,虽死无憾。”
“你在江湖中声名狼藉,看来就只有这方面还像一个成名的剑客!”
银鹏道:“你还未答复我。”
沈胜衣道:“后天这个时候我就在百家集口等你!”
银鹏一声“好”,瞟一眼耿亮,道:“耿老头,人说你是中原武林一名福将,果真有几分福气!”
耿亮大笑道,“没有这几分福气,又怎会在今日遇上沈公子。”
银鹏冷笑道:“我就差远了,不过林家那位大少爷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耿亮一怔,他实在不明白银鹏那是什么意思。
银鹏也没有解释,连随“哈”一声,勒转马头,原路奔了回去。
耿亮望